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渊花海。“阿棽,他们好坏。为什么为什么所有的人都在盼着你死。即便抢到我,也得不到我的心啊。你答应我,不要死好不好。我还你记忆,娶你入宫。撵走身边所有的男人。宠你、爱你、保护你,就像从前一样。我会寻求办法,医好你腿上的顽疾。我已经习惯了一边打瞌睡,一边允吸你的香气的日子。我还会做好多事呢,你别走呀!” “胡说八道。”他睁开眼。 “嘿嘿。” “我的嫁衣呢?”他伸手。 “呀,忘了。” “没几天了,我看你到时候咋办。事先提醒你。没有的话,我可不入你的妖宫。” 我一脸委屈:“不要啊,你饶了我吧。我立刻去找材料赶工。” 天还未亮。我就写了个单子,叫毛毛去搜寻材料。毛毛看了看,抓了抓脑袋。上面罗列的,可都是各界难得一见的珍宝。是我厚着脸皮向各界要的贺礼。 听说。登位当天,几位隐居已久的老祖也会前来凑热闹。妖灵老祖还会自为我戴上王冠。 我想,要是父王和母后还在世就好了。那么,我一定会是全天下最最幸福的人。 哄陶棽入睡后。按惯例,我开始到各间巡房。走到二楼楼梯口,碰到刚要下楼的勋儿。 吞吞吐吐半天,勋儿先开了口:“上次的事,应该吓坏你了。” “说什么呢,明明是我太过分了。”我低下头,红了脸。 “中天王会来参加仪式吗?” “他啊,应该不会来吧。” 一直以来,妖堡的琐事。我交予勋儿,很放心。他没让我失望过,妖堡从上到下均处理的井井有条。 问题出现了。神、天、地、冥、虚、无的六位君主能来几个。地君人王,就是曾被她吓得屁滚尿流的那位仁兄。据说要派齐思前来道喜。好巧不巧,两人过节又很深。神界、天帝.墨迟,又因她肆意杀的红尾公主和无尘仙子,大感不爽。冥王倒跟她是多年未见的好友。虚界的飘渺君,平时也不怎么和各界来往。无界刚推选出一个新王,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儿的人。 勋儿看着地毯被我的长靴折磨得可怜,转身拉我到了厨房。 “肚子饿了吧,给你做点东西吃。”突然想起我仅仅是魂游归来,凡身肉体还留在人间受苦。心里很不是滋味。 “不用了。我的胃,现在顶多能承受丁点大的食物。我想,他一定跟你提起过。” 送勋儿回房后,我也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阿棽无精打采的靠在我的大床上,看着我。 “睡吧。”我为他盖上被子。 “你去哪儿?这么晚了,不在堡内过夜吗?” “我哪也不去,你放心好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离登位大典的日子快近了。 “不想见我?” 我摇了摇头。“不是不想见,只是……” “不想见到哥哥的话。哥哥就老老实实待在中天王府,决不去妖界扰你。想回来就回来,这里依旧随时为你敞开大门。” “如果我要你跟我走,你会不会跟我回妖界?” “你那里不适合我。” 已经没有再纠缠下去的必要了。 前夜就像是一场春梦。人总会清醒,梦总会结束。想挽回的信念,消融殆尽。可是,我的心真的好痛。比往常附加在一起的凌虐带来的,更痛。就像失去了露水和阳光的滋润;就像再不会出现的爱情;就像世界末日的到来。宇宙洪荒,殒灭破碎。 我失去了父皇和母后,我痛恨那场剥夺了一切的战争。 是的,我们都不喜欢那种骨肉分离的感觉。 白辰的梦茧,是一团未知的、连我都无法参透的白光。 你跟我说,没有哪个和平不是用战争换来的。 你跟我说。你会代替父皇和母后,还有大哥。照顾我、保护我。 我傻乎乎的躲在你怀里,妄想摆脱失去至亲的恐惧和痛苦。 我已经太久没去看梦茚(天灼)了。 太久没有触及极寒的气流。 我天真的以为。 不去管,就终有一天会忘掉。 今天,我才发现是徒劳的。 有的东西。 早已刻入我心,无法磨灭。 十三岁,我休学回到了家里。因为不在妖界,没有今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我扛起了生活的重担。 