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时也是起了好奇心,便细细追究。dasuanwang.net却发现原来先帝恩典,凡是官员名下的职田,赋税较之普通田地要少许多。 于是有些不法官员,趁机大肆圈占民田,虚报职田,减免了赋税,却让民间百姓佃农苦不堪言。 更是让那些奉公守法的官员与贪官相比,职田不均,收入参差,长此以往,如何激励官员廉洁奉公?岂不大开贪墨长河?这样实在违背了祖宗定下职田恩典本意。 最重要的是,长此以往,大量田地瞒报赋税,造成国库空虚,实在是动摇了国之根本。 是以,他虽则不是户部官员,可是却越查越是心惊,斗胆越权,写下奏折一封,让陛下可以体察民情,根除积弊,充盈国库。 陛下看着司徒晟的奏折,以及里面列举官员及其亲眷圈地的数目详细,绝非临时起意的杜撰,看上去可信,也是让人越看也是心惊。 因为这封奏折,简直写入永庆帝的心里。 现在国库空虚,北方边关却有虎狼虎视眈眈。而今荆国提议通市,并非朝之有需,而是那虎狼之国急需关内铁器,盐粮。 一旦开市,如果有不法之徒借机倒卖铁器,很有可能养虎为患。 而那荆国提出的要求更是过分。不但要求开市,还不许晋朝抽取买卖赋税,只能低价卖出关内货物。 万岁爷永庆帝觉得若答应了这些条款,当真是要再经历一次负水之耻,让他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可若不答应,荆国一旦撕破脸开战。先不说朝中老将退隐,无可用良将人才,就是现如今这空荡荡的国库,又如何撑得起大笔军费? 永庆帝为了钱银的事情,这几日来都是心情不畅。可是司徒晟所提的均职田,若是实施得宜,就是切切实实利国利民的来钱路子啊! 万岁不仅抬头又细细看了看这个年轻的官员。 他的年岁并不大,按着官员录籍,也不过年二十有五,正是官员需细细磨砺,增长才干的时候。可是那一双眼真是透着超乎年龄的沉稳。 以前陛下虽然也知这司徒晟有些才干,却是耍弄手段的机智。 那老六是被谁教唆着在自己面前抖机灵的,老皇帝心里都门儿清,也听闻了司徒晟上位后,就跟自己的六儿子分道扬镳的后续。 这等善于专营的薄情之辈,入了大理寺,正好做个皇权王法的铡刀,行了来俊臣这类酷吏无赖路数,震慑住那些心怀叵测的佞臣贼子。 当然,若是刀用坏了,丢掉再换一把便好。 历朝历代,总有些没有文人傲骨的钻营之辈,争先恐后地担这骂名。 可是,如今看司徒晟呈送的奏折,文笔斐然,字句老辣切中要害,看得陛下不禁有些动容。 难怪前些日子,国子监齐公在他面前夸赞,说司徒晟虽然只是探花之名,可是在陛下的手下磨炼后,是状元治国之才。如今从不管闲事的齐公更是帮着这个年轻人呈递奏折。 足见此人,是真得了慧眼齐公的赏识。 想到这,永庆帝隐隐有些怀疑自己当初的决定,他是不是用坏了一个本堪重用的大才? 不过陛下依旧不露声色,只是指了指这奏折道:“你知道你写的是什么吗?一旦百官知道这个提议是你所出,你在朝堂上可要无立足之地了,牵一发而动全身,到时候只怕朕也保不住你。” 皇帝的意思很明显,他是告诉司徒晟,年轻人别光想出风头,也要想想动了百官钱袋子的下场。 司徒晟现在不过是担了酷吏名头,可一旦成为众矢之的,很有可能连官都保不住。 陛下虽然这么问,却也知司徒晟并非无知,不然他何必委托齐公,绕过给奏折过筛子的进奏院呢? 只因为这奏折足以炸开半个朝堂,一石激起千层粪! 立在龙案下的高大青年,闻听了他的话,从白玉笏板半露侧脸,浓眉下的眼神似开刃的箭矢,锋芒毕露,他一字一句道:“若能辅佐陛下山河稳固,国泰民安,孤臣——何惧?” 永庆帝百味杂陈看着这个年轻轻轻便毁了大半官声的青年:原来这小子都懂,却依旧如此执着。 这条路太难,太荆棘,窄径两侧皆是深渊,绝非钻营精明之人会选之路。可他偏偏迎难而上了! 皇帝被他的果敢震撼,最后只是轻道了一声:“好!” …… 后世史书对这场御书房君臣的交谈,浓墨重彩地大书特书,但大多是春秋笔法,分析时政利弊。 唯有一本名不见经传的野史,另辟蹊径,表示当时只是五品少卿的司徒晟,或许没有后世人揣测的那么风骨高尚。 他不过是受了上司和百官排挤,又不耐案牍劳作,便想要给满京城的官吏都找找不痛快罢了。 当然还有更深的原因,也有可能是司徒晟嫌弃自己官宅子太小,想要升官位,涨俸禄,换个大些的宅,方便还是光棍汉的他容纳娇娥美姬。 当然,对于这种胡说八道的野史,大部分文人墨客都是嗤之以鼻,将书一卷,塞入灶膛了事。 那日,司徒晟从御书房从容离开。 齐公在宫外的门前等着他。见他出来便问:“可还顺?” 司徒晟恭谨回道:“君心难测,等着便是。” 齐公点了点头,有些百味杂陈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 当初因为是否北地开市的问题,齐公与司徒晟起了龃龉。 可是待与之深交,齐公才知道,这个年轻人支持北地开市的真意。 他在自己七十大寿那日,曾经将荆国之乱比作洪流,若是如鲧一般,一味填堵,治标不治本。 若想防患于未然,最要紧的是大晋应该有能疏导洪流的宽广“河道”。而这河道便是国力与兵力。 而眼下大晋国库空虚,而在负水之战后,再无当年杨将军一般的良将。只靠封闭边线,如何能堵住虎狼? 当时,听了这个年轻人的一番侃侃而谈,齐公突然发现自己真的老朽了,居然没有发现,当年的考生里,竟然能藏匿了这么一个胸怀大志之才。 这些日子来,他约司徒晟下棋,也听了许多他关于革新积弊的想法。 他也越听越激动,突然觉得沉寂了许久的朝堂,也许需要这样的年轻人振臂唤醒那些躺在功劳簿上的老臣。 这也是他愿意冒风险,替这个年轻人越级晋奏的原因。 而现在,就像司徒晟所言,君心难测。就是不知陛下会不会也如他一般,发现这个年轻人身上蕴藏的不寻常的才干。 没过几日,陛下下旨,将司徒晟调出了大理寺,入了朝中的重要中枢——户部。 司徒晟收拾东西离开大理寺那日,同僚的脸色各异,纷纷猜测这司徒晟是如何在无政绩的情况下,又越级晋升的。 尤其是给他无数双小鞋穿的上司成大人,更是难得和煦,与他热情作别。 听到司徒晟调任到户部的消息,周随安一天都没吃下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