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栖梧进了包间, 所有人都望了过来。 特别是排球队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甚至有人站了起来。 “easy, easy, ”李桐压压手, “都是朋友，都是朋友。” 汪亭溪回头, 看见了周栖梧。 周栖梧往后缩了一步。 李桐就很爽，对汪亭溪道：“刚巧过来, 麻烦人家给咱拍个大合照。” 汪亭溪道：“嗯, 谢谢。” “不用谢不用谢。”周栖梧也不多看大家，问，“用谁的手机拍？” “我的吧。”李桐把手机递了过去。 这次就顺利多了, 周栖梧一看就是给别人拍照蛮有经验的人, 指挥大家往一块坐了坐, 喊了一二三，还顾及大家每个人的表情多拍了几张。 “好了。”他把手机递还给李桐，特别利索地转身往外走，“你们吃。” 有人喊：“来喝两杯啊。” 李桐笑着道：“都是女孩子别喝酒了。” 说完人已经在包厢外了。 唐天湉冲李桐抬了抬下巴：“这学长人不错啊。” 李桐撇撇嘴：“早上打我的时候也很不错。” 唐天湉“咯咯咯”地笑，汪亭溪突然替人辩解道：“其实他没攻击。” “咳咳。”李桐干咳两声, 灵机一动道, “那你还替我打他？” “嗯。”汪亭溪特别正经地道，“我觉得你指挥得挺好的。” 李桐觉得自己不仅眼睛亮堂了，心突然也亮堂了。 老李头今儿真高兴啊, 真啊真高兴啊，拿手机翻照片的时候趁机加了汪亭溪的微信，更高兴了。 一顿饭吃得热热闹闹喜气洋洋。 临了的时候唐天湉要去洗手间，郑希羽立刻站起身跟在了她身后：“我也去。” 李桐差点没憋住翻个白眼。 唐天湉出了包间，稍等了下郑希羽，两人并排走了，她这才伸出小手指在郑希羽手背上轻轻勾了一下：“小学生吗？上厕所也要一起。” “我不上。”郑希羽说得特别直接，“我就是想跟着你。” 唐天湉别过头笑，双手背后步伐轻盈，几乎快要蹦起来。 她们去的是商场的洗手间，这会饭点人还蛮多的。 郑希羽等在门外，唐天湉前面排了个小小的队伍。 两人没法说话就用微信说，聊些有的没的，就好像差了这一秒不黏在一块就亏了似的。 郑希羽低头专注看手机，有人朝她走过来的时候并没有注意。 直到那人站到了她面前，道：“好巧。” 郑希羽的视线从手机上移开，看到了肖季。 “不巧。”郑希羽道，“在n大门外看到n大学生，有什么好巧的。” 肖季笑了笑：“对我这么敌意？” 郑希羽点了下头：“应该的。” “那天天湉活动参加半截直接飞走了，是去找你了吧？”肖季看着她，“你们现在关系不一样了吧，不然你不会这么对我说话。” 郑希羽笑了：“我跟你不熟。” 言下之意很明确，我没必要回答你的问题。 肖季低头，看了看楼下来来往往的人流：“你跟天湉的有些话说得倒是蛮像的。既然你两在一起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我就问你一个问题，你敢公开你们的关系吗？” 郑希羽皱起了眉头：“没什么好说的就不要说了。” 肖季才不听她的，非得把膈应人的话说完：“只敢藏在暗处的关系是不会长久的，既然没有勇气，就不要给她希望。” 郑希羽顿了顿，发出了灵魂反问：“你废话为什么这么多？” 肖季：“……” 郑希羽：“你没有朋友吗？你但凡有一个朋友，这些话都不用非得跑我跟前来说吧？” 肖季：“……” 郑希羽：“最后，你知道你快酸死了吗？你可以拿出手机看看你现在的表情吗？” 肖季：“她喜欢你这种『性』格？” 郑希羽转身靠在了栏杆上，扯着嘴角的样子痞里痞气的：“可不，难道她喜欢你吗？” 真是往人心窝里扎，肖季抿抿唇，不再说话。 她转身往外走，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有病，明知道这样的举动是自找羞辱，却总是忍不住。 忍不住去招惹唐天湉，甚至忍不住去招惹唐天湉身边的人。 