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古怪的月份。 啊什么,你教我那么久,再笨也学会了。”奚临轩说道。 殿下,要不请那位大夫来在旁看着,好歹……”卫林下的话没说完就被奚临轩打断,他说:我自己扎了几次,现在不还好好的么?” 殿下,您怎么可以随便……” 你不是也第一个拿自己试的么?”奚临轩说道。 那怎么能一样,殿下乃是万金之躯,如果真有个……” 今天,奚临轩好像特别喜欢打断她说话。 说来说去,你是对自己很有信心却对本宫没信心是不是?卫林下,你还不去拿玄针来?”奚临轩说道。 其实这一天是卫林下盼了好久的,可真的到来她却惴惴不安,万一真的有个差池她可就为卫家带来大祸了。 捧着针袋回来,卫林下站在门口深深吸了口气才推门进去,一瞧,房中已立好了厚厚的屏风,奚临轩淡定自若地坐在轮椅上,卫林下把针袋捏得更紧,心都要跳出来了。 卫林下你该相信我。”奚临轩说道,难得脸上带了笑意。 信不信的,现在已经车到山前没有退路了,况且他总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的,卫林下双手捧着针袋郑重地放在他手上,奚临轩笑容大了些:卫林下,你也不用这副风萧萧兮易水寒的表情吧!” 太监推着奚临轩转过了屏风,宫女在这边给卫林下搬来了一把椅子和那本书。屏风那边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很快就没了动静。 卫林下什么也看不到,只得双手合十默默祈祷,千万不要出任何差池。 时间缓缓流逝,卫林下看一眼铜漏心里不免有些急,站起来又坐下盯着屏风努力想看出点什么。 卫林下,你若是坐不住就出去走走,一会儿再回来。”屏风那头,奚临轩的声音很是平和,似乎还有点愉悦。 不用了,待在这里我还安心一点。”卫林下说道,刚才他一直没个声响她才紧张,现在听来似乎还好,所以卫林下也就坐得稳了些。 卫林下,多谢你那天的莲蓬。”奚临轩道。 啊?没什么。”卫林下纳闷,莲蓬,又都提起了莲蓬?有什么好问的? 奴仆众多,何必亲自去采,秋日水凉,若得风寒之症可不是玩笑。”奚临轩又道。 卫林下惊讶地眨了眨眼,他怎么知道的?想了想,定是她房里的丫鬟无意中说漏了嘴被人听去了。 现在无碍了。”卫林下顺着他的话说道,也不承认也不否认。 嗯。” 又过了会儿,窸窸窣窣的声音再次传来,待声音停了,有小太监来抬走了厚厚的屏风,原来,两人竟隔得这样近,伸出手,大概指尖可以相碰。 卫林下想起那次他们两人对坐裙袍相依的场景,不免有些羞意。 殿下这些日子果然jīng进了。”卫林下说道。 不过是勤快些。”宫女端来热茶给两人奉上,奚临轩忽然对宫女发了脾气,怎么,这么长时间连一杯茶都不曾奉给卫小姐?混账东西。” 宫女扑通跪地,缩着肩膀低垂着头,很是害怕的样子。 她端来了,我不渴就让她拿下去了。”卫林下说道。不知礼是该骂,可一杯茶的人情她还是送了的好,毕竟不是自己府里的丫环。 殿下觉得如何?”卫林下看着他的袍子,其实,他站起来挺高的,和奚照庭差不多,而且,他比奚照庭好看,虽然,脸色是苍白了一些。 如果立刻便有效果那本宫大概可以挂幡做神医了。”奚临轩说道,一边斯文地喝茶,白皙的手指看起来瓷一般的颜色。 也是啊。”卫林下微笑着说道,手中杯子里茶叶已经泡开,整齐地立在水里,像鱼缸里摇曳的水草。 两人说着话,一个小太监进来了,说卫夫人来探望殿下,卫林下忙站起,太监请了卫夫人进来,她本是笑着的脸,在看到两把离得很近的椅子时立刻闪过狐疑的神色,卫林下没瞧见,可这神色却落进奚临轩眼里。 卫夫人坐了坐便带着卫林下离开了,奚临轩立刻沉下了脸,盯着自己的腿默不作声。 24 出了奚临轩院中,卫林下挽着母亲的胳膊往自己绣房走,卫夫人嗔她自己还没好利索,上午进了宫这回连房都不回又去看着十三皇子的功课,怕她累着。