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枝巷到青台巷,回程的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车里没有点灯,两人在黑暗中坐在一处。黑暗有时代表危险,有时代表安全。顶着“兄妹”身份行过界的事,黑暗可以保护安全。 他们现在的坐姿过于亲密了。 一个坐在另一个的身上,肩膀碰触着肩膀,额头碰触着额头,呼吸相闻,带有薄茧的温热手掌搂着柔细腰肢。 衣袖随着车行晃动偶尔相碰,手指在宽大的衣袖下交握。 荀玄微桩桩件件地叮嘱安排。 “九郎今日去他外家辞别。你还是随九郎的车队一起回豫州。” “徐幼棠领八百部曲护卫。到了豫北,两边车队分开,徐幼棠跟随你。等你安置好了,他再回京城。” “你阿娘的簪子修复好了,木匠昨日送到你处,听闻你追着他问明了价钱?不必如此,我请他当日已付过了。” 耳边叮嘱伴随了一路,阮朝汐起先不作声地听着,听到最后一句,她开口说道, “修复阿娘的遗物,出自我心意,不可用旁人馈赠的财帛。昨日问明价钱,早上姜芝已经裁了等价绢帛送去木匠的店铺。多谢兄心意,心领——” 下面的话语结束在亲吻里。 指腹缓缓抚摩过脸颊,在黑暗里以指为笔,细细勾勒着柔美轮廓。 “这等小事也和我计较。” “相比于兄那边,我这里的当然都是小事。”阮朝汐的下颌埋在温暖的肩颈间,贴着他的胸膛。 “但是于我却是大事,需要计较的。” 心底积蓄已久的疑问,在亲密的黑暗里问出了口。 “兄筹谋已久的大事,就在京城里?今日的宴请也是其中一步?” 荀玄微默认了。 “会持续多久?”阮朝汐举起根手指,“年?” 抬头看他的神色,暗处看不出什么。手指又缓缓竖起两根,“——五年?” 举起的其余手指被压下,只剩一根食指。 “一年。”纤长的手指被握住,轻轻捏了捏,“一年足矣。” 阮朝汐垂眼盯着被握住的食指。 他筹谋已久的,是搅动江山的大事。听他说得笃定,她却不怎么确定。 “若是一年事未成呢?” 荀玄微攥着她的指尖,开了个不轻不重的玩笑。 “熊家四兄弟在豫北山中打猎,一年之内若事成,我还是叫徐幼棠领车马接你入京。若车马逾期未去接,还请耐心等候数月,莫要急着把我忘了。” 阮朝汐绷着脸,并不觉得多好笑。 “说好一年,怎么又会有逾期未去接的事。明明不是十分把握,嘴里却又说的笃定,若是不甚了解你的人,必定轻信了去。” 荀玄微失笑,长指轻轻托起她的下颌,凑近了些,仔细查看她此刻的神色,“气恼了?” “不是气恼。”阮朝汐任由他打量,视线转往旁边, “只是难过。” 手被握住了。她紧贴着温暖的胸膛, 耳听着心跳在胸腔里平稳地跳动。 “诸事筹备已久,我有八成把握,一年之内可以去接你。但若当真出了意外,事有拖延……” 他沉吟着,“两年。若两年内事未成,应有大变故。你不必再等我,离开豫北,自行去别处。” 阮朝汐听完,半晌没有吭声。 青台巷就在眼前了。巷口挂起的明亮灯火映入黑暗的马车,隐约映照出灯下人柔美的侧脸。 但相较于朦胧灯下显得过于柔和的眉眼,她此刻说出口的话却坚硬到掷地有声。 “兄的打算,我一路都仔细听了。现在我想说说我的打算,还请兄仔细听。” “你如何打算?” 