经过了数百年的风吹雨打,和几世的挣扎徘徊。 每天为衣食住行忙碌,回家还要洗衣做饭。 有的时候,在喧闹的市集,偶尔会路过几个人类的小孩子。他们拉着父母的手,吵着要小零食吃。我在一旁苦笑,然后继续叫卖。兴华城的治安很好,几乎没有人敢为非作歹。卖菜的日子也勉强能填饱肚子。后来,我通过做买卖成为富甲一方的小财主。他们叫我不要再去过风吹日晒的日子。我没有听,依旧每天准时去市集摆摊卖果菜。你为了随时关注我的动态,在那条市集的街头开了一间医馆,悬壶济世。(其实,他很不称职。一天到晚,能去监视我个十回八回的。要是有来搭讪的男子。就去捣乱,变着法的把人撵走。) 虽然我只长个,不长肉。瘦瘦小小的。我还是坚持修炼出一身强健的筋骨。为了不让大家担心。我凭着【天灵元丹的灵气,将身体变得充实。 夜晚,还时常忘我的勤加修炼妖法。 沧海桑田,矢志不渝。 刚开始回冰源国的时候,我一句这边的妖族语言都不会说。由于慧根逆天,不出几日便拥有和其他人一样的语言水平。我看市集上很是热闹,就提出去那儿挣钱贴补家用。在后院开垦出一片沃土,种上了一天结一次果实的神奇蔬果。因为长得讨巧可爱,村镇和城里的人都很喜欢我。他们对我很友善。 我不知道,未来的我满腹心机、绝情狠毒。如苍野猛兽,如荒原恶鬼。 街头那医馆,先前是梦汐开的杂货铺。说来生意也不错,却对村民们没什么实际上的帮助。因为,桃源村的情况主要是看病难。曾经有无数人为了看病,死在了去兴化城的路上。医馆开业在阴雨连绵的春天。尽管如此,来凑热闹的人和看病的人愣是络绎不绝的进进出出。而我们的伊大夫,从表兄.伊明元那调了几个医术高明的人来帮忙,自己跑去找我消遣。 哦,对了。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叫伊冰柔来着。 “拜托,你可别来找我了,我再不想见到你了。”地摊后席地而坐的我一脸嫌弃。 “死丫头,你居然嫌弃我。” 我面红耳赤。孽缘悄然而至,早晚在劫难逃。 千百年后,你可能会问我喜欢上你有多久。 我应该会告诉你,从摇篮外那个小小的身影赌气离开的一刹那吧。 爱情没有先来后到,也没有唯一。 之前的北冥神府,之后的中天幻境。 虽然现在,看起来更像一块烫手的山芋。 待久了,我也沾染上了玩弄权术的恶习。 异界的生存法则,就是在比谁的头脑更精明。只有胜者,才能掌握大局。懦弱胆小的人,只能沦为囚寇。 骄横跋扈的伊若天擎。登位与否,怕是都没人能治得了你了。 伊幻殊和莫心儿的女儿,两国妖王的爱情结晶。前任妖王和姻缘神的宝贝孙女儿。拥有些许外国夜神的洋气的血统。完美无瑕的容颜,婀娜曼妙的身段。聪慧的头脑,无上的法力。似乎一切令人惊羡,命运之轮却不肯安稳的转动。 惊魂俱灭的神皇太子郗玚。 执迷不悟的中天君王天晨。 红薇星转世的祸水,淹没了一株合欢花。难以置信的绽放,略带彷徨无助。 我不记得,光明面是何时被收回的了。 神天多的是刺耳的阿谀奉承。萱灵心爱的人,一直杳无音讯。甚至不知道,在凡间轮回了几世,受了几世的苦难。寝宫里没有点灯。风吹过枝桠,雪白的墙上就有影子不停浮动。万籁俱寂。 我只记得,真的很生气。 兴华城,桃源村。把全村的人聚集在小小的医馆内真是损招啊!天下竟有这么傻的男人,为多陪她一秒费心费力。 “伊梦汐,你离开我一分钟就能死啊?能死啊你?你现在打哪学会耍花招了你!” “妹啊,别误会。哥纯粹是为你好。”他嬉皮笑脸。 “关你屁事。” “行,你就装吧。改天我给你物色个嫂嫂回家。” 我面色惨白,死死地抓着他不放:“你敢?” 梦汐擦了擦额头的汗珠。他第一次见我这么凶。 赶走他后,我坐了回去。抚摸腰间的护身符。这是妈妈做的,每个妖王的子嗣都有。其他兄弟的是属性色。我的护身符却不是透明色或者冰蓝色。而是茶色的水晶,有淡黄色的微弱光源从中流出。妈妈说,我是个特别的孩子。生来具有一颗【玲珑寒心。佩戴茶晶,能使她褪去浮躁、安定心神。 后来我把伊梦汐的护符弄丢了,亲自给他做了一个。