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回到了诊所。 杜筱筱看到我的时候脸上露出迷茫：“咦，潘哥，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没有回答，只是冲着她点了下头然后就钻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她却跟着我进来，然后帮我泡了一杯茶：“你的气色好差。” “是吗？”我反问了一句，然后点上支烟，随手拿起桌子上的一份杂志看了起来。可我根本就看不进去，眼睛不时地瞟向杜筱筱，脑子里又浮现出了湖心亭里的那一幕。 疯子说我的这些幻境都与这个杜筱筱有关，可是眼前的杜筱筱又让我感觉无比的正常，就是平日里我熟悉的杜筱筱。只是经历了这么多，我面对她的时候心态却已经变了。 “筱筱，你坐下。”我放下了杂志轻声说，我想是不是有必要和她好好地谈一下。 杜筱筱“哦”了一声，脸上微微发红，就在我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最近一段时间你感觉怎么样？”我问她。 她嘟了下嘴：“挺好的啊。” 不过她的眼神中却充满了疑惑，或者她根本就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有此一问。 “潘哥，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诊所遇到了什么麻烦？诊所不会关了吧？这要是诊所关门那我们怎么办？”她居然担心的是诊所关门后她就失业了，一下子我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了苦涩。 我摇摇头：“诊所没事，有事的是我。” “啊！”她表示很惊讶，眼中露出一抹询问的神情。 我犹豫了一下，然后把这段时间的诡异经历大致和她说了一下，只不过我隐去了那些与她相关的内容，我觉得还是先看看她的反应再决定提不提和她有关的那些事儿。 “竟然有这样的事情？潘哥，你有没有报警啊？”她还是那样的单纯，我苦笑：“你觉得报警有用吗？” 听我这么问她也愣了愣，然后同样露出了无奈的笑：“确实没用，这种事情你就算是说出去也没有几个人会信。” “你信吗？”我的目光一直盯在她的脸上。 她抿了抿嘴，摇摇头：“要我说实话的话我还真不相信，但这些事情是潘哥你说的，我信！” “为什么？”我有些不明白。 她说道：“我了解潘哥，你是不会说谎骗人的。” “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办？” “我肯定要把这一切给弄清楚，查个水落石出。不然我会吃不好，睡不香的。”她说。 我沉默了，她的表现不像是在作伪，这是她真实的性格。 “潘哥，我能帮你什么忙吗？”她问道。 我的脑子里很乱，疯子是不是弄错了，那些幻境真与她有关吗？ “筱筱，你喜欢雪吗？”我问她，她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什么？” “雪！” 她笑了：“喜欢啊，只可惜桥城已经好多年都没能够看到下雪了！” “刚才我就看到了。”我喝了一口茶，像是很随意地说道。 “怎么可能！”她显然很不信。 “我刚才在三江堰的湖心亭就看到了一场大雪，漫天雪舞，铺天盖地，整个世界都白了。”我又说道。 她瞪大了眼睛：“我明白了，你是说你在三江堰又遭遇了幻境。” 她果然是个聪明的女孩，马上就联想到我之前和她提起过的幻境了。 我点点头：“而当时看雪的不只我一个人。” “还有谁？”她问，一双水灵灵的眼睛也紧紧地看着我，不等我回答她自己又说道：“不会是我吧？” 我吸了口烟，吐出一个烟圈：“是的，就是你。” “潘哥，你居然在幻境中都能见到我，你该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她有些戏谑地问道。 我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她，她原本还是很自然的，却在我的这般注视下显得有些局促了。 “潘哥，你和我说这些莫非你怀疑我？”她的神情也微微一变。 没错，我确实怀疑她，而且不只是我，疯子也是这么说的，他说弄不好这一切的幻境都是缘于眼前的这个看似天真活泼的女孩。 我的沉默让她猜到了答案。 “你不应该怀疑我，在你和我说这些之前我根本就不清楚在你身上发生的这些事情。”她说。 她在说话的时候隐隐有些激动，甚至还略带了几分愤怒。这种情绪是很正常的，无端的被人怀疑，被人冤枉的时候正常人都会有她这样的反应。 “筱筱，或许有时候你的身上发生了什么可你却并不自知。”我这么说一来是想让她平息一下她的情绪，二来我也怀疑会不会真是这样的一种情况。 筱筱眯缝着眼睛像在想着我这话的可能。 “刚才我眯着了。”她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什么时候？”我迅速地跟上了她的思维。 