阮朝汐毫不迟疑,“我在豫北如约等一年。一年不至,我来京城。” “别来。”荀玄微立刻阻止。“若事未成,京城凶险之地,你回来作甚?” “兄,你又自以为是了。自顾自替我安排,两年之后去别处……再不相见?”阮朝汐侧着头,眼睛里倒映着车外星星点点的灯火。 “我只答应在豫北等一年。之后如何,我自己做主。我的打算已经当面告知你了。” 马车直入青台巷。 管事娘子站在门边迎接九娘,意外发现郎君也在同个马车上。车里灯火摇曳,兄妹两人在车里对坐,轻声说了许久的话才下车。 阮朝汐下车时,荀玄微就如尽职尽责的兄长那般,体贴地扶她下车,又细细叮嘱了一路。 但无论他怎么劝说,阮朝汐只是摇头。 ———— 设立衣冠冢的所在,在城东一处无名山头。 山下有良田百亩,山上有果林。这处原本是属于郗氏的上等良田,元氏兵马入城后,连山带田被新帝赐给了太原王氏家族。 无名山头上拨出来一小块僻静空地,可以俯瞰山脚农田,京城在远处显露出雄伟轮廓。 车马清晨便停在山下,阮朝汐挎着竹篮步行上山。竹篮里除了修补好的遗物,还带了满篮子的供果供物。 白鹤娘子在山头上等候。 “这处山头不是随意选的。阿般,你看山下的官道。”白鹤娘子抬手一指蜿蜒绕山而过的平整车马道。 “司州麾下的府兵,每月惯例要巡查一回州郡治安,巡视路线都有惯例。喏,京畿这一带会沿着这条官道巡查,抓捕到了案犯当场重罚。这条官道附近的乡民治安是京畿最好的,不怕有恶徒盗掘你阿娘的坟头。” 阮朝汐轻声道出感激。“多谢母亲安排。今日才算是了却心头一桩大事。” 山头上以铁铲挖好半尺深的小坑,足以把装裹遗物的布包放入。 新立起的石碑上勒的字和墓志铭,是阮朝汐自己书写的。 生母尚在人世,不能再写“先妣”,改而书写的是“阿娘李氏之墓”。墓志铭如实描述了李氏籍贯,家中人丁, 颠沛流离的生平, 养育恩情如海。 京城物贵,她又赶着急制,这座墓石碑花费了整匹绢布的贵价,胜在制作还算精良。 供果供物放置于墓碑前,阮朝汐仔细查验石碑背后铭刻的墓志铭字句无误,终于放下了心,欣慰地转回墓前,跪倒焚香。 “阿娘。”她抚摸着光滑冰凉的墓石,心里默念着, “女儿把你带回京城了。这座山头是郗氏旧地,景致不错,京城就在脚下。阿娘看得高兴么?愿在天之灵安息。” 白鹤娘子一字一句地读完墓志铭。短短两百字的文字,入山捕猎,砸冰捕鱼,修屋织布,躲避山匪,多年迁徙奔波的辛苦,蕴于平淡字句中,读着读着,不由神色动容。 “这么多年,她在乡野中把你养大,算是吃了不少的苦。这处衣冠冢是她应得的。” 她抚碑叹息良久,主动提起,“她葬在豫州何处?可要我遣人把她的灵柩带回京城安葬?” 阮朝汐想起阿娘至今顶着的“泰山羊氏”的名头,摇摇头。“牵一发而动全身,暂时不可。过一阵安稳时再说。” 荀九郎的车队准备今日出发离京,时辰耽搁不得,阮朝汐在山头上先拜别了阿娘坟前,再和母亲大礼辞别。 白鹤娘子捂着脸哽咽起来。 “我是出不去京城的人。你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也不知今生能不能再见了。只愿我百年之后,如果阿般也会如此诚意地祭拜于我,也不枉和你一场母女……” 阮朝汐握住了母亲的手,替她拭泪。 “生恩不敢忘。阿般得空就会回京探访母亲。只是下次回来时,或许顶的是‘熊二郎’的名头。母亲莫将我拒之门外。” 白鹤娘子在满腹伤怀中也忍不住破涕为笑,“十几岁的标致小娘子,叫什么‘熊二郎’!” 时辰尚早,母女不舍离别,这座无名山头地势不很高,她们索性手挽着手缓步下山。 临别在即,疑惑在白鹤娘子心中已久,趁着今日的机会,她终于私下问出了口。 “你顶着荀氏九娘的名义,称荀令君为兄。你和他之间,到底是怎样的交情?” 阮朝汐默然往前走了四五步,是个好问题,一针见血,叫她如何答。 太久的沉默本身也是种无声回答。白鹤娘子在皇城里见多了人心,侧身注视女儿的目光起先带着疑惑,渐渐起了惊疑。“难道你们……” 路边坐在车上的李奕臣高喊了句,“后面有车,两位娘子当心。” 原来她们说话间已经走近车道边了。 后方有大车疾行。 那是辆宽敞乌蓬牛车,犍牛油光水滑,披挂着彩色甲片,车身装饰得颇为华丽,部曲在前方驾马车开道,显然是大户人家出行。 阮朝汐往路边站了站,手还被母亲握着,耳听着母亲忧虑的询问,目送着牛车烟尘远去。 “母亲不必忧虑,”她想从头开始说起,纠葛太深,却又怕惊吓到了母亲。“总之,我十岁时便和兄认识了。他从乡野间寻回了我——” 远处烟尘里似乎掉下了什么物件。 她起先以为是阳光耀花了眼,但李奕臣坐在车驾上也瞧见了,咦了声,“前头牛车掉东西了。” 距离隔得远,牛车行的不慢,转瞬间消失在前方车岔道口,看方向往京城去了。被落下的物件还不小,平躺在岔道口路中央,不知用了什么绸缎料子,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官道上车行不多,阮朝汐正远远地打量时,有一辆驴车慢悠悠地从岔道口另一侧过来,路过路中央的物件时,赶车人似乎吓了一跳,慌忙跳下驴车,拉着青驴硬生生转了个方向,从侧边绕行过去。 原本没发现异样的白鹤娘子也察觉了不对,“前头路上掉了什么东西?” 阮朝汐的向来目光锐利,远远地瞧那物件有手有脚,竟像是个人型,但距离过远了,卧在路上一动不动,又不像是个活物。 她正凝望时,李奕臣已经跳下车,直接大步过去查看。但没走过十几步,脚步猛地一顿,转身急奔回来。 “晦气!”李奕臣大声抱怨,“哪家车上扔了个死娃儿,扔在道中央。赶紧挪动去旁边,莫要耽误我们车赶路。”说着招呼陆适之寻收敛尸体的白布。 阮朝汐吃了一惊,远眺仔细打量。被李奕臣提醒一句,看起来竟真像是个小孩儿,身量不过两岁年纪,面朝下卧在路上,淋漓血迹蜿蜒流出。 “穿戴得料子极好,似乎是锦料里织了金。高门大户怎会随便扔死孩子在路上。” 她起了疑心,招呼李奕臣,“大兄,我们过去查验一下尸体。” 才往前走出四步,身后却在这时传来一阵大地颤动声。两人同时敏锐回头,远方的长道尽头露出众多小黑点,不知哪路兵马出行,大批轻骑旋风般从长道尽头处奔腾而来。 “司州府兵巡视经行!”风里传来众多儿郎呼哨大喊,“前方车马让路!” 停在路边的几辆马车急忙往两边闪避,李奕臣跳上车拉扯缰绳避让。 一回头,阮朝汐竟站在路上未动。他急忙喊了声,“九娘,回来上车,轻骑来得快!” 