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不敢耽搁,先去了大夫人那里,遇到了王开顺家的,把这事儿一说,王开顺也不敢耽搁。 很快这事儿就到了大夫人那里,又到了老夫人那里。 老夫人一听便赶过来,先看了看,看了顾穗儿那直了的眼神,顿时也吓得不轻,赶紧请了御医过来。 这一请就是两位,一个是之前的诸葛大夫,一个是太医院院首大夫,两个人对着顾穗儿诊脉了一盏茶功夫,又是针灸又是把脉,简直是连看家本领都施展出来了,总算让顾穗儿气息平稳。 最后出来,两个人商量了一番,都认为,这是急火攻心哀伤过度导致的,慢慢养着就行,至于对胎儿,应该是没大碍。 老夫人这才勉qiáng放心,请两位大夫给下了方子,赶紧熬药灌药的。 忙完了这些,老夫人终于有功夫把安嬷嬷叫来:“说,这都到底是怎么了,好好的,谁给她气受了?怎么给气成这样?” 安嬷嬷哪知道怎么回事啊,她根本说不出来个所以然,想了半晌,最后只好道:“今日小夫人知道三爷回来,便去了三爷书房,出来后好像就这样了。” 老夫人一听,恨声道:“阿珩啊阿珩,他人呢!” 安嬷嬷自是不知的,自打小夫人出来后,三爷就没见人影了。 老夫人没法,只能命人去寻,寻了半日,总算是找到了。 “你说说你,都眼看二十岁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冒失?你到底是说了什么,竟把她气成这样,你知不知道她如今怀着身子,下个月就要生了?这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这可怎么办?” 老夫人越说越气,最后拿起手边的一个花瓶,直接对着萧珩砸过去。 金贵的花瓶落在萧珩肩膀上,应声而碎,碎片渣滓滑过萧珩的脸颊,那俊美如玉的脸庞便留下了一道血痕。 萧珩抬起幽暗的眼神,唇边抿得仿佛一把薄剑。 “她,怎么了?”他嘶哑低沉的声音缓慢而艰难。 “能怎么,这都要被你气坏了!这肚子里可是怀着你的孩子,你到底是在闹什么?这都多大人了,能不能有点当爹的样子?!”老夫人没好气地骂了一声。 萧珩在那一片碎瓷片中撩袍子起身,转首就要往外走。 老夫人叫住他,命道:“你可好好哄哄吧,怀着身子的女人,不能受这气!” 萧珩身子顿了顿,之后便径自出了屋,快步跑向顾穗儿的房间走去。 进去的时候,大少奶奶和二少奶奶都在,相视了一眼,便要出去,临走前嘱咐说:“说话轻声点,我看她这病来得蹊跷,你可不要惹她难受。” 待到大少奶奶二少奶奶都走了,萧珩走到了榻前,却见一层薄纱帐子里面,纤细柔弱的顾穗儿躺在那里,曾经如白瓷一般的肌肤此时仿佛失去了光彩,白得没有任何血色,仿佛夹在了书页里gān透的花瓣。 她安静地躺在那里,就连凸起来的肚子也没有任何动静。一切都太过寂静无声,如果不是她纤细脖子上隐约可见浅蓝色的血脉,他会以为她已经不在人世了。 萧珩抬起手来,掀开了朦胧薄纱。 当揭开那层薄纱的时候,失去的恐惧紧紧地扼住他的心,他的气息几乎是停滞的。 真得很怕,她就这么睡去,叫不醒。 第41章 顾穗儿知道身边的人都焦急,也知道老太太和大夫人都来了,可她就是醒不过来。 她依然陷入在那个梦里,梦里的她茫然地摔倒在尘土飞扬的官道上,看着绝尘而去的他,却无可奈何。 她伸出手想捉住他的衣角,却根本连触及都不能。 在那梦里,她甚至是知道的,知道这是一场梦啊,她应该醒来的。 她就是醒不过来。 后来不知道怎么就昏沉沉睡去了。 等她终于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萧珩。 萧珩,站在她面前。 