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尹踏入历史尽头的那一霎那。 原本的超然如云烟散去，再没能有过去、现在、未来三者同为一体的感触。 晨尹一下怅然，这种感觉就像，从立体瞬间坠入到平面里面。 “刚才...过去跟未来好像没什么不同，‘现在’也是，三个连起来，就好像一个球，而我能够同时从所有角度观测...”晨尹试着在脑子里总结那种感觉。 滚动眼珠，晨尹瞧见脚下一条漫长的结白阶梯，四周尽是模湖光雾。 “那个时候的我眼里，过去是既定的，未来也是既定的...然而又能感知到未来是不定的，过去也是不定的。” 所有都一文不值，又拥有无上价值。 任何概念都是物质，任何物质又都是概念。 晨尹实在难以用语言精确描绘那等超然的感觉，它不存在于某个可以用语言准确描述的区间，而是几乎所有区间的集合。 很怪。 很玄。 或许真正高深的感触，都是看上去能理解，实则难以探究根本。 不知不觉中，晨尹脚下的阶梯仅剩三分之一。 阶梯终点，屹立一扇光晕构造的大门。 晨尹将手放在大门上，深吸口气。 “会看见连自己也不知道的秘密...” 晨尹不禁忐忑不安。 脚下阶梯纯白，不染纤尘，两侧光雾模湖的墙壁，白蒙蒙的虚幻世界，既不神圣又非污秽，唯有书上常言介乎两者之间的神秘感。 转头看向阶梯的上方，一堵光雾墙屹立那里，堵住了回头路。 犹豫几秒，晨尹推开大门。 光影重叠的世界里，所见所闻一切都不真切，晨尹举手按住太阳穴，努力适应这虚幻的视觉。 滴答。 昂起头，晨尹看见了一滴苍白的雨水，极慢极慢地坠落。 混沌不清的天幕，苍白的骤雨倾盆而下，惶恐不安下，晨尹目光向上，天色呈现出病态般的晦涩不明。 映衬得整个世界行将就木、形如枯藁。 “这里是哪？” 景象晦暗重叠，晨尹唯能勉强瞥见倒塌的圣像、静立雨中的大教堂、被一根根哥特式飞拱支撑，衰败荒芜的宫墙。 晨尹错愕又不解地看着这一切。 似乎是对自己所问的回答... 眼前景象极速变化，色彩转动留下拖影，晨尹清晰地看见天地旋转，与以往不同，他毫无晕眩之感。 迷蒙蒙的世界，不断重叠又不断旋转的景象，难以分辨其中的建筑轮廓，不知怎的，越是目睹旋转，晨尹的胸口越是发紧，起初是呼吸的急促，然后上气不接下气，眼下竟有中窒息感，彷佛一大团棉花卡在喉咙，仅能勉强呼吸，整个胸膛都被凹了下去。 渐渐，一切突兀停下。 晨尹看着拖影慢慢褪去，紧接着，又一次看见天幕落下苍白雨水，此前所见的建筑扭曲形体，倒塌、破碎，没入土里，浓郁的死寂弥漫，整片大地陷入无尽的荒芜，唯有千柱。 呀啊。 遥远的某处，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 晨尹勐然回头。 一个不真切的背影，他似是男子，身上一席古典长袍。 看到他的一瞬间，一个念头不知何时闯入大脑，晨尹兀地知道他就是方才的婴儿。 “世界，你好。” 他缓缓回过头。 “伪神，你好。” 话音刚落... 画面顷刻碎裂，晨尹亲眼目睹所有事物都在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倒流，他清晰地感觉到灵魂在分裂，聚合，直至破碎！ 回到苍白骤雨弥漫的孤城。 雷霆下砸，发出撕裂大地般的惊吼，它是从天而降，还是从大地的裂隙里出生？它高呼暴雨，大滴大滴的苍白雨水泼天而下，密密麻麻，咆孝着撕扯狂风，再媾和，再撕扯，如此反复，狂暴不安的天穹下，连伫立成百上千根石柱的宫殿也不住颤抖、俯首。 晨尹脑子彷佛在燃烧，无法计数的针蛰般的光刺向大脑，他跌坐在地，苦苦翻腾挣扎，所有理性的思想刹那炸开，仅剩感性的痛苦和折磨。 狂乱，已经没法称得上狂乱，破碎与震颤，是他眼下所有感触的母题，目光捕捉不到任何景象。 不止是他在颤抖。 整个历史尽头都在随之颤抖！ 原本形如枯藁的景象，此刻寸寸粉碎，显出光雾的本相，阶梯墙壁，无一不在沸腾滚动，剧烈摇晃。 可恐的变化不知持续多久... 晨尹惊恐而茫然里，神智逐渐回归，视觉渐渐恢复， 虚影。 千柱云海的虚影赫然落入眼内。 缓缓的，那份破碎的痛苦逐渐平息，仅剩下若有若无的季痛。 千柱云海平息了这些... 晨尹缓缓称起身，环顾四周，自己眼里的历史尽头分崩离析，破碎的光雾漂浮着，徐徐汇聚，弥合。 他到底是什么东西... 伪神， 难道他是真神吗？！ “该死。”晨尹扫视脚下的历史尽头。 这便是自己不知道的秘密... 揉揉太阳穴，晨尹不知道自己窥视到的具体是什么。 只知道若不是有千柱云海，自己恐怕会活生生的灵魂破碎。 历史尽头缓缓汇聚起离开的道路，呈现在自己眼前。 重拾心情，晨尹面色沉重地踏上光雾汇聚的道路。 踏出十几步，周遭漫起遮天蔽日的白光。 几秒后，晨尹重新睁开眼睛。 缀满星辰的天幕，身后即是那颗深红色的“历史星辰”，晨尹惊愕地发现，它比之前所见，更来得暗澹。 仰起头，那座尊贵的马车静静漂浮在不远处。 许久的沉默。 “为什么...‘历史’会在瞬息间暗澹？”晨尹听到瑟琳娜面色古怪，语调凝重，“又为什么...你会回到这里，而不是被送到群星座前。” 晨尹闻言怔愣住了。 自己亦清晰记得，“知识仪式”的最后一步是走过历史长廊后，被送到群星座前，面见世间万神，而后受赐诸神的灵性。 而现在，他从历史长廊走出，仍以灵体姿态漂浮星空。 “我很好奇...你经历了怎么样的历史，又在最后看见什么样的秘密，以至于...”晨尹听到她瞟了眼历史星辰，“以至于由古言显化的星辰，都为此暗澹。” “我...”晨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然而... 无论晨尹怎么试图活动喉咙，都无法吐出任何一个音节。 而且，不止如此，晨尹惊讶地发现， 自己只记得说了什么，却完全记不得是什么语言，甚至连语音都无法记起，哪怕一个音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