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昼现在看上去就像个心无朝政的昏君。 他目光紧锁住程稚, 毫不关心周围的环境，更不关心发生了什么，就只是看着她。 明明两人还保持着一段距离, 程稚却下意识想要后退：“那个……不是……” 她脸红了一片, 摸摸鼻子小声说：“消失是什么意思？你要把她灌水泥扔海里吗？” ……大概就是日常用最怂的语气说最狠的话吧。 把人双脚灌了水泥，让对方只能在挣扎和绝望中沉入海底……这好像是过去传说中黑帮经常用的手段呢。 现在我们扫黑除恶，要抵制一切黑恶势力，不可以这样的！ 她小心翼翼的样子也很可爱, 秦昼轻“嗯”了声, 好像在说――也不是不行。 “我开玩笑的。”程稚连忙拉住秦昼的袖子，轻声道，“你不会当真了吧？” 两人拉拉扯扯的时候，旁边屋子里又传来了莱雾的声音。 “我想诺丽曼小姐……的助理。”他笑道，“可能对这个比赛有什么误解。” 原来刚刚那个嚣张跋扈的声音是个助理的。 莱雾继续道：“这次决赛的作品是我和隔壁几位大师一起选出来的，有一部分是因为我的个人喜好有所加分, 但评分标准可是隔壁的那几位定的。诺丽曼小姐要是不满意，不如去问问他们。” 屋子里静了下来。 “……其他几个人我都能理解。”这回是诺丽曼本人的声音，“之前在比赛里也看过名字, 这次或许确实发挥超常……可是那个‘小太阳’是个什么东西？” 被cue到的程稚：“……哎？” “我从没见过那个名字。”诺丽曼的态度比她的助理温和一些, “是哪位大师用的假名吗？” 莱雾笑道：“不是。哪个大师闲着无聊开小号来参加这种比赛？业内都知道的，我这画展是给新人画家出头, 有经验的一般不会来参加。至于邀请……诺丽曼小姐, 没记错的话, 我没有单独给您发过邀请函。” 诺丽曼闻言, 脸色顿时变得很差。 她的助理也很尴尬：“诺……” “算了。”诺丽曼摆摆手, 带着助理怒气冲冲地从莱雾房间里冲了出来。 她们冲出来时秦昼背对着门口，正看着程稚, 似乎不知道自己背后发生了什么。而程稚分心往旁边瞥了一眼，目光刚好和诺丽曼的对上。 诺丽曼保持着微笑，口中吐出一句和嘴型完全不一样的声音：“妈的。” 程稚：“……” 好想知道“妈的”用德语要怎么说哦。 诺丽曼大概是以为她和秦昼都不会德语吧，毕竟他们刚才一直中文交流，去办手续也是阿曼姐去的。 在诺丽曼走出去之后，程稚才跟着秦昼进了莱雾的房间。 莱雾大概很不高兴，听见敲门声随口说了句“进”，紧跟着就极不友善地抬眼看向门口―― 然后一眼看见了探头探脑的小姑娘。 莱雾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橙子妹妹？” 他的目光又看向程稚身后的男人，这时倒不怎么惊讶了，语气也比之前好了很多：“你们怎么都来了？” “来玩呀！”程稚连忙抢在秦昼前面开口，“你好不够朋友，办画展都不告诉我。” 莱雾并不知道她在这里，说明阿曼姐也没来找莱雾提前关照些什么，秦昼也没有想通过自己的关系帮她开后门。 同时也说明，联系参赛选手本人这些事情，都是工作人员负责的。 莱雾自己并不是很关心这个。 程稚提前发声，就是怕秦昼给她说漏嘴了。 秦昼大概也猜到一点她的意思，便站在旁边没有说话。只是落在莱雾身上的目光显然不那么温和。 莱雾不太敢接触秦昼的视线，只看着程稚小声说道：“不是我想翻旧账哈，谁不够朋友你自己心里应该有数。