他果然是如梦中一般的尊贵紫袍,乌发用玉冠束起,俊美到这个天底下任何郎君都比不得。 南来北往的客商,从来没有他这样的。 她仰望着这样的他,只见在那高挺的鼻梁之上,一双幽深的眸子里竟然有着一种让她辨不清的情愫……是不知所措,还是不安? 她微微蹙眉,以为自己是看错了。 这还是在梦里吧,梦里的萧珩怎么会这样? 她知道的那个萧珩,永远是冷冷清清高高在上的,他怎么可能是现在的模样? 于是她想了想后,觉得这个梦并不对,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萧珩看她的长睫毛颤了几颤,睁开眼来瞅着自己,那样子仿佛根本不认识自己一般,之后竟然又闭上了眼睛。 他沉默地立在榻边,低头凝视着她,一声不吭。 顾穗儿闭上眼睛一会儿后,觉得自己并没有如自己以为的睡去,更没有再做什么梦。 她只好再次睁开眼睛,再次睁开眼睛,看到的还是那个萧珩。 只不过此时的萧珩面无表情地立在榻前,一动不动地望着自己。 她薄薄的嘴唇蠕动了下,微微皱起眉,心中茫茫然的,实在是不明白这是怎么了。 萧珩见她一会儿睁开眼睛,一会儿有闭上的,便是睁开眼睛,也只是一脸懵懂地望着自己,那个样子倒仿佛不认识自己一般。 他终于艰涩地开口:“你……没事吧?” 顾穗儿听到他的声音,眨眨眼睛,没说话。 萧珩见此,gān脆撩袍坐在榻前。 “听老夫人说,你病了。” 到了现在这个时候,顾穗儿终于明白这并不是梦,萧珩回来看自己了。 因为自己病了,老夫人和他说了,他来看自己了。 洁白的小米牙轻轻咬着唇儿,她别过眼睛去,低声道:“也没什么大事,不劳三爷费心。” 萧珩盯着她的娇俏的侧脸,看那形状优美的耳朵,以及旁边的一缕柔顺黑发。 她素来是乖巧的,可是bī急了,难免有些小脾气。 这让他想起小时候见过的小兔子。 “听老夫人的意思,你这是急火攻心郁结于内,是哪个给你气受了,还是我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 萧珩凝视着锦被上jīng致的绣线,哑声这么问道。 他这辈子可能没有对谁说过这样的软话。 就连皇上在他面前,也往往是哄着的,不敢让他不高兴。 顾穗儿听得这话,虚弱地摇头,轻声道:“没有。” 她的声音细弱,和往日那娇憨单纯的语气不同,让人怜惜。 萧珩抿紧唇,盯着她那瘦弱的小下巴,低声问道:“是我不好,对不对?” 顾穗儿还是摇头。 萧珩这下子不知道说什么了。 他本来就不是很会说话的人,现在面对一个不高兴又虚弱的女人,他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房间中沉默得有些憋闷,顾穗儿深吸了口气。 萧珩眼神动了动,看到了锦枕旁边放着的小鞋子。 别致可爱的小鞋子,童趣十足,做工jīng细得让人一看就喜欢。 萧珩就想起了顾穗儿细白的手捧着这双小鞋子的样子,她献宝一样拿给他看,当时她的眼睛里闪着光亮,和现在的样子完全不同。 他伸手把那小鞋子拿过来,放在手里把玩。 他的手比顾穗儿的大许多,那鞋子在他手里越发显得小巧jīng致了,一时都有些不信,小孩儿的脚会有这么小吗? 顾穗儿看他拿着那双鞋子看,眼神动了动,咬唇道:“三爷又不喜欢,还是放下吧。” 萧珩愣了下,看看顾穗儿,再看看鞋子,到底还是沉默地把那双鞋子重新放回到顾穗儿枕头边了。 顾穗儿一看,难受得心凉,又觉得憋屈,眼泪噼里啪啦地就往下掉。 她这一哭,萧珩更不知如何了,他拧眉:“我又做错什么了?” 顾穗儿心中气苦,捂着脸蒙着被子,哭得上不来气:“三爷怎么会做错呢,呜呜呜,我的小蝌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