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箱里,顾阿蛮眼睁睁看着钢刀高举,对着自己直插而下。 她绝望的闭上眼睛。 “噗——” 一细小的破空声尖锐划过。 握着刀的匪徒身形骤然一颤。 一道血线从他额头上慢慢渗出,紧接着那血越来越多,将那张难以置信的脸切割的四分五裂。 他颤着手去摸额头,却只碰到一截芦杆,锋利的,最为平常的芦杆。 “啊啊啊!” 他疯了似的大吼,那怕是死也要拉着顾阿蛮陪葬! 钢刀笔直插下,鲜血却先一步从他喉管里喷洒而出。 粘腻鲜艳的红色透过藤箱滴落在顾阿蛮脸上。 顾阿蛮颤着眼睛去看,就见那个匪徒的身躯徒然倒塌,砸在藤箱上。 他的脑袋歪向一边,了无生气的眼睛不甘的睁着,只喉管里“嗝嗝”涌动的血还在不停淌着,滴滴答答的落在她的身上。 顾阿蛮想哭,想吐,也想笑。 她活下来了。 四周提提踏踏的脚步训练有素的传来,黑衣银甲的黑衣侍上前将尸体抬走。 一身黑衣的柳渊覆着铁面上前把箱盖打开,箱子里小姑娘眼底憋着泪,倒是一眼就把他认出来了。 “柳渊!你怎么把他杀了!” 柳渊微微沉默,这是获救的人该说的话? “不是说好放虎归山,调查幕后,你现在把他杀了,我不就白疼了?” 她委屈的哭起来,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吧嗒吧嗒的掉下来。 “柳渊,我好疼啊。” 她哭的厉害,像是要将所有的恐惧委屈一块宣泄出来。 看着她的泪,柳渊终是伸出手轻轻的碰了碰她的脸颊。 担架被人抬来,黑衣侍知道他有洁癖,主动上前要把顾阿蛮从箱子里抬出来。 大小也就只能装下一个六、七岁孩童的箱子,也不知道顾阿蛮是遭了多大的罪才被人塞到里面。 她疼,浑身都疼。 “能把我打晕过去吗?” 顾阿蛮乞求的看着那个想要扶自己出来,却又几次都不得法的年轻黑衣侍。 “抱歉。” 年轻的黑衣侍窘迫的红了脸,“我让别人过来。” 顾阿蛮忙道,“不用,不用。”可黑衣侍已经跑了。 等人过来的时候,她对柳渊说,“这小哥哥一看就没喜欢的姑娘,手这么生,以后得好好练练才好。” 末了,她又提议,“不如少师大人你把我打晕过去吧,趁着我晕的时候,你给我多找两个大夫,等我醒来,我就好了。” 她絮絮叨叨的说着,眼神已经疲倦之极,可嘴却依旧一张一合的试图分散注意力。 到最后顾阿蛮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她的身子好像飘着,人却像重重的沉进水里,心好像还在跳着,却又觉得从心腔里呼出的喘气声都渐渐远了。 她迷迷瞪瞪的睁着眼,可是那瞳孔里却找不到焦距。 她看到自己渐渐脱离藤箱,不远处那个年轻黑衣侍,黑色瞳人里闪出惊讶的神色,就像他看见什么难以理解的景象。 只是有人覆上了她的眼,“睡吧。” 这真是一句有魔力的话。 有力的臂弯似乎能妥帖收藏她的无处安放,让她漂泊无依的担忧惊惧一一平复。 啊!顾阿蛮后知后觉的想,她原是被人抱起来了。 只是她这会好脏,满身血迹泥泞把那人干净的衣裳都弄脏了…… 可是,他的怀里好舒服。 就像她的郎君一样。 顾阿蛮觉得她做了一个很美的梦,梦里竹林十里,夜雨淅沥,她枕着郎君的胳膊与他小声说话。 “隔壁李大娘家的小子成亲了,送来的喜果我给你留了两个。” “街上的菜又贵了,我想在院里开块菜地。” “乌安,你喜欢什么菜,我种给你吃啊?” 郎君轻轻的应着,他话不多,却每一句都让她听来好甜好甜…… “内腑遭创,骨骼多处脱臼破碎,最重要的是心肺受损……”胡管家眉头紧皱着探听脉相,“老夫还是头一回看到如此重的伤势出现在一个姑娘身上。” 他看着身后站着的人欲言又止,这么重的伤势,还被柳渊亲自带回府里来,这不会是柳渊自己打的吧。 “这是黑狱的重犯?” 听到胡管家的猜问,柳渊看着几乎陷进被子里的娇小身影薄唇紧抿沉默不语。 就在胡管家以为他不会回答清楚的时候,又听到柳渊开口。 “不是。” 不是重犯,那怎么会被一路抱回来?他可知道这位爷的洁癖有多令人发指。 柳渊俯身把顾阿蛮露在外面把脉的手腕放回去,却蓦地被那昏睡的人,溺水浮萍一般抓紧。 “郎君……我好疼……” 她迷迷糊糊的说着胡话,“你给阿蛮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她眼角坠着一颗不安的泪,将落欲落晶莹剔透的厉害,可她没等来给她呼气娇哄她的人,只是颤巍巍的沿着耳际,落进枕里。 胡管家瞧着两人紧紧交叠的手,悟了。 这难道是柳府未来的女主人! 他眼睛一亮,眼前的姑娘虽然满身伤痕眉目紧闭,可是真正懂女人的都知道,漂亮不一定重要。 重要的是她的味道,就像陈年佳酿,看着就是水一般的颜色,可一但入口。 一举一动酥而入骨,一嗔一笑,娇而不媚,那怕身量未成,也已是人间尤物。 胡管家简直想对着柳家列祖列宗上柱高香。 祖宗保佑,二爷终于开窍了! 柳渊乍然回头,一盆冷水浇下去,“不管你在想什么,都不要再想下去。” 胡管家了然点头。 规矩他懂,没下聘就是私相授受,他不能损了人家姑娘的名声。 柳渊一看,就知道胡管家不知道想到那里去了,左右顾阿蛮醒来就要离开,他也无需解释。 他想把自己的手收回来,可微一牵动,顾阿蛮就小声呼疼,他正想用力,就被胡管家阻止。 “她这伤受罪的很,我给她用了麻药才能让她舒服的睡一会,等药效过了,只怕就睡不着了。” “还只是个孩子啊。” “怎么忍心这么对待她。” 这下手的人,压根没给她留一丝活路。 胡管家望着榻上的人,幽幽叹着气离开了。 而准备抽手的人,在听到这句话后手指几不可察的颤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