阮朝汐的目光落在前方。她小时候见多了尸体,新鲜的,腐败的,大人的孩子的。死去不同期限的尸体呈现各种不同颜色形状的尸斑,历历在目。 她刚才在仔细看那小孩子阳光下摊开的柔嫩的手——没有发青,没有尸斑。 一个可怕的念头闪过脑海,她不急细想,不仅没有避让上车,反倒拢起裙摆,往前方落了孩子的道口疾步小跑过去。 身后的马蹄声迅雷般奔近,大地都隐约震颤起来。 “避让!”府兵军旗在风中展开,众多嗓音高声呼喝,“前方人等速速避让!司州府兵巡视出行,不避让者践踏死伤不论!” 白鹤娘子从车上探出头来,吃惊地呼喊,“阿般,你做什么!回车上去。” 身后烟尘滚滚,马蹄如雷,阮朝汐提着裙摆往前急奔,不回头地喊,“大兄,拦一下!那孩子可能没死!” “驾——”李奕臣双臂猛然发力,勒着缰绳拨转马头,马车从道边斜窜上路中央。 风驰电掣奔驰而来的轻骑齐齐发出一声大喊。 耳边响起大片忙乱的勒马喝停和骂娘声。 轻骑领头的校尉勃然大怒,怒冲冲奔到路中央挡道的马车边,对着驾车的李奕臣就是一马鞭,“你小子——” 李奕臣抬手把马鞭抢入手里,手臂肌肉隆起,猛地一发力,把马鞭硬生生夺去。 校尉一句话还没骂完,手里马鞭没了,空着手停在原处发愣。 “怎么动手就打人。”李奕臣不满地把马鞭扔回来, “看清楚情况再动手。前头路上掉了个娃娃,我家女郎救人呢。” 阮朝汐蹲在小孩儿面前。 生逢乱世,人命贱如蝼蚁,活不过两岁的小小尸体她见得多了。但才来世间的一条性命因为家人的疏忽大意,因为路过车马的袖手旁观,被后方奔驰而来的兵马践踏而死,这算什么? 她把地上的幼童翻过来,果然是才两岁模样,娇嫩的额头磕破了一片,满额头鲜血映入眼帘的瞬间,她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这就是个死孩子。 手指轻轻放在鼻息下,却有平缓的呼吸。 李奕臣拦在路中间,远远地喊,“九娘,活的死的?” 阮朝汐把命大的孩子从地上抱起,戴起幕篱。 “活着,但是额头破了竟然不哭不醒,是不是昏迷了?” 陆适之、姜芝两个都奔过来,凑在一处查看。 校尉一时不查,差点活生生踩踏了路上落下的孩子,京城多贵胄,看着娃娃的富贵穿戴,指不定是哪家的小郎君。校尉的态度顿时软下来,急忙客气道谢。 “末将乃是司州刺史,萧使君麾下裨将。多谢女郎善行。不知是哪家贵姓?末将定当回禀我家使君。” 听到那句“萧使君……”阮朝汐意外地沉默了片刻。 是了,司州府兵巡视出行。萧昉领着司州刺史的职务,这些府兵轻骑正是他麾下统领的兵马。 出京在即,她实在不想和这位萧家外兄有什么来往了。 “做事何必留名,司州地界掉的孩子,归你们萧使君管辖。你们把孩子领去就好。” 把昏迷的小娃娃往马鞍上一放,丢下发愣的校尉,转身便上车,和李奕臣说,“我们走。” 马车通过前方的路口,沿着官道往京城南门走。才行不到二里路,突然有一辆大车从京城方向疾驰而来。犍牛披挂着眼熟的彩色甲片,阮朝汐盯着那辆车风一般地狂飙而去。 “可是那户人家终于察觉孩子掉了?”她掀开车帘望去。 “是吧。”李奕臣回身看那牛车后方的烟尘,“如此之快,定是去寻孩子了。我想招呼一声,连手还未来得及举起,车就风驰电掣而去。” 