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看在谢宁池眼里,这笑却变了几分意味。 他上前一步,挡住两人间的视线传递,也不多做寒暄,"宁国公此刻在书房赏画罢?世子将我二人带过去便可。" 不留余地,不可商榷的语调。 宁国公世子倒也习惯了辰王这腔调,还真顺着他的意思,将人带到了宁国公的书房。 进门时,年近六旬,已白发苍苍的宁国公正在观赏桌上的一幅画。 按着傅挽的视线自主选择顺序,她第一眼瞧见的就是那画上熟悉的金印。 这宁国公……是在看她大哥,留客居士的画作。 傅挽想到自个方才送到管家手里的贺礼,立时就觉着自己料事如神,极善讨人欢心,实在是其中不可多得的人才。 想要确认下今日送出去的那副画作能让人有几分满意,傅挽垫了脚尖,随着被邀去赏画的谢宁池上前了几步,略伸了脖子去瞧那幅画。 一眼之下,只觉得眼熟。 但转身接过那婢女递来的茶盏,瞧见窗外郁郁葱葱的一丛竹子时,傅挽突然就想到了自个是在何时见过这幅画。 那边的宁国公还在与谢宁池赏画,"……听闻留客居士窗前有丛竹子,因而他随手便爱画竹……这幅新得的画卷,还是从一位曾于他有旧的农庄汉子手里流落出来的,确是比留客居士往前的几幅画又jing进了一些……" 傅挽边听,边就将茶盏凑到嘴边。 茶还有些烫,她这个猫舌头自然喝不了。她只是想用热茶熏出来的热气,掩盖住她被方才确认的猜测所惊吓出来的苍白脸色。 这画,是她胡乱从大哥屋里拿了,送给余持重当见面礼的那副。 当时余持重如何说来着? 这画是给了他一位爱画如痴的老友。 作者有话要说: 超级累,想到榜单,坚持着写了一章,连着忙乱了三个晚上,我实在支撑不住了…… 第69章 旧画重现 毕竟是事关反贼的大事, 在说出口之前,傅挽还是想再确认一遍。 她往前两步,走到谢宁池身边, 握着扇子的大拇指无意识地摩挲了下扇柄, 低下头来往桌上凑了凑,与谢宁池靠得更近,"衣兄, 这画我好似在哪见过。" 说这话时, 她的眼神一直留在那副画上。 看她是真的在意这幅瞧着并没有什么稀奇的画,谢宁池的眼神终于第一次认真落在了这幅画上, 顺着傅挽的视线汇聚点,伸手摸了下那个耀眼的金印。 金印旁正好是一丛冬日里被雪点染了的翠竹, 那一点雪沫子从竹叶上蔓延到谢宁池的手指上,好似一片被雪色浸透了的竹叶, 修长而有力,却又凛然不可侵犯。 他抬起手指来, 看了下手指上沾到的痕迹。 什么都没有。 傅挽终于将目光从他手指上拔下来,落回到那丝毫没有被损坏的金印上,笑吟吟开口, 话音里的惊喜与仰慕, 竟是十成十的真诚不作假, "看来这是留客居士的真迹,我还是第一次瞧见他的真迹。" 她望了眼宁国公,眼里露出几分明显的渴望, "国公爷可让我摸一下真迹不?" 宁国公转头看了眼她,又隐晦地看了眼谢宁池,眼圈下的纹路变深又变浅,"这是陛下新封的傅县子?" 他好像才看见了傅挽,"若是老朽没记错,傅县子也是杨州人?这杨州正好就是这画被发现的地方……" 傅挽的手指正好抚过那画的边缘,摸到了个指腹三分之一大的毛糙。 好似是什么浅淡的痕迹曾留在上面,又被人细心地刮去了。 痕迹很淡,淡得根本不能被肉眼所见。若不是用手指细细在上面轻抚而过,又刻意留了心观察,傅挽都不能肯定地说这里有过这个痕迹。 这是她当时拿着这幅画给余持重时,随手将它往桌底下扔时,被溅上的汤汁。余持重在宴上打开了画,正好对着她,她才瞧见这个瑕疵。 当时并未曾放在心上,却不知在此时成为了明证。 傅挽收回手指,嘴角含着笑,接着宁国公正在说的话往下,"自然,杨州的名人不少,我也听闻,那位留客居士,可就是在杨州城住着。" 傅挽又看了眼那金印,对自个当初要用这东西来当独一无二的证据的决定真是佩服万分,顺便感谢下她大哥的jing湛画技,"能画出这般画作,想来这位留客居士也定然是个丰神毓秀的人,若是有机会,我定要与他把酒言欢,不醉不归。" 她夸得真心实意,发自内心。 谢宁池早先也听说过这个留客居士的名号,且宫里小皇帝的书房里还挂着这个留客居士的画作,据说是跟风在书舍里买的,为那画作还特意夸赞了一番。 也是因着小皇帝的夸赞,这个原本就受追捧的画手,一夜间更是身价疯长。 谢宁池原先看这留客居士的画作,也觉其中技艺高超,灵气十足,当得起他如今所得的盛名。可眼下看,却又觉着他被捧得实在太过了些。 他垂了手在桌上点了点,突然便冒出一句,"本王却是好久不作画了。" 谢宁池是正统且宝贝万分的皇子,自小受的就是最正宗的皇族教育,在画技上虽不说登峰造极,但也算是小有所成,寥寥几笔,也曾颇受称赞。 只后来边疆告急,镐城中的局势又扑朔迷离,谢宁池自请去边关镇守,几场大战下来,众人渐渐只知辰王赫赫威名,却不知其当年的多才多艺。 宁国公也不愧是浸yin朝堂多年的老狐狸,闻弦歌而知雅意,立时就猜到了谢宁池想说何事,"辰王当年风采,自然不是寻常人能比。" "果真?"傅挽终于仰起头来去看谢宁池,"那衣兄何日露一手给我瞧瞧?" 谢宁池略一沉吟,却并未直接点头,"看我心情。" 傅挽嗔了他一眼,抿了嘴笑。 他们这般自然而然的情态落入宁国公眼中,自然就是另一番意味。 临时将人请到书房来的目的达成,宁国公也不敢让辰王在自个藏着秘密的地方多待,只说赴宴时间快到,便亲自带着两人去了前院。 说是亲自,但半路上姚国公等几位国公结伴而来,谢宁池便不要他再陪着,只让留个小丫鬟不远不近地为他们带路。 那小丫鬟在前面五六步的地方走着,周边正好又是冬日里萧瑟万分的人造湖,风声呼呼地响,没一个人能在冬日在此处多做停留。 这是个说秘密再好不过的地方。 傅挽往谢宁池靠近了几步,贴着他的衣袖拽了拽,踮起脚尖凑到了他耳边,"衣兄,我刚才发现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她努力压低声音,从唇齿间传出来的响动更小,像是挠在了心尖上的痒。 谢宁池只觉得耳朵发痒,却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他gān脆站住脚步,摆手示意那个疑惑着停下来的小婢女站得更远些,弯了腰将耳朵凑到傅挽跟前,"你要与我说什么?" 傅挽看了眼那婢女,还是压低了音量,"我说,刚才在书房看见的那幅留客居士的画,就是我之前送给余持重,被他当成一千两huáng金记在榜单上的那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