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城歌身子一震,眸色深邃,半晌方抬头,眼底是不可轻视的寒光:“城歌——受教!” 白墨点头,唇角惯性地向上扬起:“看准了——用你的眼,看清你周围所有的人心险恶,用你的手,拔除天水所有挡路者——我希望看到一个属于你的天水,那时,你便无所谓别人的眼光和你的身份,这一切都该是由你的能力诠释的。” “是,墨主!”林城歌重重地点头,“一年之后,城歌会是碧落门下的天水门主。”这,是他的宣誓。 白墨凝视那抹坚定的身影,片刻后笑道:“好啊,一年之后,我看你们将这江湖如何。” “谢墨主教诲。”林城歌垂首,硬声道。 白墨合上双眸,轻笑:“这不是教诲,这只是劝告,也是不辜负你父亲的重托。” “父亲……”林城歌一惊,片刻后低下头去,“谢墨主——!” ˇ暗离明月ˇ 最新更新:2013-08-27 18:50:41 “父亲……”林城歌一惊,片刻后低下头去,“谢墨主——!” 白墨张开双眸,低声道:“城歌,天水的势力临近月濯,我会将兰楼的人调去一部分——那儿若是有什么动乱,你便和汀兰一起……碾碎那些不轨者。” “是,墨主。”林城歌应声,沉吟片刻后疑问道,“墨主,是否需要留下来以便之后……” “能想到这一层,你不次于轻云呐。”白墨一笑,语气中多了些赞许,继而转作yīn冷,“区区一个月濯,十年来屡犯边疆——我若是想要对他们发难,还需要找什么理由么?……倒是墨府那个愚昧到投敌叛国的长子,若不是看在墨稹的份上,我早便弑之——!”而后声息渐平,连怒气也变得慵懒,“若是有些信件往来,那你便将信件扣下来,至于送信的人……你们可以在信上做些手脚,换人送去——具体如何,不用我说吧?”说着,白墨一双眼眸里晕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望了过来。 “是,墨主。”林城歌厉声垂首。 “你去吧。”最后一句语声轻飘飘的,氤氲了满满的倦意。 林城歌依言退离。 最后一点声音也离开时,屋内一片安寂。白墨不言不语,单用一双眼眸凝着窗外的天空,连一向习惯微微翘起的唇线都抿得紧平,淡淡地失了血色。 他垂下眸子,长而微卷的眼睫在白皙得几乎透明的脸庞上留下浅浅的yīn影;他的视线落在左肩软绸亵衣下隐约可见的薄纱上,唇边慢慢地漾起了笑容——浅淡而凉薄。 轻轻地,空气里多了一声仿佛幻觉的叹息。 “你已经……没有多长时间了呐。”屋中的某个角落里,传来一声苍老的,似乎带些哀喃的低语,“你的身子,撑不住血饲之毒的。” 白墨转开视线,却是望向窗外,唇角弧度渐渐平下去:“…我知道……所以我必须在离开这个世界以前,完成我应做的事。”说这话的时候,榻上白衣美人的眼底晕起汹涌的情绪,又以极快的速度如雾般散去,只余下一片空灵的清明。 “血饲之毒,可解。”这一次,说话人从侧厅的纱帷后走了出来,脸上的表情绝说不上轻松,甚至有些沉重。 白墨的眸底闪过一丝暗光,但很快逝去,他转眸望向走出来的老人,嘴角的笑意有些嘲讽:“若是有解,你就不必这般了。” “……”千机的眸光暗淡下来,沉默片刻仍是开口,“我师从何处你可曾知?” 白墨懒懒地掀起唇线:“外公的师父,不就是二十年前名震江湖的谷chūn寒么?”——那个顶着魔教罪孽之命的医药奇才,在心爱之人迫于所谓正道施压跳崖而亡后,一举屠灭十三门派,最后在浔天涯上吟歌自尽。“就算他能解百毒,也已仙逝了不是么?” “传闻中,谷chūn寒只有我一个徒弟——”千机蓦地抬头,目光微冷,“实际上,在我之前,谷chūn寒收过一个小弟子……他曾在我面前对那个人百般夸耀,称他是百年难遇的奇才,与自己相比更胜一筹——!” 