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里三桌客人吃完,匆匆结账离去。 最后走的两大人一孩子,应该是一家三口。 那孩子十余岁,挺调皮,出前门撞了他一下。 狼吞虎咽的袁书没有在意,快速将一盘蛋炒饭吃完。 摸衣兜子时候,忽然发现自己仅剩下的那五分钱... 不见了。 那一家三口... 那孩子竟然将自己兜里的五分钱借走了! 被关了一年,他并没有放下身体锻炼。 狭小的单人牢房里,每天半夜偷偷起来做各种训练。 袁书头皮发麻,作为优秀特工,仅一点犯错就足以致命。 在监狱里呆得太久,而且因为刚得知刘欣的死,早已方寸大乱。 没想竟然沦落到被不入流的毛贼打脸,说出去得多丢人! 站在柜台上的老板娘似乎觉察到他的窘迫。 袁书虽然穿得人模狗样,但是礼帽下边的头发却是修剪得非常粗糙。 一脸胡茬子,一看就是从监狱里放出来没多久。 老板娘天天与人打交道,见多识广:“你走吧,不要钱。” “谢了,先挂账,明儿个还你。”袁书也不客气,道谢起身,准备出门。 一群瘦小的年轻姑娘们七嘴八舌正好涌进门。 得有十好几位... 看穿着肯定是附近纱厂的女工,估计要准备上夜班,来吃点东西。 纱厂有食堂,听女工们交谈,应该是嫌弃纱厂里的伙食跟猪食差不多。 “不好意思,菜已经卖完了。”俊俏老板娘抬头,有些遗憾地看着进来的女工们。 “总不可能一点没有吧?实在不行,炒几个蛋炒饭也行...” 老板娘有些犹豫,显然,她不想放弃这一单生意。 可是,厨房里连饭都没有了。 正当她拿不定主意的时候,看到被女工们挤回来的袁书走进后厨。 “你要干什么?”老板娘跟着走进后厨,语气严厉。 袁书打量着后厨,地方不大,灶里暗红煤炭用碳灰压着,连火焰都没有。 确实什么菜都没有... 眼前一亮,角落里还有半盆面粉。 抄起火勾将碳灰撬开,火焰猛然间开始翻腾。 将炒锅涮了涮,放在灶上,系上围裙,从旁边印着鸟文株式会社的面粉袋中倒出半盆面粉。 然后从架子上掏出鸡蛋,熟练地单后将鸡蛋敲破倒入碗中,将蛋壳丢进旁边泔水桶。 往蛋液里加了少许水放盐。 看着锅里再不冒水气,抄起勺子往锅里放猪油。 拿筷子挑搅鸡蛋,动作麻利。 油开,将鸡蛋倒进锅里... 哧... 加了水的鸡蛋煎双面的时候不会变黄,呈奶白色。 估计着火候往锅里倒半锅水。 然后往装面粉的盆打了一个鸡蛋,跟着往里面加盐加水... 跟着洗了一下手才开始和面... 动作很流畅,而且很有力量... 目瞪口呆的老板娘感受着面盆被一下又一下大力撞击... “如果你没事,这时候可以到后边去摘点菜回来...”袁书看到厨房后窗外,一大片菜地。 谁家后院外有地,一般情况下都是房子主人家的,菜地应该是不断有人采摘,并且不断补种,而补种的却是其他的菜。 只有开饭馆的才会这么干! 一般人家都是一种就是一整块地, 至少也是半块地全种一样的菜。 老板娘愣了一下,从后门出去,摘了两个长得最好的白菜进来,顺便在院外水塘里洗了洗... 回来的时候,看到袁书已经将面揉好,正用擀面杖将面压成片... 心里嘀咕,没有发过的面,就算做成面条也不好吃... 却发现,袁书根本没有做面条,而是换面片扯成长条,再扯成大脚指甲一般大小的面片,直接往锅里蛋汤里扔:“纱厂里的东西很难吃,你放心,她们不会挑的...” 一般情况下,汤料与煮面的水分开单独煮。 煮在一起的话容易浑汤。 老板娘心里不踏实,将面端出去后,女工们愣了一会,江南以吃米饭为主,倒是没有想到老板娘端出面片来。 闻着倒也挺香,再看看中间菜的颜色... 似乎还不错... 几个女工挑着往嘴里送... 有油水,似乎味道也不错。 鸡蛋面片汤,老板娘收三分钱一碗... 比炒饭少收了一分钱,她没好意思收四分钱一碗,因为心里没底。 虽然女工们对面片汤明显很满意。 因为连汤都没剩下一滴... 一共十三碗,收了三角九分! 这时候有米、面价格差距不大,一石(一百二十斤)三块钱。 四分钱左右一斤的面粉差不多用了两斤,两分钱的鸡蛋四个,加上猪油,净搛差不多两角! “东方”饭店恢复宁静。 袁书跟老板娘收拾着筷子面碗,俨然一副配合默契的夫妻档。 “你会做面?”穿旗袍的老板娘忽然开口问。 “在饭馆里干过,给洋人做饭。”袁书回答,-他出任务的时候,大多数是以厨师身份作掩护。 很悲哀,在只知道煎炸烤的外国人眼里,能炒菜的华人似乎就只有这么一个优点。 呃,应该还有一个优点,干又脏又累的苦力... “天已经黑了,你有地方去么?”看着外边大街上已一片漆黑,老板娘忽然问:“对了,我叫张敏。” “我…”袁书忽然想起今天在上海时,看到黄浦汇入波涛汹涌大海,波浪翻滚:“我叫黄波...黄海波...” “那这样,老黄你要不嫌弃就在店里将就一晚上吧。”张敏说。 “那谢谢老板。”袁书欣然接受好意。 “只是可能会有蚊子,店里有艾草,你睡前点上熏一熏...”张敏有些意外,一般人都喊自己老板娘,唯独黄海波称呼自己是老板。 她敢留一个陌生人住店里,因为江南民风淳朴。 昆山镇更是紧临苏州,人文风气挺好,并不排外。 相互帮衬成风,谁出门在外不会遇到个难处。 而且,自己一个因为克夫被休回娘家的弱女子。 也根本不在乎别人有什么看法。 再说,店里除了那半袋面粉,根本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寻常人躲都还来不及,整个镇上,根本没人敢打自己的主意。 她倒是真的希望有哪个不长眼的来调戏一下自己。 不将他榨成人干不算完... 可惜,旗袍都开到大腿,都有没人有胆半夜来摸她的屋。 夜不闭户,也引不来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