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一锤定音,御赐的水命女娃苏漾就这样在昏迷的第二晚被送上了“龙chuáng”,做了苏小千岁的童养媳。 苏漾醒来之后,整个人都是蒙的,乐呵呵地被哄着啃了三个肉包子之后,听说自己就这么嫁了,直接放声大哭。 而苏小千岁一面优雅地擦着鼻涕,一面用同一条帕子帮她擦了擦眼泪,说道:“这事他们也没同我商量,等你长大了,会翻墙的时候,你再走吧。” 苏漾含泪瞅着院子里丈高的石墙,最终还是妥协了。 诚然这事办得有些不地道,颇有几分qiáng抢民女的意思,但这“qiáng抢民女”的是庆元朝的皇帝,却是一般人奈何不了的。 苏漾是个被牙婆子拐走的孩子,只记得自己被拐的时候也是吃了三个肉包子,等到明白过来的时候早不记得自己家在何方。 她误入奉芜山,是因为听说自己要被卖到偏远的蜀地才偷跑进来的。 苏小千岁瞧着她那傻啦吧唧的样子,怎么瞧怎么觉得自己吃的亏更多一点。 四五岁的孩子,哪里明白什么情爱?苏月锦在山中养了七年的病,苏漾便在山里陪了他七年,说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倒是真有那么些意思。 教苏月锦习武的先生是个途径奉芜的游方道士,性格极其古怪,却有一身出神入化的好功夫,但生平只收一名弟子,苏漾的功夫都是苏月锦学成之后教给她的,他们俩说是师徒也无甚不可。苏小千岁不会轻功,但学了吐纳之法之后,第一个教给苏漾的便是翻墙。 事实证明,这个用三个肉包子就骗到手的傻妞还是颇有些悟性,旁的本事不足,翻墙的功夫学得倒是出彩。 苏小千岁无聊的时候,就喜欢搬个小板凳坐在院子里看她翻墙。只是翻着翻着,这人便翻远了。 开始的时候,她是隔两天回来一次,后来是一个月回来一次,再到最后,一年也回来不了两次。 而且最奇怪的是,这位被找来冲喜的主子从十三岁开始便不张口说话了。 许多人都私下里猜她是在外面遇上了什么事,但也没见宫里的主子们给她请大夫,就这么由着她隔三岔五地回来一趟。久而久之,许多人都不记得,苏小王爷原是有这么个童养媳的。 “说是冲喜,实际上就是点了一晚上的红烛。苏漾长大了之后也未曾办过什么仪式,身份比平妾略高,性子倒是极温婉的,同底下人相处得也好。”顾允之说完,奇怪地看了沈衡一眼。 这丫头回来之后便坐在客栈的大堂里不言不语的,问她什么也只是摇头,良久方说了句:“阿漾是谁?” 他只当是苏月锦同她提了,虽说惊诧于他会提起,但沈衡那可怜兮兮的样子,也实在让他瞧着不忍心。 “温婉,你见过阿漾了?” 他确实是听说苏月锦带了一名女子回来,只是他尚未见到,也不知是不是谣传。 沈衡低头搓了搓手:“我没看清她的相貌。” 事实上,她看到了那姑娘手掌上的青黑,以及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整个前襟都快湿透了,分明是中了毒。 她那时不知那名女子同苏月锦的关系,只当两人是旧识,回了客栈之后还想帮忙换衣服来着。 只是—— “阿衡,你出去。”他当时是这样说的吧?面上是不容置喙的严肃,就连桂圆进去都被挡了下来。 清水被端进去一盆又一盆,她站在回廊上,像个傻子一样盯着那扇窗户,偶尔听到几声轻喃,却是他从未有过的温柔。 原来,他也是会照顾人的。 幼时的玩伴,师徒的情谊,过往数十年的感情,如何是她能比得上的? 顾允之劝她早些回去休息,她淡淡地点头,也不知脑子里想的什么,只觉得整个人都是浮躁的。 苏月锦从楼上下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神不守舍地上楼的沈衡。 她看见他,却是轻轻错开了身,转而继续往上走。 “阿衡。”他拉住她,像个无助的孩子。 他的手还落在她的腕间,伴着夜晚的凉风,第一次让她有了一丝寒意。 她很认真地看着他,中规中矩地俯身,唤了一声:“端王爷。” “你方才叫我什么?” 他眼中划过的那抹怅然那般沉重,以至于沈衡都没有勇气再看下去,匆匆提起裙摆朝楼上走。 这一次,他没有拉住她,而是看着被她拂落的那只手掌,久久不能回神。 沈衡正式见到苏漾是在一个落叶纷纷的午后,因着湖边风景甚好,众人便将午膳摆在了那里。 那时,她正同她爹为了争夺一只螃蟹而互相较劲,苏漾晃dàng着小蛮腰扭过来,直接掰了那蟹huáng吃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