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没有掌握飞翔这项技能,突破南阎浮渊入口的那一层黑雾之后,迅速挥刀,一下子钉进了旁边的石壁上,将他的身体挂住。 洛映白身体悬空,看了一眼下面的深度,小声嘀咕道:“幸亏我没有恐高症。” 他手里的刀不停颤抖,看来苍灵悦译可能有一些这方面的困扰。 洛映白看清楚了周围的情况,果断拔刀,身体再次下坠,他一路上手按山壁借力,不时扯一下还没有魔化出攻击力的藤蔓,很快安然无恙地落到了崖底。 洛映白安全落地之后,似乎暂时没有寻找母亲的打算,他四下打量了一番,然后径直顺着坡地往一处地势最高的方向走。 苍灵悦译在他手里晃了晃,像是在问洛映白想去什么地方,洛映白道:“我要去魔化之源。你害怕吗?” 苍灵悦译的刀身直挺挺从刀鞘中掉了出来。 洛映白抿唇一笑,那笑容稍纵即逝。他在想一下自己大致来了多长时间,夏羡宁会不会在外面等急了。 可是事已至此,洛映白也不能两头兼顾,只能祈祷夏羡宁有点耐心,千万别跟着闯进来。 ----他要去的魔化之源,实在不是一处简单的地方。 现在深入到了南阎浮渊里面,洛映白更加深切地感觉到了魔化的严重- xing -,虽然以他的功力能够维持住内心空明,不受干扰,但如果随意动用法力找人也是万万不能。 所以洛映白打算干脆到整个深渊魔变的源头处去,在那里,魔化之源能够激发出他来到这里时内心最大的渴求,并且为了能够把洛映白同化吞噬,更会将所有能够牵绊他脚步的人事物呈现在面前。 这样,他不去找江语佳,江语佳却会被送来。 这是典型不入虎- xue -焉得虎子的做法,虽然危险,但也没有其他的选择,随着洛映白的脚步,地势一路上升,不知道什么从什么时候开始,周围的景物已经逐渐改变了。 苍灵悦译被洛映白背在身后,他同样不敢动用灵力,因此没有化形,只是紧张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况,准备随时替洛映白抵御危险。 但很快他就发现,两边的树木、河流、黑气都像是融化的棉花糖那样,正在逐渐虚化消失,马路、高楼等现代化的标志出现在在原本一片荒芜的地府禁地里,像一部繁华却又无声的默片,异常诡异。 苍灵悦译大惊,连忙像洛映白看去,想要提醒他,可是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主人半边轮廓柔美的侧脸,洛映白脸上没什么表情,原本就清冷的容颜更显漠然。 他嘴唇微抿,脚步依旧不紧不慢,凭着多年的了解,苍灵悦译一下子就意识到,洛映白应该是早就察觉这异常了,并且一切都在他的预计之中。 也是,以这人的- xing -格,从来不打无准备之战。 洛映白一直往前走,路过了两边的时装店、餐厅、商场,但即使周围这样繁华,仍然连一点声音一个人都没有,整个世界当中,只能听见他自己走路发出的声音。 “嗒、嗒、嗒……” 路没有尽头,苍灵悦译甚至有一种感觉----他们就要一直这样走下去,走到死为止。 他心里怀着这样的想法,但紧接着就看见面前出现了一栋大楼,楼身是由玻璃搭建而成的,看不见顶,仿佛能够直通天际,在外面就能看见里面一级级的台阶几乎垂直向上,无穷无尽。 洛映白的脚步一停,苍灵悦译知道他最懒了,他想洛映白肯定是被这台阶吓住,想要休息一下,但是只是一个瞬间的停顿,他就推开玻璃门走了进去。 进去之后,苍灵悦译才明白了刚才洛映白的迟疑。 门里面有个穿着蓝色衣服的女人站在那里,她的眉梢眼角隐约有着岁月的痕迹,看样子年纪应该不会太小,但那美丽的容貌与婉约的气质却让人很容易忽视她的年龄。 ----那张脸,跟洛映白有六分相似。 看到她的那一瞬间,洛映白感觉自己的喉咙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给卡住了,他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和粗重的呼吸,他以为自己已经无法说出话来,可那声音却又分明好像从一个极其遥远的地方传来:“妈。” 他按住心口,像是怕心脏一下子突破胸腔从里面蹦出来:“我……我来了。” 江语佳没有说话,洛映白知道她是因为魂魄在这个地方的时间久了,长期不与人沟通才会这样,慢慢就能恢复灵智,倒也不着急----其实过去在家的时候,母子两人也很少沟通。 洛映白把江语佳背起来,苍灵悦译重新缩成手指长短,塞进衣兜,他吸口气平稳心情,抬步迈上了第一极楼梯。 随着向上走,楼梯上开始逐渐出现幻影,这些影像有的模糊,有的分明,一幕幕光影交错,无数熟悉的身形或上或下,在楼梯里飞奔而去,那些都是洛映白在现实世界中的熟人,在这里却与他仅仅有一个擦肩的缘分。 浮光掠影,浮生若梦,其实人生正是如此,聚散离合或萍水相逢,本来应该是相遇时就能意料到的事情,如果沉溺于“遇见”的喜悦,而忘记人生中有离别,那么不是因为“不愿放手”而堕入魔障,便是因为“不得不放手”而感到痛苦。 洛映白目不斜视,背着江语佳一路向前走,这楼看着虽然高,但并不是没有尽头,只要爬到最顶端,另一头就可以直接通往阎王殿的正殿了。 但为难的不光是眼前不时冒出来的过往幻影,还有脚下越来越难走的路。 江语佳被带到洛映白面前来固然是件好事,但是他也没有忘记,这实际上更是魔渊为了让他留下而布置的陷阱,他选择带走江语佳,就等于是不能放弃自己的执念,这样一来,魔气对于洛映白的影响就会相应加重。 一步步走上楼梯的时候,洛映白已经能清晰地感觉到地面上的吸力,那干净的大理石砖上面就好像有什么东西黏住他的鞋底一样,肩头仿佛压了一座小山那样的沉重。 洛映白不能动用法力,所以每一次抬腿都步履维艰,他觉得自己走了很久,上面的楼梯依然看不见尽头。 洛映白脚下一绊,摔倒在了地上,他的脸磕中了楼梯的棱角,有点疼,但除了疼痛之外,更多的却是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