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兽

段以疆离开港城的时候,沈拓还没有长歪,尚能以一己之力拉高整条黑街的颜值。十三年后,他们重逢,沈拓的长相依旧没歪,但是人已经歪成了一个无药可救的老流氓。段以疆看过父亲给他的遗言,父亲说沈拓是个好孩子,会是他今后最重要的左右手。他没有认同过父亲的任何观...

作家 生为红蓝 分類 耽美 | 13萬字 | 31章
第(25)章
    郑峰泄够了火大病一场,黄毛带着刚学会说话的芊芊跟他一起养伤养病,连着休足了一个月,再回来时便一切如常。

    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太过寻常了,寻常到几乎没人记得,即便是有被记录在案最后也不了了之,毕竟去善后收尾的人是沈拓。

    屏幕上泛黄的纸质资料已经陈旧到字迹模糊,这种规格的案件文件除了裴镇这种极其细致认真的,没人会刻意去查看。

    段以疆把油门踩到了底,车辆在蜿蜒的山路上疾驰而去,劲风带得路边的草叶弯折。

    沈拓反复按着手机的home键,一次次把自动暗下的屏幕重新打开,他手抖得厉害,往往要尝试两三次才能成功。

    屏幕上被录入死亡证明的少年瘦弱单薄,长期的营养不良让他变得孱弱而苍白,他看起来只有十岁出头,比实际的年龄要小几岁,。

    当年的旧城是一个很特殊的地方,混迹黑道舞刀弄枪的亡命徒和规规矩矩的平民百姓只有一墙之隔,沈拓依稀记得这个孩子,他带着人清理善后的,被砖瓦砸死的瘦小少年就蜷在角落里,瘦小到连尸体都差点被人忽略。

    沈拓问过周围的邻里,知道这小孩就住在这附近,是个没爹没娘的孤儿,偶尔帮着这家堂口跑腿做事,以此换些吃得。

    沈拓的确为此生出了愧疚和同情,可于他而言,这些东西还是太奢侈了,他需要一刻不停的扛着段家往前走,他没时间去思考太深,更不敢去顾虑太多。

    后来他从自己兜里讨了大半积蓄拿给那条街的居民作为安抚,而在得知小孩有个一起生活讨食的同伴时,他又亲自带着钱款上门,试图把钱塞给这个同样脏兮兮的瘦弱少年,让他好好生活。

    可那个始终站在背光处的孩子却沉默无声的拒绝了他,也拒绝了那笔足以让自己几十年衣食无忧的钱款。

    “沈拓……”

    车内的空气几乎完全凝固了,段以疆用余光瞥向身边,沈拓用另一只手狠狠绞着安全带,手腕上和掌心里已经全都被勒出脸红痕。

    “没事,他不会的……”

    说不清是在安慰别人,还是说给自己听的谎话。

    沈拓咬紧牙关沙哑之极的低声开口,慢慢松开了被安全带勒红的右手。

    “郑哥待周远不薄,他不会的。”

    许是看见段以疆的表情太过担忧,即便被车辆颠簸震得脾脏发疼,沈拓也还是故作轻松的靠去椅背里,努力牵了牵唇角。

    周远就是当年那个拒绝了补偿的少年。

    他在意外发生之后毁了容貌,动了手术,借用了别人的身份改头换面。

    裴镇这段时间为了办案,特意把郑峰身边的人脉关系翻了个底朝天,周远为段家做事的时候因为受伤进过医院,裴镇细致到连一份病历都没放过,他发现周远的血型和出生证明上的并不一样,这才顺藤摸瓜,牵出了周远的过往。

    十几分钟之前,沈拓还宁可相信这只是个巧合,可是他很快就无法报以侥幸了。

    因为他们谁都无法联系到周远,而从城区监控来看,周远半小时前驱车从住处出发,他所去的方向是偏僻的郊外,那里只有一个可以被称作目的地的地方,那就是关押了郑峰的看守所。

