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陈圆圆便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大英雄。 “圆圆有一冒昧之请,还望先生应允。”陈圆圆忽然说道。 “请说。”丁云毅不解其意。 “请先生赤luǒ上身。”陈圆圆果然提出了一个古怪荒谬的要求。 ……丁云毅有些发蒙。 虽然自己是个男人,赤luǒ上身也没有什么,但在众目睽睽之下未免有些尴尬。 陈圆圆却是面色凝重:“先生本是英雄,便是赤着上身又有何妨?圆圆听先生话,大约是我大明官兵,先生便当这里是自己军营一般便可。” 丁云毅本来也是个豪迈的人,就当夏天赤着上身在那纳凉又有什么关系?听陈圆圆这么说了,不由笑道:“既然圆圆姑娘如此说,丁某便露丑了!” 说着当真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解开了上身衣服。 一具彪悍的半luǒ身子出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又是一阵惊呼响起。 不仅仅因为丁云毅从小锻炼,更兼次后身在军营,日夜锻炼,体型彪悍,更加重要的是,他全身都是伤痕。 有些已经结疤了,有些因为长途赶路,疤又重新裂开,血正从中涌出。放眼开去,触目惊心。 陈圆圆却满眼都是仰慕,指着胸口那一道疤问道:“这道疤从何而来?” 丁云毅一笑:“那日刺客正面砍我胸,丁某无处闪避,只能迎刃而上。” “刺客呢?” “脑袋被丁某砍开,死在丁某刀下。” 陈圆圆在杯子里倒满了酒:“先生以身受刀,怒毙刺客,真豪杰也。请满饮此杯!” 丁云毅接过酒杯,一口饮尽。 陈圆圆又倒上了酒,指着丁云毅右臂一道已经结疤的伤问道:“这一道呢?” 丁云毅笑道:“这一刀刺客在侧翼偷袭,丁某闪避不及,竟为宵小所伤。” “宵小虽然伤了先生,但又奈先生何?再请饮了此杯!” 一道伤,一杯酒,转瞬丁云毅便喝下了八杯酒。 正面伤口看完,陈圆圆转到丁云毅身后,那里又是五道伤。陈圆圆再接连倒上五杯酒,丁云毅毫不客气,酒到即gān。 最后那一道最深最长的伤口被陈圆圆问起,丁云毅放声笑出:“宵小偷袭,敢伤丁某,丁某返身,裂其魂,取其命,快哉快哉!” 这一番话,直听得人热血沸腾,恨不能亲临现场。 “先生竟然带伤十三处!”陈圆圆一脸的不可思议:“十三道伤,圆圆真的想不出先生当日如此伤重,是怎么杀散那些刺客的!” 丁云毅大笑:“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我大明之地,岂容金虏猖獗!” “真英雄也!”陈圆圆话语里的崇拜愈发明显:“圆圆从来没有见过、听过先生这样的英雄,今日亲眼所见,圆圆再无遗憾!” “我算什么!”丁云毅笑道:“若无我这三位兄弟相助,我亦成不得事!” 陈圆圆对着秦云、萧易风、叶大海三人也是款款作揖,然后倒上三杯酒:“三位先生也都是一般英雄,还请满饮此杯!” 秦云三人站起,都是一口饮尽。 场内鸦雀无声。 这些“名士”们虽然依旧瞧不起他们眼中的这几个大老粗,但方才的故事惊心动魄,却足以让他们折服。 眼下陈圆圆却又对这几人如此恭敬,妒嫉之余却也未免羡慕。 陈贞慧身为名士,到哪都受欢迎,眼下却被冷落至此,不免大是不甘,忍不住发言讥讽:“再怎么样亦是一勇之夫,无知之士,也就只能守守边关,打打杀杀,与那同样蛮荒不开化的金虏为伍而已,怎配与我等列于一地?” 萧易风等人大怒,正待发作,却听丁云毅冷言问道:“你说什么?” 陈贞慧有些害怕,对方到底是杀人不眨眼之徒,万一惹出他们性子,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可眼下这么多人看着自己,自己又是那么大的名声,要是示弱未免堕了威风。