姜芝嘲讽,“我只在书上读过,当年战乱最频时,急着迁徙南渡的大族顾此失彼,时常在半路上丢了孩子。没想到京城郊外出行,竟也能把孩子丢了。如此粗心大意的乳母,一旦被主家察觉,只怕性命保不住。” 阮朝汐盯着远处的牛车,“去得再快些才好,两边才能遇上。去的慢了,就只能等明日官府贴寻人告示了。” 马车沿着官道缓行片刻,前方却又疾奔过来上百骑披甲轻骑,快马加鞭,大喊“避让!避让!”一阵狂风似的卷去后方。 李奕臣调转马头避让,京畿一带常见领急务奔马疾行的官差,并不以为怪。沿着官道继续往京城方向,从南门入京,横穿城北,原路回返青台巷。 九郎的车队正在准备出行,傍晚前就能启程,徐幼棠带了八百部曲过来汇合,青台巷正门敞开,箱笼进进出出,各处忙乱不堪。 荀玄微在荼蘼院里等候。 裹伤的纱布打开,莫闻铮趁着短暂空暇,仔细查验右手的割裂伤。 “表面痊愈了,不知内里经脉恢复得如何。郎君,试着弯曲食指。动作轻缓些。” 阮朝汐的脚步停在院门边,注视着长案上摊开的右手缓慢弯曲食指。 “手指部位的经脉众多,动作还是不甚灵活,短时间难以恢复如初。” 莫闻铮叹息,“郎君再等两个月看看。写字应该无碍,不知能不能抚琴了。” “无妨。” 荀玄微已经注意到了门边的人,冲她微微地笑了一下。 “今日去的久。可是有事耽搁了?” “无甚大事,衣冠冢置办得还算顺利。和母亲也话别了。” 莫闻铮行礼退出院落,关上门。院落花架边的食案准备好了酒菜。 阮朝汐过去对坐,给两边空杯斟酒,“正好回来和兄话别。” 离别在即,无需多说,对饮离别酒。 门栓紧闭,对坐的人变成了并肩而坐,酒杯送到唇边。 对着面前的酒,荀玄微轻声感慨,“下次你我喝酒,或许要明年此时了。”张唇饮了一口。 正要再喝时,阮朝汐却不留情把酒杯挪走,“莫四兄说你少饮酒。一口足矣。” “还是昨日喝醉的好,直接灌了我整杯。今日清醒着,倒记着遵医嘱。” “你灌回来就是。我如今的酒量比从前好许多了。” 荀玄微慢悠悠地斟了一杯酒,也同样递到她唇边。 阮朝汐垂下眼,凑过去喝了一口。正要喝第二口,酒杯同样挪走了。 拿走的酒杯却并未搁回长案上,而是又放在唇边,荀玄微自己一饮而尽。“加起来总算喝了整杯。” 阮朝汐劈手夺过空杯,搁在案上。 藏青色大袖被风吹动,大袖里的手探过来,连纤长手指带空杯一同握住。阮朝汐感觉哪里不对,垂眼去瞧,握着自己的竟是他的右手。 新生的伤痕出现在视野里,一道明显的鲜红疤痕贯穿了食指。她小心地以指腹碰触一下,触感凹凸不平。 “这只留着养伤。换只手。” “不必换。”右手握紧了她的手,带有疤痕的食指轻柔摩挲着柔软娇嫩的掌心,“这只手是你的。” 春风吹动蔷薇花瓣簌簌落下,她的视线又出现头顶新绿的梧桐细枝了。她为何总是坐在他身上? 头顶细碎阳光映在抬起的皎色眉眼间,亲吻绵密地落在唇角。 带有疤痕的食指起先温柔地摩挲脸颊,又拂过耳后,细致地揉捏耳垂。白玉色泽的小巧耳垂逐渐起了绯红。 她闭上了眼,粉色唇瓣微微张开。 紧闭的院门外人来人往,顶着兄妹的身份,在荀氏宅院里越了界。 但离别在即,放纵些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