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芷宁翻了个身,又去梦会周公了。 秦文漪吭哧吭哧,真讨厌! 母妃难道不爱漪漪么? 她的脸垮了下来。 为什么小小的她,就要承受这大大的烦恼? 等她在母后宫里,学会了自个儿穿衣,自个儿脱鞋,自个儿拿筷子,自个儿梳头发,偶尔还要帮母妃端茶倒水,夹菜捶背! 长大了的她就觉得,自己比母妃更像一个当娘亲的。 外人都道季夏公主风光无限,只有她本人才知道,自己的父母有多么奇葩。 对于成双成对这事儿上近乎成魔的父皇,有时候看着她还会叹口气,说,“漪漪要是有个姐妹就好了。” 一定是怕她孤单啦,父皇还是很爱漪漪的对不对,秦文漪美滋滋。 然后母妃就跟他咬耳朵,不知道说了什么,父皇的脸会变得很红,两个人就一起进了内殿,把她关在了外面。 绝望,连父皇也不爱我了! 秦文漪的坚强就是在那个时候锻炼起来的。 有一天,秦文漪跑到沈芷宁跟前,忸忸怩怩地拽了拽她的袖子。 “我来葵水了。” “找你父…”沈芷宁随意挥手,正要甩出这万能的金句,猛一愣,把她拉了过来,前前后后看了个遍。 比着她的身高,嘟嘟囔囔地,“都长那么高了呀…” 于是那天晚上,秦文漪第一次喝上了母妃熬的红糖水。 她感动得热泪盈眶, 呜呜呜母妃还是爱我的! * 十四岁的秦文漪,比起不靠谱的父母,还是喜欢跟长梨公主待一起。 长梨也特喜欢这侄女,每每见到都要上来揉搓一阵,然后拍拍她的肩膀,笑着说——文漪呀文漪,再过几年,就该有人给你写诗了! 秦文漪说,“我母妃说了,成天净会作酸诗的家伙,没什么水平。要写就写骈文嘛,又华丽又上口,变着花样儿地夸,用词还得不带重的。” “你母妃…”真不要脸,长梨斟酌了一下,道,“你母妃真是别出心裁。” 秦文漪也点点头,“父皇说我配得上世间最好的文章呢。” “……”这夫妻俩,绝了。 谁想这次出来,竟遇见了当朝宰辅、新近升任的中书令顾琅乔。 因着几人身份,这般面对面撞上了,不能避而不见,长梨便笑道: “真是巧啊,顾大人。” 顾琅乔微微颌首,旁边立着三两个年轻的少年,是他的内阁弟子。 好奇地看着她们,在见到躲藏于长梨身后的秦文漪时,有人目光中流露出些惊艳。摆过头,似想与同伴议论,却惧老师威严,不敢造次。 打量着顾琅乔这个人,秦文漪想起一事儿,据说当年,他跟姑姑是有一段缘分的,后来不知怎的,这缘分给生生掐没了。顾家小少爷入仕为官,姑姑也从此爱上了各路的男色和女色,府上笙歌不歇。 顾琅乔此人,秦文漪很是怕他,因为没入内阁以前,他曾在书院里当夫子。 别看人长得斯文柔弱像株兰花似的,实际特别较真儿,外加小心眼。 读书那段时间,秦文漪没少受他的磋磨,导致她心里对读书人都有了成见,后来学了个词,感觉特别合适他—— 绵里藏针! 讨厌他的几个学生,背地里都叫他针眼心先生。 比如现在这个笑吧,怎么看都像一面具,连嘴角的弧度都是计算好了的: “公主怎么有闲情来此地游玩?” 这拾慧楼,是京中有名的风雅之地,只赏歌舞不卖皮肉,长梨一直不喜欢来这里,觉得憋得慌,明明人人都一肚子算计,还要装得清高。 楼中熙熙攘攘,皆为利来,皆为利去。 此番不过是带秦文漪来见见世面,谁知就撞上了这冤家,她不说话,秦文漪便小声嘟囔道: “我姐姐爱去哪里去哪里,与你有什么干系。” 出门在外,她们是以姐妹相称。 有人立刻不满: “你这小姑娘,怎这般不知礼数,你可知站在你面前的是谁?” 季夏公主还未开府建牙,故而京中并没什么人识得她。 秦文漪眼睛一鼓,“你可知我是谁?” 长梨用扇子敲了敲她的手背,制止她与人争论,却是对那一直冷眼旁观的人说话: “乔乔啊,你管管朝事也就罢了,至于本公主的事儿,连太后都不管,你就不要操心了。” 乔乔…那为老师出头的人愣了,在场人中谁的名字里有…乔? 顾琅乔面无表情,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扣紧了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