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嫣和思思的感觉是刚出虎口，又入狼窝，惊惧着靠在一起，待门一响，进来的人竟是李怀兮，还有一个年轻男子，两个人拉着手，很亲密的样子。

    褚嫣原本就恨透了李怀兮，她叫自己在陈凌面前丢光了脸面，还勾跑了陈凌，现在竟又离了陈凌，换了个陌生人在一起，还把自己当成阶下囚，看尽了自己不堪的样子。

    褚嫣看着李怀兮穿着一身轻盈的杏色长裙，头发简单的用一根浅黄丝带束起，未戴任何首饰，纤腰一束，显得十分清爽，李怀兮身姿挺拔，亭亭明艳，再对比自己一身破烂衣服的落魄模样，心中火起，拉了拉思思的袖子。

    思思也望着李怀兮，一得到褚嫣的指令，立刻脱口道：“贱人！你原先勾搭豫王，如今又！”瞄了一眼萧焕昭，见了他的脸色，竟不敢再说什么，只对着李怀兮接着道：“原来你是娼家出身，怪不得。。。”

    李怀兮不需要转头看，也知道萧焕昭生气了，赶紧对思思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

    思思怒道：“你不配知道！”

    李怀兮又道：“来建淮做什么？”

    “不用你管！”

    见她们不肯配合，李怀兮眼波一转，媚色流动，娇笑着推了萧焕昭一把：“这两个人来路不明，长得又不错，尤其是这个，”她指着褚嫣：“公子不如把她们卖到望波河的花船上去吧？能值好几百两呢，给我做零花钱好不好？”

    萧焕昭瞪了李怀兮一眼，不理她。

    褚嫣虽生长在相府，对于市井中的事情不甚了解，可这些时日在南市附近挣扎求生，南市离望波河又近，自然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又急又惧，忍不住叫道：“你明知道我是谁！你敢？！”

    李怀兮对着褚嫣笑道：“你到了花船上，尽管使劲说，把你的身世说出十几种花样来，包你生意好。”

    褚嫣气得几欲晕倒：“若我父亲知道了，必要将你碎尸万段！”

    思思也道：“你若将我们送回去，我们家老爷必有重谢！”

    李怀兮睁大眼睛作无辜状，掩口道：“那可怎么办？重谢我喜欢，可是送你们回去，路途遥远，路费我出不起，要不就把这个不知名的小丫头卖了给褚小姐作路费吧？可她只是个小丫头，卖不了大小姐的价，银子不够，褚小姐路上免不了要吃苦。”

    褚嫣立刻道：“我不怕吃苦！”

    一瞬间，思思脸上就失去了血色，变得灰败不堪。

    褚嫣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道：“思思，我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思思盯着褚嫣道：“小姐愿意跟我一起去船上吗？”

    褚嫣怎么能肯，她咬着嘴唇，一个字也说不出。

    思思万念俱灰，她跟着褚嫣溜出相府，在阜州遇到陈凌后，原本是打算回去的，因为在褚嫣心中，陈凌是不可能对李怀兮这般身份低微的女子有多认真的，过段时间腻了自然会将她抛在脑后，无需因此死缠烂打。可是在回程路上，她们又遇到了孟关，孟关对她们说了个消息，促使褚嫣下定决心，要去建淮找陈凌。

    她们以为陈凌会去建淮，就租了船追去，可是船家没安好心，故意逆流而上，想敲褚嫣一笔银子，可进到晋国境内就遇见了江盗抢船，船上的侍卫和船家都被杀了，思思将褚嫣藏在舱底，才躲过一劫，自己却被抓住了，那群江盗见思思不过是个小丫头，又听话，就没杀她。

    思思忍着羞辱，偷偷给褚嫣送饭，褚嫣才没饿死，那群江盗亦盗亦商，船仍行到了建淮，思思和褚嫣找了个机会跑下船溜掉了。

    俩人在建淮身无分文，思思免不了又要靠出卖自己来养活褚嫣，又过了两个月，褚嫣被人发现闹起来，才被带到了这里。

    思思自认，她已为小姐付出了所有，想不到褚嫣竟如此对待自己，她视小姐为亲妹妹，小姐仍视她为奴仆。

    见思思的脸色变了又变，李怀兮自袖中抽出一张二百两的银票，展在思思面前：“原来你是叫思思啊，说出来，这个就是你的。”

    思思盯着李怀兮：“不送我去船上吗？”

    “不送。”

    褚嫣连忙握住思思的手：“思思，你不要怕，我到家了必会叫父亲来救你的，反正你已经，已经，可我还是清白的呢！我不能去船上！”

    甩开褚嫣的手，思思接过银票，直视李怀兮：“你想知道什么。”

    “你们为何来建淮？”