再想不管这么说这里终究还是苏州,谅他们几个当兵的也不敢乱来。硬着头皮说道:“我说你们不过只会打打杀杀的无知之士而已。” 丁云毅十三杯酒下肚,已有醉意,此时被陈贞慧这么一说,酒意上来,赤着上身仰头大笑,接着笑声一收,瞪着血红眼睛看向陈贞慧:“是,我等只会打打杀杀,我等都是无知的人!可在九边之地,和我一样无知的人镇守边关,和金虏日夜厮杀!在中原腹地,和我一样无知的人,舍生忘死绞杀流寇!在澎湖之地,和我一样无知的人,与红夷、海盗浴血奋战,竟日不敢疏忽!陈先生,陈公子,若无我等这样无知的人餐风露宿,难道你还可以安心在这里喝花酒吗?若无我等这样无知的人不畏生死,只怕金虏、流寇、海盗、红夷的刀早就落到你的头上了!” 陈贞慧被他骂得哑口无言,丁云毅眼光在这些文人雅客的身上一一扫过:“在你们的眼中,我们什么都不是,我们活该如此,我们守着边关海疆,你们在这饮酒做诗,何等逍遥快活。我们的生死你们几时放在心上?可笑,可耻!你们这些人也配称得上大明的子民?你们这些也配和我们相提并论!” 这一番怒骂几乎把所有人都骂了进去。 偌大的地方竟是没有一个人敢还口的。 第一百零二章 赎身 陈贞慧被骂得呆若木jī,呆呆的在那里手足无措。 从生下来到现在,还是第一次有人胆敢这么骂自己,丝毫不把自己“名士”的名头看在眼里。 “先生骂得真好。”陈圆圆完全不顾别人感受,带着无限崇拜的眼神说道。 “骂得好!”几乎就在同一时刻,又有一个声音传来。 朝声音传出地方看去,“王公公”三字差点脱口而出。 缓步走进来的,正是大明朝的第一宦官,崇祯身边最亲信的人:王承恩! 钱二、李四就陪伴在他的身边,见到了丁云毅等人,微微一笑,也不说话。 王承恩旁若无人的来到丁云毅身边,仔细的察看着丁云毅身上伤口,过了会,这才道:“你们知道他是谁吗?他是镇守澎湖,怒斩鬼王丸,威慑群盗的大明澎湖把总丁云毅!” 丁云毅这个名字在福建、台湾、海上名头响亮,但在江南却没有几个人知道的。因此王承恩说了出来,全场一片寂静,甚至有几个人听说丁云毅原来不过是个把总,脸上又重新露出了讥讽之色。 “啊,我几乎忘了,丁把总方才骂你们知懂得贪图享乐,全然不顾社稷安危,你们当然不会知道他是谁。”王承恩拍了拍脑袋,坐了下来:“丁把总骂得没有错那,金虏犯境,你们不管;流寇作乱,你们不管;海盗猖獗,你们还是不管。你们这些人能管什么那?陈贞慧,你父亲是左都御史,怎么养出了你这么个东西来。” 这是陈贞慧今天第二次被当众责骂了,被骂得脸上忽青忽白,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鸨母从王承恩的说话、作派中,已然猜到这是从京城里来的一位公公,哪里敢得罪?陪着笑脸来到面前:“公……爷,您教训得是……” 王承恩一挥手,打断了鸨母的话:“我这次是来为圆圆姑娘赎身的。” 一句话震惊四座。 鸨母也意想不到,这陈圆圆自己好容易费着心思栽培出来,眼看着就要成为自己的摇钱树,忽然有人要为她赎身,这让她哪肯答应? 王承恩看出了她的心思,微笑着道:“妈妈那,栽培出陈圆圆这么一个绝色尤物不容易吧?” “是,是。”鸨母赶紧说道:“爷,您不知道这得费上多少心思。日夜操心就不说了,这银子也是大把大把的花出去那……” 鸨母在那喋喋不休的诉说着自己的不容易,王承恩始终面带微笑听着,等她说完:“钱二,我在这里不要见到闲人!” 钱二脸上凶相必露,毫不留情面的把所有客人都赶了出去。那些客人都知道来的不是善茬,不敢惹祸,全都灰溜溜的走了出去。陈贞慧走出去前,还恶狠狠的朝丁云毅瞪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