偷取了银河最明亮的星和钱塘最温暖的潮。 夕阳落下了,我该回家了。路上,我想了很多。想着想着,撞到了大树伯伯的身上。被大树伯伯训斥一番。心情很不爽,捂着受伤的脑袋跑向土楼。跑到门口的时候,飘出一阵菜香,才意识到早已饥肠辘辘。又饿又失血过多,干脆利落的昏了过去。 半响,一个人走近。 “真麻烦。”落星弟弟看见我,趁机在我左手腕上画了个小乌龟。然后大喊大叫:“伊梦汐,你宝贝妹妹昏倒在家门口了。再不出来,就被别的野男人捡走当媳妇儿了。这丫可磕坏了头,没准醒来都不认识回家的路了。” 木门打开,伊梦汐慌慌张张的狂奔出来:“臭小子,你再胡说八道试试。” “对她这么好干吗,早晚要嫁出去。” “她不嫁人了,我会照顾她的。” 落星:“好,你养活。” “闭嘴,吃你饭去。我先送你姐回房休息。” “哥,药水和纱布已经给你备好了。姐姐她伤得不重吧。”另一个弟弟端着盘东西来到我们面前。我的半闭着眼睛,视线模糊。 “还是阳阳懂事,不像另外一个混小子。” 落星做了个鬼脸,向厅堂走去。 梦汐把我抱到一间雅致的房内,满室四溢着桃花的香气。一尘不染的书架上挤着满满的书籍。房间的角落,摆放着古色古香的筝琴。跟寻常女子的闺房相比,并无特别之处。要偏说有。那炉坛里的熏香传出的味道,倒是其它地方不曾有的。 “命真大,再磕偏一点。就得用针缝了。”他把我抱到榻上。放下我的时候,不小心压在了我瘦小的身躯上。 我见到他,开始克制不住自己。心跳越发剧烈,脸也很快红了起来。 平静后,他给我处理了伤口。 那时,我从霁幽谷休学在家一年。 至于为什么休学。我没提,他也没问。(后来我从师父那里问过,才想起来。因为和白莲师兄打架,师父们才让我休学回家冷静冷静。) 总之。梦汐就是宠我,过分的宠。就算我半夜饿了去敲他的房门,他也得乖乖爬起来煮夜宵。他不会做完就回房接着睡,而是非要看我吃完。还要坚持送我回房,哄我入睡。 宫外行馆的宇和喜,大感意外的被我的手下接了过来。 我跟阿棽说:“好好养身子,要开开心心的跟我在一起。” 他笑了笑,脸色是病态的白。他说他对我那么不好,可能会被剥夺了生命了吧。我却说不要他离开我。誓死的保卫,甚至不去顾虑自身安危。就像从前,每年一尘不变的守候。 结果我真的做到了。梦余惨死在我的手下时,不服输的样子。一念之间,心魔作祟。 是结束了,还是会继续呢? 万世以来,天地六界最盛大的仪式。四个君主分别坐在两侧。一边是憎恶和质疑,一边是友好和善。 向下望去,一个座位空空的映入眼帘。 “无界的新君如此故弄玄虚,是不是不把本王放在眼里。” “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权利。就像我赶来赴宴,却不肯再与你有任何瓜葛。” 伴随一个清脆悦耳的男声,她的心咯噔一下。她屏住呼吸,看着那个男人。不止是她,连在座的宾客均成功被吓到。 眼前的男人,不是正应在侧宫里吗? 诚心诚意的相邀,轻易的拒绝。 怪不得,他总是提绕在我身旁的男人都是多么的优秀。温柔的唤我:“亲爱的”,是他的专属。吃醋撒娇地说:“亲爱的,有一天我也要成为配得上你的男人。” 在我大喜的日子,他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惊喜。 人们没注意到,洛里兹已经将妖后娘娘牵出来许久。妖后娘娘穿着喜服。时至4月底,妖界的天气依然是冷的。就算是四季如春的万渊花海。也带着几分寒气。他剧烈的咳嗽无法转移所有人的注意力。他拉了拉我的衣袖,唤醒了我呆滞的目光。 我牵着他,扶他在王座坐下。 齐思端起一杯烈酒,气氛更加尴尬。 “我代人王向妖王大人敬一杯酒。” 我右腕的妖腾缠绕在一个精致的银杯,一饮而尽。“告诉你们家王,要注意锻炼身体。” 齐思知道是在嘲笑,面色铁青的坐了回去。 宴会快要结束的时候,妖灵老祖走上来将妖王、妖后的王冠戴在我和阿棽的头上。她凑到阿棽耳边,说了一句话。然后又对我说:“孩子,你一定要幸福。莫亏待了自己。”“谢谢老祖,抽空我会去陪您的。先让手下把您送出城吧。