    警方深知郑峰的危险性,开庭在即,负责羁押的警力是平日的两倍,可这都没什么用。

    周远是沈拓一手带出来的,沈拓当时觉得他入行晚,身体上吃亏,特意找了几个精通黑科技的老油条对他进行填鸭式教育,逼得他样样精通。

    小型的emp是黑市上最新的爆款,便携快捷,安静无声,片刻之内就能破坏掉所有楼层的供电,现代科技总是有利有弊的,虽然备用电源会在断电后顶替工作,但这至少需要几十秒的时间。

    沈拓和周远对此都一清二楚。

    近在咫尺的看守所在一瞬间失去了灯火通明的光亮,骤然融入了漆黑一片的夜色。

    “少爷!”

    “抓紧。”

    段以疆皱紧眉头将油门狠踩倒底,生生撞开了因为断电而无法完全抬起的横栏,应急阻拦的钢钉破土而出,段以疆在轮胎漏气之前借着惯性狠打了一把方向盘,硬是驾驶车辆冲去院内急转急停,准确无误的将沈拓送到了门口。

    “什么人!停下!!不许----”

    刺耳的声响惊动了尚在混乱的看守,开着机车紧随其后的裴镇还没来得及出示证件,沈拓就已经踹开他们冲进了楼内。

    杀一个人是很简单的,只要把枪口对准要害,再用食指扣上扳机就行。

    子弹出膛的后坐力可能会让手腕和手臂有点疼,飞溅开来的血液可能会弄脏身上迷住眼睛,但和报仇雪恨的痛快相比,这些都不算什么。

    周远在电力恢复之前走进了郑峰的牢房,他顶替了某个即将来上岗报道的新警员,当然这位并不存在的新人是他自己黑进系统里做出来的。

    从emp启动的那一刻,他就没有退路了,周远平静的出奇,他在黑暗中缓缓举起了枪口,近在咫尺的男人还在高枕无忧的做着美梦,而他只需要动一动食指就可以和郑峰一样,轻轻松松的了结掉自己数年以来的心魔。

    电力恢复的瞬间,牢门重新按照轨道滑过关严,扣锁咬合的声响和脚步声重叠到了一起,走廊里的灯光再次亮起,周远被晃得眼底发涩,他维持着举枪的动作缓缓转头看向身后,疤痕斑驳的脸上带着某种如释重负的笑意。

    “拓哥。”

    “他不知道。周远,他什么都不知道。”

    沈拓同样进到了房间里,牢门在他背后紧紧关严,他背过手去卸下了腰后别着的配枪放去地上,瘦长纤细的手指在撩开衣摆的同时,还对着背后比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

    “那件事情是我压下去的,你该记得,当年去找你的人是我。”

    沈拓维持着双手举起的动作缓慢起身,他经历过不少生死一线的场合,但却从来没有狼狈到眼下这种程度。

    他连起身的动作都有些踉跄,使不上力气的腿脚无法支撑起他的躯干,下蹲过程中沈拓隐约觉得眼前发黑,他偏首歪着身子抵去墙边靠肩膀借力,这才勉强起身站直。

    牢门外的段以疆没敢冒进,他强迫自己稳下神智,照着沈拓的模样放下了手里中枪,然后又以极小的幅度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走廊另一侧的裴镇暂时不要动手。

    “周远……”

    “我说,你们半夜三更,跑我这来干屁啊?都有病是吧?”

    沈拓的声音颤得厉害,四仰8叉躺在床里的郑峰终于不耐烦的睁开了毫无睡意的眼睛,他似乎是没看到眼前黑洞洞的枪口,更没看到自己的兄弟正想要他的命。

    “姓段的,你他妈行不行啊?大半夜的你让他出来满街跑,不行就趁早滚去治病----”