下楼的时候她碰到了同专业的一个女生，女生奔到她跟前笑着同她说话，每个细微的表情里都是灿烂的光芒。 肖季觉得有些刺眼。 她确定了自己有病，这样热烈地同她示好的女孩她不喜欢，偏偏喜欢那个从一开始就没给过她好脸『色』的。 女孩还在叽叽喳喳同她说话，肖季甚至想不起来她的名字。 快出楼门的时候，肖季停下了步子，问她：“你去哪儿？” 女孩反问她：“你呢？” 肖季道：“是不是我去哪里你就准备去哪里？” 女孩也真是说不上来是神经大条还是坦诚执着：“可以啊，反正我没什么事。” 肖季眯了眯眼，突然觉得这女生可能像某些时候的她自己。 在唐天湉面前，永远在表达着欣喜，不管受到什么样的挫折。 确实挺烦的。 “你是不是喜欢我？”于是肖季道。 “啊？”女生愣了愣，显然没料到她会这么问。 “你是不是喜欢我？”肖季又重复了一遍，并且把人『逼』向了退无可退的方向，“想跟我谈恋爱的那种喜欢。” 女生的脸肉眼可见地变红，手脚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她磨蹭了好久，在肖季紧盯着不放的眼神里终于点了点头。 肖季松了口气，而后道：“不要喜欢我。” 女生抬头看她，眼神一下子跟要哭了似的。 “我会出道。”肖季道，“会成为公众人物，我不会有这样的恋爱史。” “可你以前又不是没谈过！”女生激动起来。 “不能再多了。”肖季很冷漠，“或者说，你不值得我冒这个风险。” 女生楞在了那里。 肖季转身离开了。 女生的眼泪一连串地掉了下来，不少人都看了过来，女生抹了把脸，朝和肖季相反的方向跑开了。 郑希羽目睹了全程。 虽然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可这一连串的动作和情绪变化太明显了。 郑希羽觉得肖季可真不是个东西。 在她这里受了挫，就去欺负喜欢自己的人，等同于在人和人的感情中挑软柿子捏。 都说先喜欢的就输了，郑希羽这段时间总是会想，她到底什么时候喜欢上了唐天湉。 越回溯越往前，有时候一觉睡醒看到唐天湉给她发的消息，她会觉得大概两人在第一次见面之前就有过渊源。 否则怎么会这么巧。 怎么会这么心有灵犀。 怎么会如此顺利地我喜欢你的时候你刚好也喜欢我。 这大概要耗掉前三分之一的人生积攒的幸运值。 唐天湉朝她轻手轻脚地走过来时她是知道的。 但郑希羽故意装作没发现，仍然扒着栏杆看着楼下。 唐天湉到了离她一步远的地方停住，然后突然伸手攻击她的腰，两只小爪子隔了厚实的棉服外套，就跟小猫挠痒痒似的。 郑希羽抓住她的手腕，笑着转身，顺便将人捞进了怀里。 因为两人身高的差距，唐天湉看她的时候总是仰着头，这样俯视的角度会让她的眼睛更大，总是有些亮闪闪的别样的光芒。 郑希羽特别喜欢她这个样子。 不，郑希羽大概喜欢她所有的样子。 “你是不是没长痒痒肉啊？”唐天湉蛮不服气地道。 “长呢，”郑希羽拽着她的手又在自己腰上随意蹭了两下，“可痒了。” “那你怎么都不躲？”唐天湉问。 “因为知道是你呀。”郑希羽这话说得轻快又敏捷，而且后缀的语气词完全是顺着唐天湉的音调走，有种娇兮兮的味道。 唐天湉呵呵呵地笑起来，特乐意看郑希羽这样，极大地满足了她的虚荣心。 “大狗子。”唐天湉晃晃胳膊，拽得郑希羽的胳膊也跟着晃。 “小狗子。”郑希羽就这么牵着她手腕，两人往回走。 “不是小猫咪吗？”唐天湉问。 “你喜欢小猫咪吗？” “不是我喜不喜欢的问题啦，这是你自己的问题，你不能老是变，今天是狗子明天是猫咪的。” “小宝贝。”郑希羽道。 “噫，好肉麻哦。”唐天湉嘴上说着，行动上倒是一点都没嫌弃，往郑希羽跟前蹭了蹭，又蹭了蹭。 两人到了包厢门口，知道这一掀门帘，就又不能这么亲密了。 而且吃完了饭肯定各自散了回去休息，郑希羽晚上有训练，要再见面又只能等到训练结束后那一小会儿的时间了。 于是不约而同的，停住了脚步。 