她说她刚才觉得有些犯困，就在前台那儿眯了一会，而时间几乎就是我在湖心亭看到她的那个点儿。 “那你有没有梦到什么？” 她用力地摇头：“没有，或许有但我却没有一点印象。” 我陷入了沉思，这也太巧了吧？正好是那个时候她睡着了。 “不会真和我睡着了有关系吧？”她一脸的震惊，她自己都不相信这会是真的。 我又问了另一个时间点，那就是我第一次陷入梦境，疯子让我在零点跳阳台的那晚，她努力地回忆了一下，然后告诉我她记不起来了。 “潘哥，我，我真的记不起来了。但我保证那肯定不是我，你对我那么好，如果不是你收留我，现在我都还没有着落呢，我怎么会那么做呢？” 她做了什么？其实就算在幻境中她也并没有对我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见她紧张成这个样子我反倒有些内疚了，我怎么能够因为幻境而去责怪她呢？ 我轻声安慰道：“没事，我只是随便问问，我并没有怀疑你什么，否则我就不会问你了。” 她抬头望着我：“你相信我？” 我轻笑着点点头：“嗯。” 她这才笑了。 “潘哥，其实我，我……”她欲言又止，脸上又泛起了一丝红晕。 我突然猜到了她想对我说什么，我咳了两声：“好了，你去忙吧，我想静一静。” 她的话最终没有说出口，我也不希望她说出口，因为当面拒绝一个女孩的表白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我一直都把她当成一个妹妹，而我的心里始终只有一个人，那就是聂岚。 听到我的话她有些失落。 “对了潘哥，刚才有人来找过你。” “谁？”我问道。 “那个胖子警察。”她回答道。 是贺蒙，贺蒙来找过我？该不会周兰真的有什么事了吧？ “我知道了。”说完我拿起了手机，杜筱筱站起来说了一句：“那我先出去了。” 她离开了，顺手给我带上了办公室的门。 我给贺蒙打电话。 “胖子，你来找过我？”电话才接通我就问道。 贺蒙的声音传来：“你跑哪去了？电话也打不通，我去了诊所说你刚离开，去你家里没人，我又给疯子打了电话还是找不到你。” 我苦笑了一下，却没有解释，只是问他：“找我有什么事吗？” “周兰的父亲又想去见那个小男孩了，周兰拦都拦不住。” 听他这么说我松了口气，我还真害怕是周兰要找她母亲，我现在最害的就是幻境与现实重叠，那样我就真分不清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虚幻了。 “哦，那你现在在哪？” “我陪着她父亲又来小河边了。” “她父亲是不是又接到了那个电话。” “嗯，而且他说他的时间不多了，他有些话要交代给那个孩子。” “周兰呢？” 贺蒙回答道：“也在这呢。” “好，我马上过来。”我说。 贺蒙说道：“潘哥，上次你不是说那孩子根本就不存在么？” “等我来了再说吧。” 我开着车很快就到了小河边，周兰的父亲仍旧是坐在那张椅子上，不过今天他的情绪好像有些不太对，我到的时候他正对着贺蒙和周兰大声叫着：“你们老跟着我做什么，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你们走，都走，我的事不用你们管。” 贺蒙见到我赶紧走到我的面前：“这老爷子今天火气真大。” 我没有答话，走到了周兰跟前，我和她点点头算是打招呼，然后我站在了她父亲的面前：“老爷子，今天这是怎么了？” 她父亲看了我一眼，然后又看看周兰和贺蒙：“你让他们走。” 我走回到了周兰身边：“周姐，要不这样，你和胖子先打个地方等着吧，我在这儿陪他。” 周兰叹了口气，无奈地点点头，贺蒙说道：“行，那有什么就打电话。” 他们离开了，不过我知道他们不会走远，应该也就把车停在这附近。 我这才坐到了老人的身旁：“他又给你打电话了？” 周兰父亲没回答，而是问我有没有烟，给他一支。 我有些犹豫，他是个病人，甚至还是个癌症病人，按说是不能抽烟的。 “我的日子不多了，还管那些干嘛，赶紧给我来一支。”他的神情有些落寞，却是铁了心的想要抽烟。 我掏出烟来递给他一支，又帮他给点上，他吸了一口，露出一种久违的享受的表情：“昨晚我梦到了兰兰的妈。” 我听着，只是点了点头，他梦到周兰的母亲是人之常情，特别是他现在的情况，知道自己不久于人世更会思念故去的老伴，我想他甚至在梦里已经想着要和老伴团聚了。 “她狠狠地骂我，说让我照顾好兰兰我都做不到，反而给兰兰添了这么久的累赘，唉！”说着他便是一声叹息。 “这不能怪你，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总有一天，我和兰姐也会老去的。”我安慰他。 他一把抓住了我的手：“小潘，我必须要找到他，我没有完成的事情他会替我完成的。” “你是说那个重生你的？”我问道。 他用力地点点头：“嗯。” “可他现在却只是个孩子，你觉得要是周姐知道他就是你，到时候是他照顾周姐还是周姐照顾他？周姐一直都是个孝顺的人，她若真相信那个男孩就是你的话，那么她会怎么办？” 我把他给问住了，他一下子陷入了沉默。 我没有再说话，这个道理其实很简单，我相信他一定能够想明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