出了宫门我上了等候在门外的暖轿,而永嘉则骑马。在轿帘放下的瞬间我看见他飞身上马的英姿,我突然有一种情绪,完全不同于看哥哥们骑马时的感觉,是一种我陌生的情绪,所以没有多想。 姚府坐落在雍京最繁华的地段,这里府衙林立,每家都是深宅大院,说这里是除皇宫外的机要中枢到不为过。姚府其实和祈亲王府在一条街上,不然苻妤和永嘉也没有那么容易相遇。但是这里可以体会到什么是咫尺天涯。所以处在同一条街上,可上下尊卑却丝毫不乱。 父亲开了中门,身着官服跪在那里迎接。哥哥们有功名的着官服,没有功名的也是锦衣玉带。而我看见了母亲,一身的正红色礼服,带着凤冠,诰命夫人的装扮。 这是女人一生追求的及至,作为丞相的正妻,可以在风光的时候身着正红色礼服,就是跪也要跪在丈夫的身边,而父亲身边的那些女人,即使美艳如花,宠冠一时,在这样的时刻也没有她们出现的地方。 “臣姚文崇恭迎祈亲王,王妃。” 才不足一天,昨天出嫁的时候父亲还拉着我的手叮嘱万事小心,可今天回来已经是君臣之别了。 “姚相请起。” 永嘉翩翩佳公子,斯文有礼,这一点是满朝称颂的。 这时候母亲被永嘉虚扶起身,我看见了她,心安了不少,而母亲这时也看见了我,对我笑了,是那种母女间特有的灵犀一笑。家人来一一参拜,然后就将永嘉迎入正堂。父亲和哥哥们都过去陪他了,我和母亲则到了后园。 母亲拉我进了她的屋子,遣散了周围的下人,对我说,“昨夜,没有什么吧,他对你好吗?” 知母亲问的是什么,脸一红。 “冷淡而不失礼。也许我们一辈子就要这样过了。” 我的话,她已经听的明白。 “一喜一忧呀。” “对了,怎么没有见雪司?” 雪司是苻妤的丫鬟,可和我很好,这次苻妤走并没有带她出嫁,所以这些天她都和我过的。 “不要提她了。苻妤没有带她走原来是有目的的。雪司是刘氏救回来的,对苻妤好也无可厚非,可做这些就太离谱了。苻妤居然把一封信留给苻妤,让她给永嘉,这就是苻妤没有带走雪司的原因。” “怎么发现的?” “就在刚才,听说你们要回来,全家赶紧准备的时候看见雪司有些鬼祟,纤香跟了进去才看见的。纤香不愧跟了你这么多年。” “信拆 了吗?” “没有。那是苻妤给王爷的。”母亲毕竟有她的骄傲,有所为,有所不为。 “那,您打算怎么办?” 她看着我。 “我毕竟是你的母亲,对于你是有私心的,这信不能给永嘉。” “那母亲怎知那不是了却这段情缘的呢?” “我都很了解苻妤,她不是这样的人。” “有这一次,也肯定有第二次,这样的事情我们防不胜防。与其在永嘉终于得知这事的时候迁怒,还不如他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孩子,你会受苦的。” “我已经得到了别人梦寐以求的一切,还有什么奢望呢?您这一辈子不也这样过的吗?” 母亲想说什么,可终于还是没说。我知,她知,我的话掺着假,可这个时候还能说些什么呢? “厨上给你炖着汤,一会多喝一些。这是用上好的龙眼炖的,清甜不腻。” “还是母亲最好。”我撒着娇说,“那雪司您打算怎么办。” “给她一些钱打发了吧,反正这里她是不想住了,我们也不能容她了。” “一个独身女子出门不易,母亲打发人把她送到云南好了。” 她笑了笑。“你以为苻妤容的下她在云南久住吗?” 这是我没有想到的。苻妤既然这样做,那肯定不能让雪司住在身边的。 “别操心了,各人有各人的福气,勉qiáng不得。” 想想也对。我也没说什么,拿起茶盅喝了一口。 “今天看见太后了,她对你怎么样?” “好,夸我懂事。对了,哪天母亲也得进宫谢恩了。”有些话,我并没有对母亲说,那样的宫廷密闻,知道多了也就是灾祸了。 “这是自然。”母亲这样说的时候,脸上流露出一种骄傲的光彩,是为我的。 我在屋里看见了外面的一切,雪司拦下了正向这里走来的永嘉,声泪俱下的说着什么,而手中拿的就是那封信。 永嘉接了过来。 “芙儿,你在看什么?”身后的母亲在叫我,我赶忙回过身子,哦,“没有什么。” “小姐,这是夫人特别嘱咐的,用南边贡的龙眼炖的。” 一个丫鬟对我说。我接过来,喝了一口,是那种熟悉的味道。 “也只有母亲调教出来的厨子才可以做出这样清甜的龙眼。” “你喜欢就好。