您瞧,我这也不方便。”说罢,我叫来洛里兹。命其护送妖灵老祖出城。 老祖离去后。我问阿棽,老祖跟他说了些什么。 阿棽说是秘密,不告诉我。 他脖子上的瓶子,随着他的笑声左右摇晃。 疯够了,我才想起阿棽身体很虚。 侧宫的几个殿,每一殿都有一个痴心的男人独守空房。 来了几个?又有几个没来? 没有人在意。 见妖后娘娘身子的确很虚,冥王开口劝我们回去休息了。 我不好意思的跟大家告了辞,命手下好好送宾客离席。 腾起殿。我支开了手下,背着妖后娘娘回到了寝宫。阿棽说:“你不去看看他们?”“明天再去。”我一个机灵反应过来。“你是让我去点人数啊?放心。除了弦儿,保准都来了。”“说什么呢。我现在可是妖后娘娘,谁要吃你的醋。”“是,妖后娘娘。小王服侍您就寝。”我手脚麻利的为他宽衣解带。 “我先睡了,你爱怎么闹腾随你。” 他盯着我,咽了咽口水。 第二天,我发现自己身上的好料子全被撕扯的破破烂烂。光溜溜的身上,睡着美艳的他。推了推他,他不动。索性倒头,接着睡去。 醒来后,我在枕头下摸索出早已备好的衣服。套在自己纤瘦的身上,起身离开。 夜,我回来的很晚。想起其它几个妃子饱受冷落,心里不是滋味儿的向侧宫走出。 命轮上九颗转动的珠子,九世的缘和情。 除了第一次的萱灵到伊夙,最后一次的冰柔到天擎。 每一世,都会有一场刻骨铭心的爱恋。 到了本为弦儿准备的宫殿时,里面冷冷清清。我从怀中摸索出几包小零食,放在紫檀木雕栏的软榻上。 “你不是问我,还记不记得你爱吃什么吗?” 一颗晶莹的泪侵蚀着我美丽的容颜。“我记得,你爱吃七月份的鲜梅子。酸甜可口,入口甘香。十月的蜜桔,甜而不腻。最重要的是有我亲手做的点心。阿棽平时不是很喜欢甜食的。所以出炉后。我会叫手下在第一时间,温度刚好的时候送到你那。”“可是现在……你不再爱我了吗?”我在榻边坐了好久。 以前,有人跟我说。凡人之所以会痛苦,多半都是因为自作自受。 即便是梦余死了,我也妄想逃出梦境。 十二年刑期已满。终于,幕后操控者出现了。 一个口口声声要将我囚禁在梦里的神秘男人。 一个用尽卑劣手段要分离我们的男人。 妖宫,深寒紫夜。修建这所气势恢宏的宫殿,是在很久以前,同上古洪荒一样遥远的年代。那时还没有人会筑房术。所以,宫殿动用了大量的工匠。各种族的精英匠人为此绞尽脑汁、赴汤蹈火。 腾起殿,历代妖王居住的地方。与寒夜殿相邻。四周围满了紫桐花,千年万年永不凋零。 我看着紫桐,脸上绽出一丝疑虑。几天内发生的事,让我开始害怕自己素未谋面的对手。他有着强大的控梦能力,可能是几大梦神之首。在告诉阿棽后,阿棽说:“谁叫你生得这么美,使大家都觊觎你这副好皮囊。我看,你八成是被他看上了。” 怎么办。最怕行事偏激的男人了! 深宫寂静起来,只有外边寒风呼啸而过的声音。 大典结束后,我去过侧宫看妃子们。独独是这里,我连来都没来过。大张旗鼓的翻新修葺,明显奢侈的装饰器具。为什么那么上心,却畏惧相见。另一边。天晨离开中天,放下守护神珠。乔装混进妖宫。他心不在焉的在凉亭里饮酒。 此时,从紫夜殿通往腾起殿的方向。我穿着华丽的衣服,独自漫步在庭院内。紫黑的妖瞳,柔顺的长发。手持权杖,头戴王冠。由于近万年未归,搞不清方向的乱闯乱逛。 “好大啊,绕得我都迷路了。” 听见我的声音,他慌忙准备离去。 “站住。”我叫他。 “哪个宫的?跑什么跑,没礼貌。” 他低下了头。 “再乔装也是徒劳。认不出你,岂不白让你养活了二十万年。”(二十万年,九世轮回的时间。这个时间是从我这一世出生之前开始计算的。) 抬头,宫门牌匾上赫然几个烫金大字“暖暮宫”。苍劲有力,潇洒俊逸。是我下界入凡前,做的最后一件事。早料到躲不过的命劫。 “哥,你见过梦神吗?” “突然提梦神干吗?我没见过。”他支支吾吾、吞吞吐吐。 “算了,好奇。本以为能打听出点什么。” “我该走了。” “今夜先留下吧。一身酒气,明早再回去。本王亲自服侍你。”我试探性的拉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