当初说要支持我……” 他瞥了一眼秦昼，没把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转而笑道：“悖不说那些过去的事情了。橙子妹妹这次怎么想起来到这里来玩？看音乐会吗？” 程稚：有感觉到身边的温度在降低了。 莱雾医生长得娃娃脸，人也这么天真吗！你以为我们俩聊人生聊理想，从美术音乐聊到人生哲学的事情你不全说出来，只说一半，秦昼就不会记仇了吗――实际上你只说一半想象空间更大啊！ 我们聊点事业怎么了！公事公办不好吗！你这样要说不说的更像是有私情啊！ 程稚抱住秦昼的胳膊，一方面试图安抚面带微笑看上去并没有在生气的秦昼，一方面还要迎着头皮接莱雾的话。 “你觉得我像是看音乐会的人吗。”她嘀咕道，“还千里迢迢跑到这里来看？” 莱雾顿时笑出声来：“也是。” 两个人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显得十分了解对方。 秦昼：“。” 程稚身边温度下降的同时，脑海里也出现了系统提示的……和莱雾医生关系恢复进度到了30%。 果然不是主要NPC，关系恢复起来就很容易了呢。 程稚有把握比赛结果出来以后，和莱雾医生这边的进度直接满格。 ……但她没把握秦昼会对此有什么表现。 于是程稚决定迅速结束对话，飞快地对莱雾道：“那什么，我和秦昼就顺路过来看你一眼，现在没啥事儿我们就走了哈。” 莱雾摆摆手：“行。你们什么时候走？晚上一起吃饭吗。” 他说完又看秦昼一眼，补充道：“今年你们体检的日子快到了吧？我这边还有两天就结束了，等回去……” “回去再说。”秦昼打断他。 程稚和秦昼从他的休息室里出来，再回到等候区时，九个参赛选手已经都登记完成，坐在那里准备接受最后的比赛了。 莱雾和休息室的几位大师在后台集合，一边聊天一边把今年的决赛形式敲定下来，再分发给等候区的几位选手。 有时候是当场就比，有时候要等第二天。 作为新人来参加这样的比赛，为的就是等一个出头的机会，因此不论赛制定成什么样子，大家都没有异议。 很快，通知就出来了。 明天下午还在这所场馆内，会进行限定时间四个小时的现场作画，主题是：这座城市的“光”。 这个“光”打了引号，一下子就把选题范围从普通的光扩大到了更多的东西，例如信仰、荣耀…… “这题目还挺浪漫的诶。”程稚附在秦昼耳边，小声嘀咕说，“如果不是担心影响到比赛的公平性，我肯定会画一张你的画像。” 秦昼愣了下，难得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 程稚腼腆一笑：“因为你就是我的光呀。” 秦昼右手虚握成拳，抵在唇前，轻咳一声移开了视线。 程稚凑得更近：“害羞了吗？” 秦昼没回答，反手把程稚摁回座位上，甚至还转移了话题：“待会儿去吃饭吗？” “好的呀。”程稚想了想道，“我们一起吃午餐，然后下午和晚上我就四处逛逛想一想选题，正好你也要工作……等到晚上，我们还在我住的地方碰面吧？” 秦昼：“……嗯。” 最后这句话听起来像是什么不可告人的邀约。 程稚自己说完这话都想为自己鼓掌。 那种特别直白的骚话或是表白，秦昼都不接的。她要再想一点这种暗示性的骚话来和秦昼对线。 从艺术馆出来以后，秦昼带着程稚去了附近一家餐厅吃饭。 餐厅是阿曼姐帮忙定的，里面的菜品也都特别符合程稚的胃口。最奇妙的是吃完饭以后，程稚发现自己和阿曼的关系修复进度已经来到了90%。 下午秦昼出去工作，程稚联系了程耀那边的司机。 她对这个选题有个初步的构想。 