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弦安:“哦。” 他又心不在焉地咬了一口糖糕,觉得没什么胃口。 不好吃,不甜。 而在赤霞城中,高林风尘仆仆地进到府衙,推门就见自家王爷又正大张双臂站在屋中,慵懒悠闲,让一群仆役围着试穿新衣。 高副将:“……” 程素月抱剑站在他旁边,侧头解释:“王爷明天要请客喝酒。” 什么朋友,竟值得换上如此盛大隆重的行头,高林问:“男的女的?” 程素月道:“我问了,王爷说,不知道。” 高林:“男女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也太敷衍你了吧!” 程素月:“那你去问。” 两人正在说话,石瀚海也抱着一个酒坛子,从门外走了进来。 他哭丧起脸,看着也确实快哭出了声:“王爷,可千万要下不为例啊。” 高林受惊:“这又是怎么回事?” 程素月悄声解释:“王爷以权压人,qiáng迫石大人去这城里一个九十岁的老酒鬼那里敲诈,我看着都心颤,你是没见,那老头真的老,胡子都快拖地了,王爷还要抢人家的酒,我都怕他在愤怒激动之下,彻底厥了。” 高林默默竖起拇指,缺德,但也确实像咱王爷能做出来的事。 酒是烈酒,透过封口都能闻到一股呛喉辣味,梁戍不知道那位朋友的酒量如何,但他觉得柳弦安可能三杯就会倒。 不过此时也找不出更好的酒了,只能先凑合,待将来于白鹤城,或者王城重逢时,再补上一坛绵香好酒也不迟。 作者有话要说: 现实中的小梁:盛装出席。 三千世界中的小梁:不穿。 第20章 高林在前往常安城的白鹤分馆时, 尚且不知作乱的是蛊毒,所以依旧按照“控制瘟疫”的需求,同医馆主事借来了将近一百名弟子——比大坎山上剩下的病患数量都多。这么些个弟子浩浩dàngdàng连夜一上山, 柳二公子立刻就变回了懒惰的米虫, 往chuáng上平平整整一躺, 再也不肯多动一下金贵的手指头。 他前些天实在是太累了,现在肩头重担被卸下, 积攒的疲惫方才一股脑地涌了上来,像被一块钢板压住四肢,沉重得动弹不得。天黑时歇下, 直到下一个天黑仍未醒, 梦也是混乱而模糊的, 拼不出一个完整的情节, 就只记得瀑布下空dàngdàng的潭水。 骁王殿下今日似乎没有来。 他在梦中想着,哦,好像是去了镖局。 三千世界中的第一位客人, 来时没打招呼,走时亦没有好好道别,柳二公子稍稍叹气, 虽然他已经习惯了独往独来,但还是觉得这件事颇为遗憾。 一阵清风chuī过, 万千花瓣从高处纷扬飘下,柳弦安并不记得这里有花树,他惊讶地抬起头, 却被一道金色的光刺得睁不开眼。 梁戍点燃桌上油灯, 卧房里立刻变得明亮起来。而梦中的柳弦安也在这片明亮中茫然无措,直到鼻尖传来一阵痒意:“阿嚏!” 三千世界再度化为庄生蝴蝶, 呼啦啦向着四面八方振翅飞去。柳弦安裹着被子坐起来,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人,先是稀里糊涂地想着,王爷不是去镖局了吗?但很快就又反应过来,梦与现实并非全然相通,在这一重世界里,两人是有时间能好好道别的。 于是他的心情突然就好了起来。 梁戍不解:“你在笑什么?” 柳弦安一本正经地答:“没有啊。”说这话时,他依旧穿着睡觉时的寝衣,先轻薄虚拢于肩头,又被烛光落了一层金,本就出尘,笑时则更添几分温暖生动。 梁戍常年待在西北,那里连花草都会生得比别处更粗壮结实些,一切以生存为第一要义,所以他其实极少会留意到世间种种单纯为了美而存在的人与物,但此刻,他觉得美丽也并不是毫无存在的价值。 柳弦安说:“没笑。” “起chuáng吧,我带了极好的酒,就在隔壁。”梁戍屈起手指,在他脑袋上一叩,“叫这位朋友也一起。” 梦中的骁王殿下今天其实不在,但柳弦安觉得,我可以不说嘛,只要我不说,那现实中的骁王殿下就不会知道,大家依然可以装作是在三人共饮。 他随便裹上一件灰扑扑的大袍子,就去赴宴了,连头发都没怎么梳整齐。梁戍也并不觉得这是失礼,他已经差不多能懂对方的世界,《逍遥游》里曾记载一位仙人,肌肤若冰雪,淖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坐着白云与飞龙,终于畅游于四海之外。而像这样一位仙人,应该是不会在乎他自己的头发整齐或者不整齐的。 这回轮到了柳弦安问:“王爷在笑什么?” 梁戍斟酒:“我儿时在月牙城,曾与白鹤山庄的弟子同吃同住过一段时间,那一阵战事频发,除了士兵,就属大夫最忙,可他们就算再忙,衣冠始终是整齐gān净的,哪怕缀满补丁,也看不到一截多余的线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