    褚嫣道：“你不许说！”然后她看见萧焕昭的眼神，瑟缩着闭上了嘴。

    思思便把遇见陈凌之后的事情说了：“我们原本也是打算回家的，可是路上又遇见了孟关，孟关说褚相已将褚嫣许给了张护，双方已经过了礼，只待褚嫣回家，便要公告天下，将小姐送到晋国了。”

    看来褚嫣一眼，思思冷笑道：“可张护早就有妻有子，我家小姐身份高贵，怎能嫁他作小？所以小姐干脆到建淮来找豫王，想着豫王身边虽有，”思思瞧了萧焕昭一眼，改口道：“豫王妃的位置可还空着呢。”

    李怀兮想：褚嫣长得虽好，可脑子不怎么好用，更没半点义气，以她对陈凌的了解，他对这样的姑娘应该是没兴趣的，再遇上了，直接逃出一千里地也是可能的。还有，张护目前虽然只是大将军，可他在晋国的权势，与皇帝无异，不过没有名分罢了，晋国又比周国强大许多，褚嫣作为周国相国之女，嫁给张护作侧室，一点也不委屈。

    曲昊谦虽然很能搅和事情，但这件事，很可能是真的，曲昊谦与褚相不和，不希望褚相与晋国的头号人物有交集很正常。

    想到此处，李怀兮心中一动：“曲义城现在身体如何？”

    思思愣了愣：“陛，陛下？没听说有什么啊？”

    李怀兮又转向褚嫣：“你说。”

    可算等到说话的机会，褚嫣绞尽脑汁想了半天，仍是一片茫然：“陛下龙体一切都好啊。”

    李怀兮叹气，也是，除了几年前在眉关打了一仗外，周国与晋国的关系还算过得去，远不及跟宁国梁国那般有占土之恨，曲义城又没有女儿，嫁个朝廷贵女表示一下友好，也不算稀奇，直接想到曲义诚身上去，甚至觉得曲义诚是时日无多，为了今后太子多活几年而布局，是她太过于敏感了，而且以褚嫣的资质，很明显她嫁给谁都是不顶用的，褚嫣根本不可能影响张护。

    李怀兮又问了几句，把这两个小丫头的话都掏干净了，夜也深了，也没发现什么有用的消息，李怀兮有些失望，不过也算是意料之中吧。

    李怡将褚嫣和思思分开关了起来，要不然这两个人可能互殴一夜，李怀兮跟着萧焕昭回到他的院子，萧焕昭揽过她的腰：“我其实想看看你生气的样子。”

    李怀兮攀上他的脖颈：“那肯定挺好看的。”

    第二天一早，萧焕昭就派人送信到周国褚相府上去，说在建淮的南市街上捡了个姑娘，非说自己是周国褚相的女儿，不知真假，附上书信信物，若是真的，还请用五千两将人带回。

    驿站马快，不多日褚通回信：愿将女儿遣嫁襄王，侧妃侍妾皆可。

    萧焕昭哭笑不得，褚通这是多想把傻女儿嫁了，回信解释说并无此意，即刻命人将褚嫣送回周国去。

    褚通倒是乖觉，随后便送了两千两银票来，此刻褚嫣还在回周国的路上，萧焕昭顺手递给李怀兮：“零花钱。”

    在褚嫣离开之前，思思已收了李怀兮给她的银票，早就自行离去，对褚嫣再无一言。

    后来萧东甫得知此事，除翻了两个白眼以外，倒也没什么反应。

    飞雪奉命去送褚嫣上船，回程时，飞雪想顺路回家看望家人，飞雪是大梁人，有位表姐住在建淮城，飞雪原先在建淮的时候，经常去表姐家里，后来去了蒙山，两姐妹有些时候没见了，今天正好有空，飞雪就探望表姐。

    表姐住在城南，离襄王府不远，飞雪在南市附近下了马车，她想走着过去，平复一下心情。

    前两日李怡跟她说起，公孙弈下属侍卫中有个年轻人，比飞雪大两岁，与飞雪同是建淮人，家境很殷实，还是独生子，如果飞雪答应，李怡可以帮她备一份丰厚的嫁妆。

    飞雪看着李怡，她很想说，她不想成婚，她想在公子身边，哪怕只能远远的看着就好，但她犹豫再三，仍对李怡道：“多谢怡姐姐费心安排，我任凭姐姐安排，以后定当专心侍奉夫君，勤谨持家。”

    李怡握着飞雪的手道：“你的心思我知道，可殿下说你和落樱年纪都不小了，让我为你们留意。”

    飞雪忍住眼泪：“是，我原不应妄想，都是我的错。”

    李怡柔声道：“喜欢一个人，有什么错？可是殿下并无此意，你又何必虚耗青春？你也不必立刻回答我，先好好想一想，过几天再来找我。”

    飞雪心里很乱，她看到萧焕昭对李怀兮的温柔呵护，明白自己没有机会，她原想着可以一直留在萧焕昭身边，至少能看着他就好。

    难道连这个愿望都无法实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