说到“光”，程稚首先想到的一个词是“追光”，换个更适合莱雾的词，或许应该叫做“逐梦”。 这么多年过去了，莱雾在医学方面功成名就，现在也认识了很多画家大佬，却还一直在花钱捧自己喜欢的新人画家……就说明他打心底里，还是想要逐梦美术圈嘛。 自己天赋不好，又学了医，没办法砸时间下去苦练，只能花钱来捧一捧别的有天赋的小孩这样子。 类似的情绪肯定是最能打动他的。 程稚第一个回想起的，就是刚来到这座城市，看程耀他们乐队排练时的画面。 在宏大的音乐厅内，灯光洒落在舞台上，四处光彩熠熠。他们手里的乐器反射出耀眼的光，年轻的面孔里包含对音乐的热爱。 不管是逐梦美术圈还是逐梦音乐圈…… 这种逐梦的热情都是共通的嘛。 这些年来，莱雾始终不能忘记的，大约也是这种情绪。 程稚提前查好了地铁路线，坐地铁到了最靠近程耀那边的一个站台，再联系程耀的司机去地铁站接她。 结果只是从地铁站到音乐馆这么一点路程，都够她晕得想吐。 程稚从车上下来，只觉得头昏脑涨，一头栽进在旁边等待着的程耀怀里。 程稚：“……谢谢哥。” “行了，你非要用这种语气喊我哥，还不如不喊，”程耀接住她，看见她有点翘起的刘海，嘴角也忍不住跟着翘起来，“喊得好像要跟我借个火一起蹲在音乐厅门口抽烟似的。” 程稚忍住想哕的冲动，反问他：“你抽烟吗？” “当然不，我知道你也讨厌烟味。”程耀回答的有点骄傲，说完还又瞥她一眼，故意道，“不过以前好像看过秦昼抽烟。” 程稚按住他的胳膊：“我不讨厌。” 程耀：“哼。” 程稚吸了两口冷空气，想吐的感觉好多了。 她看着程耀，很不客气地笑道：“我是个很双标的坏女人，嘻嘻。” 程耀：“……” 你妈的，真可爱。 程稚听见脑海里响起了和程耀关系修复进度55%的声音。 程稚：“？怎么这么点进度也播报了。” 1314：“进入主线以后，所有主要角色的进度变更都会实时报告，以方便宿主更好地找到修复关系的关键所在哦。” 程稚：“……那刚刚这一段的关键是什么，我的双标吗？？？” 1314：“不知道呢。” 程稚：“……” 算了，随时播报总不是个坏事。 程稚跟着程耀进了音乐厅，她提前和程耀说了自己要观察他们排练时的状态，作为明天比赛的参考素材。 程耀和乐队里的那些小年轻都不介意，大家专心致志排练，一练就是四五个小时。 很快天色晚了下来。 程稚不想坐车，她打算走到地铁站，在那里吃顿晚餐，然后直接坐地铁到她现在住的地方去。 程耀知道她住在比赛场地附近，也没蛮不讲理地挽留她，只是道：“我送你去地铁站吧，正好陪你吃顿晚餐。” 程稚一想，这是个好机会啊！ 吃晚餐的时候气氛总归比较缓和，她手里还有个现实道具“一张琴谱”没有使用，程耀这边的关系修复进度又已经跨越50%来到了55%…… 天时地利人和，今天晚上加把劲直接把这边修复完了吧？ “那我来选餐厅吧。”程稚应道，“我记得地铁站那边有家餐厅看起来不错。” 她在搜索地铁地图的时候看到的，是一家音乐餐厅，环境和氛围都很到位。 “很到位”是指它灯光浪漫，音乐温柔，宛如约会圣地的同时，是一家著名的家庭餐厅。 最有名的菜式是儿童套餐。 通常都是当地人拖家带口去吃的那种。 让程耀好好感受一下家的温暖。 程稚心里稍微拟定了一个完美的作战计划。 直到挽着程耀的胳膊走近那家餐厅所在的街道，和秦昼在餐厅门口不期而遇。程稚这才回想起，选择主线时，她对系统吐槽的那一句――你不如叫捉奸系统算了。 真是言出法随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