你哥哥在两江任上,没有回来,给你送了一付首饰,今天才到的,一会回去的时候也带回去吧。” 母亲口中的哥哥是我亲哥哥。母亲就我和哥哥两个孩子,也是因为哥哥的出生才让母亲在这里真正站稳了。哥哥名唤姚简御,当年也是风流潇洒的探花,后来做了官才变的规矩了起来。他比我大了几岁,平时也没有在一起玩耍,所以不是特别的亲近,不过对我这个妹妹到是很好的。 “哥哥总 是想的周到,只是太过担心了。家中的首饰就不好吗?” “傻丫头,要是给自己在意的人,那什么东西都是自己挑选的好呀。你哥哥这也是疼你。” “母亲说的我当然明白。我也是心疼哥哥而已。是什么好东西值得这么远送回来?” “就是这个。”母亲说着拿出了一个盒子,很是狭长,打开后里面是一对龙凤钗。huáng金打造的,很是古朴大方,没有镶嵌任何宝石,但雕工极其jīng细。 “怎么样?” “浑厚庄重,确实好,和父亲送的那对楚王玉璧一样,极品。” “这对钗和你哥哥给苻妤那对同时打造的,但给她的那对就晶莹剔透的多,并且镶嵌了外邦贡的晶石,华贵但普通,可所费的银子要多一些。那些工匠们不是很了解给你这对钗要怎么做,所以时间上就晚了。” “不碍事的。哥哥果真了解我,我要的东西一向不是最贵的。” 可一定是最好的。这样的钗一看就知道是jīng心雕刻的,花费在其中的心血比那些玉石什么的外物要珍贵的多了。 母亲也笑了。“旁人要不是了解,还以为我们都不是亲的,给你这样简单的东西。那些工匠原先以为你才是简御庶出的妹妹,后来看见他监督的已经过于严苛,才明白是怎么回事情。”母亲一向也不喜欢苻妤,在我的面前只称呼她为我庶出的妹妹。 在家中的时光总是很短,等我终于要走的时候,母亲拉着我的手,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说了些什么侯门深似海,让我万事小心。 “母亲,您忘了,我也是侯门长大的,祈亲王府的生活应该不算为难我。” “以后想家了就回来,不不不,还是不要回来了。” 说完潸然落泪。 这是母亲嫁女的心情,既想女儿常回来,可又希望女儿以后的生活可以幸福,不要回来。回来就只有一种意义,就是被休,而这是所有母亲都不愿意见到的。 永嘉看了我们一眼,表示出有一些的不耐,母亲再也不敢说什么了,于是我上了轿子。当帘子放下的时候,我看见母亲被父亲搀扶着,看着我。 于是对他们挥了挥手中的绢帕,在心中默念,珍重。 走不了几步路,就到了祈亲王府,永嘉亲自为我掀起了轿帘,我走了出来。 “有母亲疼爱真好。” 他的手轻搀我的时候说了这样一句话。 “多谢王爷。” 他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他已经拿到了那封信,可我不知道雪司对他说了什么。不过应该不是什么好话,不然永嘉不会说那样‘有母亲疼爱真好’这样的话。苻妤的娘早死,自然没有人可以为她争什么,也没有什么人可以维护她,父亲不会在意一个青楼女子生的女儿的。同为姐妹,可苻妤的确比我要难过 的多了。 回到房中洗漱停当后,坐好喝茶,而永嘉则要处理一些重要事情,所以出了王府。永嘉不是一个闲散王亲,可作为和郑王一母同胞的弟弟,锋芒毕露只会让郑王不高兴而已。 永嘉没有禁止我进入他的书房,这里藏有他进学开始这么多年看过的,没有看过的书。王朝对王子的功课要求很严格,王子一般三岁就请师傅教课了。 父亲三十年前恩科状元及第,大魁天下,文章自是不同凡响,所以哥哥即使曾经流连花丛,后来也是探花出身。作为女儿,父亲原本不想让我读书,可母亲不想这样,所以在母亲的坚持下,我也随哥哥们上了学堂。苻妤自然也去了,同为女儿,父亲不会在面上厚此薄彼的。 十年来的功课,要说可以文章锦绣,考场夺魁,那不是资质平庸的我可以作到的,现在也就看一些书,打发时间而已。 永嘉的书房没有过多的装饰,古朴大方。书柜用紫檀木雕成,把手,锁全是huáng金打造,点滴之间显示了祈亲王的尊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