    郑峰双手交叠着垫去了脑后,他斜眼掠过眼前两人直冲着段以疆开口,许是因为数日没见光,他那张满是胡茬的沧桑脸上居然还白了一点。

    第二十五章 崩盘

    看守所的备用电源是老式的柴油发电机,大概是年头久了缺乏保养,运转起来供电不稳,弄得灯管忽明忽暗。

    牢房里的单人床质量一般,郑峰个高人壮,随便动弹两下就会带出吱吱呀呀的响声。

    原本凝重严肃的气氛被郑峰这两句话毁了个干干净净,牢房外的段以疆下意识梗着脖子攥紧了拳头,假若不是事态严峻,他绝对会立刻黑下脸色扯着沈拓走人。

    “听见没啊?大晚上的,别跑我这来哭丧,赶紧滚蛋。”

    见眼前这几个人都没有动作,郑峰打了个懒散的哈欠,不情不愿的撑着床边翻身坐起,然后又大大咧咧的抬起宽厚粗糙的手掌使劲搓了两把脸。

    “你……”

    “我什么我啊,知道你找我有事,边上等着。”

    有些忠诚和习惯是刻入骨髓的,周远喉头发梗,他握枪的手倏地一松,食指没来由的打了个颤。

    他没想到郑峰会这么心平气和的面对自己的背叛,更没想到郑峰会在这种时候直接起身过来掰开他的右手。

    “松一松,姿势都变形了,照你这么个拿法,这么近都不见得能一枪打死我。”

    黑洞洞的枪口抵在心口,即便是擦枪走火都足以危机性命,可郑峰却轻松得很,他甚至还能带着几分戏谑的笑意去矫正周远的姿势。

    “你就这个毛病,多少年都改不过来,这不就对了,松松劲,握正了就行。”

    郑峰脾气直,对自家人更是如此,他和沈拓一样偏袒自己手底下的小孩,也和沈拓一样只要有空就会教他们生存所需的技能。

    周远入行晚,经验少,黄毛他们十几岁就能自己挎着刀横着走去收保护费,而周远那会连子弹都不会换,周远学枪那会沈拓忙得腾不出空,他闲着也是闲着,顺路带着他去打了好几次靶。

    枪茧粗糙到能把皮肉摸得生疼,仇恨是个很可笑的东西,没机会宣泄的时候能让人燥得烧心灼肺,而当机会近在眼前的时候,它又能溺得人整个胸腔发闷。

    “----别动,郑峰!你别动。”

    周远手上抖得更厉害了,他绷紧身子厉声开口,在后退一步的同时换成了双手持枪。

    “还有你俩,听见没有啊?”

    郑置若罔闻的朝前又走了一步,牢房里一共就那么大点地方,他溜溜达达的走去沈拓身前,蛮不在意的将后背留给了周远。

    “耳朵聋了?说了老子不想见你们,赶紧滚!”

    他极不耐烦的推了把沈拓的,紧实有力的手臂看似是行凶推搡,实际上却牢牢挡住了沈拓身前的要害。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搂过沈拓了,嶙峋单薄的肋骨硌得他心里骂娘,他揽过自家兄弟的小身板硬推向牢门口,顺便还朝着门外的段以疆狠狠甩了个眼刀。

    “来,裴队,帮个忙,把门打开!让他俩走,这没他们事儿----”

    “小心!!”

    带着消音器的手枪总会给人一种威力不大的错觉,段以疆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他也在第一时间抽出了腰后的第二把枪上膛,可他毕竟没有沈拓那种身手,在周远已经架好枪的情况下,他抢不到先机。

    “周远!”

    沈拓声色俱厉的喊劈了嗓子,尖利的音调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掌硬生生的拉长扯断,他被郑峰推得撞上了牢门,金属质地的栏杆发出了盖过枪声的巨响,他拼了命的侧身去挡,可郑峰却抢先将他一巴掌扇到了地上。

    子弹贴着郑峰的肩颈直直凿进了走廊的墙壁里,在场的所有人都很熟悉血水的气味,猩红的液体滴滴答答的落去地上,转眼就能蓄成小小一滩。

    “……老子都说了,你这样打不准。”

    皮肉豁开的疼痛远不足以让郑峰皱一皱眉,他用余光瞥了一下门外的段以疆,看见这个四体不勤的小少爷没有被子弹伤及才重新撇了撇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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