卫林下却很高兴地说:娘,皇子殿下已经掌握了玄针之法,刚才他已经下针了。” 哦?那敢情好,早点好了可是造化了。”卫夫人说道,心里有些许不安,自己的女儿眼看着便要十四岁了,按偃律,十三皇子再过两年到了一十八岁也要行冠礼,不大不小的两个孩子每日待在一起——皇子样貌又十分俊秀,若万一,日久生情可如何是好? 卫夫人想着心事又不好开口跟女儿提,此时心里不免有些盼望王太后早日将婚赐下。 因奚临轩已开始治疗,卫林下又被奚照庭识破,所以她打算再为景少爷诊治两次便收拾包袱回家,免得再生事端。 多日不见,景少爷似乎jīng神头更好,袅袅姑娘没跟着,他自己好像也落得轻松。 看起来夏大夫年纪甚小,有此医术实在难得。”景少爷小腿上扎着针一边跟卫林下说话。 听景少爷的意思腿已经好了许多,大概再来一次就够了。”卫林下说道。 夏大夫脸色不太好,这些日子是生病了么?”景少爷问道。 卫林下点点头,心想,要是那袅袅跟来就好了,她最爱与景少爷轻声轻气的说话。胖大夫在那边叫卫林下去帮忙给一位老太太倒些水来服药丸,卫林下赶紧借机去了。 她不大喜欢听景少爷的声音,总让她想起后人批判诗经里郑、卫之声,yín。”这句话。 景少爷扎完针走了,卫林下看看时间也差不多收拾针袋准备走人,胖大夫在外大声喊夏大夫,有人找”,出来一看,奚照庭稳稳当当坐在椅上。 在下赵亭,上次见过夏大夫的,今日来延请您为在下的一位朋友诊治。”奚照庭像模像样地说道。 有些不情愿地,卫林下随着他出来了,往前走了一段距离,上了一辆普通的马车。 她和奚照庭。 卫林下摸着针袋,也不问去哪里也不问去给什么人医治。马车晃晃悠悠地走了半天才停了,停在一条巷口,下得车来,那幽静的巷子里空无一人。 殿……” 赵亭。”奚照庭忙小声纠正道。 赵亭,照庭,她才不这么喊,王太子的名讳能是她可以随便叫的么?再说,他又有秋后算账的癖好,她可不想再被他抓住小辫子,于是卫林下歉意地笑了笑说道:赵公子的朋友住在这儿?” 奚照庭看她一眼,嘀咕道:什么赵公子,怪里怪气的。跟着。” 侍卫们没跟着,想必都在暗中保护呢。 走到巷子深处,奚照庭在一家看起来还很体面的门前停下,拍了几下门里面有老奴开了门,见到他也只是跪地说请主子安”。 连易还好?”奚照庭一边问一边往里走,卫林下紧随其后,听这口气还真是朋友。老奴说还是老样子,然后又很小心地问奚照庭卫林下是何人,奚照庭一扭头瞥卫林下一眼道:她?凤首山虚真仙姑的俗家弟子,会玄针之法。” 等卫林下看到奚照庭口中的连易不由得愣了下,这连易看起来怎么也有四十岁左右了,真没看出来,平日就喜欢和公子哥儿们玩在一起的奚照庭还有这样的忘年jiāo,而且,是个只能被人扶着行动、只有脑袋和一条手臂能动的男人,他脸上有笑容,大概是已经接受自己的命运了,所以笑容看来一点也不苦涩,像一个慈祥的长者。他称奚照庭为殿下”。 连易的目光看向卫林下,脸上的笑容愈发的深。从面上看,他是个老实人,卫林下想到。 这个病患让卫林下觉得很棘手,以前的几个,毕竟都是人之常见病,而这位连易如今的状况绝对不会那样简单,卫林下问了他好些问题想心里有个数,一抬头见奚照庭看着自己,满脸的期待。 不是很容易,我大概只有一半的把握。”卫林下说道。 大夫,你无须太过担心,能治便治,治不了也无妨,我已经习惯了。”连易宽容说道。 我会尽力的。”卫林下说道。 奚照庭知道她下午之前是要回府的,所以今日只是带她来瞧瞧,稍坐了坐便离开了。坐在马车上,卫林下看奚照庭,其实,她很想听听连易的事,确切地说她想知道连易缘何变成现在这样,可惜,奚照庭大概不愿旧事重提,只说过两天医馆就不要去了,只要为连易治好病他不会找她算账的。 殿下,那治不好的话要一起算吗?”卫林下忙问道,先小人后君子,话可得摆在头里,否则一块儿算陈年帐她可吃不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