白墨的眸色微微加深,嘴角笑意淡下去:“若是如此,那为何我从未听江湖中人提起过?” 千机声息一顿,半晌方道:“那是因为在我拜师以前,他便已被师父逐出师门。” 白墨一怔,转眸望向老人:“他还活着么?” “呵呵……”千机摇头苦笑,“我与他只有过数面之缘,师父离世后更是再无来往,最后一封书信时他尚在北方一代游历——如今……如今我连他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白墨垂眸,眼底划过深意:“既然是外公的师兄,应是八旬有余,料想——” “不,”千机打断,“他虽是师兄,却比我小上近二十年,当初他被逐出师门之时年方十五,按年岁和他的医术来算,他定在人世——只是,他生性淡漠,不喜与人来往,更是无心凡尘俗世,一时兴起……”到这儿却寂了音。 “一时兴起,随师父跳了崖也是常情?”白墨淡笑着转眸望来,眸光微凉。 千机一惊。 白墨了然他的诧异,侧过脸去望窗外,目光漠然,笑意凉薄:“若是没了若儿,马踏上京之后,我也会找个地方纵崖而跃也说不定——这世上除了那一人,于我而言,本就是了无生趣。” 那是一个人活着的理由——有所牵挂或有所希冀,所以,即使是拼命挣扎着,也想要活下去啊——总想着若是自己死了,那份牵挂那份希冀,又该如何自处…… 若是没了牵挂没了希冀,又何必眷恋于此呢? “他能解开血饲之毒么?”白墨敛去眸底复杂的情绪,淡声问道。 千机肃然点头:“谷chūn寒甚至说过,那人曾以玩心做出过所有天下奇毒的解药……只是后来那些解药大多被扔弃了。” 白墨侧身,语声略扬,眸子里幻化出不甚分明的意味:“冷旭,传令凌天——影杀影阁相互配合,各处jīng卫由你们调遣,掘地三尺也要将那人找出来。” “是,主人。”门外飞快地闪过一道人影。 室内再次陷入一片沉寂中,直到千机老人忍不住开口:“你的计划,开始了?” 白墨失笑,转望向房内正中的人:“你刚才不是都听到了么——明知故问做什么?” “……”千机忽觉得无话可说,在他的认识里,这个外孙从来便不是与他同一高度的存在。早在十三年前便已经脱胎换骨,他亲眼见证着这个男人一步一步铲除异己踏上云巅,这个男人在他一手创造的国度中,成为神袛那样的存在——淡漠凉薄,而且无所不能——哪怕是站在众人之中,偏偏给人感觉他身在天的尽头,无法接近,不得亲狎。 这样的人,似乎生来便该以一副睥睨的姿态,俯视人间。 可偏偏……偏偏有了那个女子的存在。 千机的目光中闪过难以捉摸的情绪……如今的木若已是大有收敛,可那违逆常伦的反骨依旧还在,他向来不否认那女子是一个奇异的存在,彼时初见只有十岁的女孩更是给了他无法磨灭的印象,若是这一家三口……想到那个善于伪装的小徒儿兼曾外孙,千机老人一时无奈苦笑,若是一家三口,大概这一大一小两个男人会斗得不可开jiāo天昏地暗。 “唔,外公,”白墨忽然开口,浴光而来的身影有些模糊,唇角扬起鲜少看到的那样的笑容——多多少少有了尊老的意思,“我突然想起还有些事未曾告知他们,有劳外公替我转达了。” 千机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见到的便是这个场景,那在他看来相当诡异的笑容让他有些不寒而栗:“…什么事?”边说着边向后略退一小步,目光警惕。 见状,白墨唇角弧度一扬,着实多了风华倾世的味道,他随意地转向房门的方向,轻淡的声音在室内如乐悠扬:“再过一炷香的时间,我会和若儿一起离开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