郑希羽的大拇指在唐天湉的手腕上磨蹭，有点点粗糙，一下又一下，让人发痒。 唐天湉缩了缩脖子，不说话。 于是郑希羽问她：“下午几节课？” 唐天湉道：“两节，有节选修。” “嗯。”郑希羽道，“认真上课。” “哼。”唐天湉可不服气了，“我成绩肯定比你好很多。” 郑希羽只是笑，又捏了捏她手腕，这才放开了。 饭局结束，果然是分群回宿舍。 队里有好几个人都和郑希羽住在一栋，几人往回走的时候碰到了教练。 谈燕同大家一一打过招呼，问她们：“这是去哪儿了？” 有人回答：“吃火锅去了，和文学院的两个学姐！” “文学院的？”谈燕笑了笑，“怎么和你们玩一块去了？” 人多口杂，郑希羽没挡得住，已经有人喊道：“文学院和体院也可以玩得很开心呀，上次在h市，糖糖不还过去找希羽了吗？” 唐天湉的名字好玩，给她起什么外号的都有。 但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谈燕的眼神一下子就凝聚在了郑希羽身上，她招了招手，对郑希羽道：“你来一下。” 郑希羽出了队伍，其他人挥挥手先走了。 谈燕道：“上次比赛，你哥哥来看了，后面有再和他联系吗？” 郑希羽诚实回答：“没有。” 谈燕：“为什么？” 郑希羽：“没必要。” 谈燕叹口气：“要跟家里人多沟通。” 郑希羽没说话。 谈燕的话拐个弯，终于到了唐天湉身上：“大一第一学期就交了好朋友，挺好的。” 郑希羽依然不说话。 谈燕看她一眼：“不要影响训练。” “不会的。”郑希羽道。 顿了顿，她又道：“我的表现您都看在眼里的。” 这次轮到谈燕沉默了。 郑希羽平日里训练没偷过懒，但运动员，就是要用比赛的成绩说话。 刚入队的时候，她的成绩在谈燕眼里都不算成绩，因为那只代表过去，但现在，好歹打过几次正式的比赛了，郑希羽表现的都很不错，这是郑希羽在球队里进行任何谈话的资本。 谈燕挥了挥手，不再纠缠：“去吧，中午睡会。” “嗯，教练再见。”郑希羽转身，大步地走了。 不管她和唐天湉什么关系，目前在谈燕眼里，都不能影响比赛。 不影响比赛，是球队处事的前提，不仅是教练，队长和队员，都在努力维护这个准则。 郑希羽之前觉得，没有比比赛更重要的事。 但现在她偶尔会想，如果把唐天湉和比赛放在一起二选一，她会怎么做。 其实不太有非得做这种假设的必要，但她就是会这么想。 也不『逼』迫自己现下就给个答案，但总藏在脑海里某个角落里，时不时就蹦出来一下。 就像现在。 她躺在床上，午休，但没能睡着。 午休是缓解疲乏的好方法，虽然时间短，却极其有效，如果她现在有一个好质量的午休，那对于下午的上课和晚上的训练，或多或少都有帮助。 但她现在为了这虚无缥缈的假设，没能睡着。 这是不是在某种程度上已经可以说，是影响到对比赛的专注度了呢？ 郑希羽闭了闭眼睛，想回顾一下新练习的战术要领，脑袋里却全是唐天湉。 她冲她笑，她跟她黏黏糊糊地说话，她的身体总是不经意地，故意地，偶然地，处心积虑地，与她的身体碰触。 郑希羽突然就很想唐天湉。 刚刚分开就想念，在一起也想念，不知道怎么着，才能不想她。 下午第一节是专业课，郑希羽努力认真听讲。 第二节是英语课，郑希羽的英语本来就差，再去教室的途中，还听到同学说英语老师这节课要做什么听力测试。 郑希羽脚下一顿，转头就掉了方向。 “干嘛去啊？”有人喊她。 “急训。”郑希羽抬了抬手。 用训练做逃课的借口，永远不会错。 但用训练做为唐天湉逃课的借口，就像一个自私自利自我放纵的弥天大错。 郑希羽一边提醒着自己不要掉入这样的深渊，脸上却抑制不住地开始微笑，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戳得飞快。 -下节课哪间教室？ 她问唐天湉。 唐天湉很快回了过来： -真心楼4023。 “等我。”郑希羽用带着笑意的语音回复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