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哭完了,陆季棠才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你该去江南的,那边生意好做。” 何至于为了他一个陆季棠,跑到浒州来受苦。 誉王正色道:“你救我一命,我得还你。” 那时候李云岱让陆季棠把誉王给处理掉,给了两个选择,陆季棠特意选了匕首,刺入誉王胸膛的时候,偏了那么几寸,才让誉王捡回一条性命。 陆季棠救他一命,他就想着什么时候还他个人情,这才颠颠的来了浒州,打算攒够银子就去罪吏营把人买出来。 “不过你遭了这罪,也是大难不死有后福,罪吏营以为你活不了了,我打点了些银子就把你罪藉买了下来。” 说着誉王从桌子上取了个文书过来给陆季棠看了看。 “这东西,不要也罢,”说着他三两下就把文书撕了,又把陆季棠按在chuáng上:“你好好休养,大夫说你得将养一段时间才行,你醒了我也放心了。” 然后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带上门出去了,从始至终都没有提及他被人下毒一事。 陆季棠望着灰白的帐顶,突然很疲惫,李云谏让他去梅城、来浒州路上的冰天雪地、周保庸特意来浒州杀他,他走的步步惊险,居然还能活到现在。 居然是他顺手救下的誉王不顾一切的跑到浒州来救了他一命。 太过嘲讽。 陆季棠吐了太多血,又在chuáng上躺了两天才下地,到大堂时,就看见誉王偷偷亲了那大着肚子的老板娘一口。 “... ...”陆季棠停下脚步,不知道自己是过去还是再回屋里去。 誉王也瞧见了陆季棠,整张脸一下子红的像个猴屁股似的,倒是那老板娘朝着陆季棠笑了笑,见了一礼。 “那个、这是我旧友,陆季棠,字遥川。” 陆季棠朝老板娘点点头,然后誉王又介绍道:“这是玉娘,是、是、是... ...” 见誉王“是”不出个什么来,玉娘大大方方的上前来。 “我本是见chūn楼的jì子,蒙李公子赎身,陆公子不嫌弃,直接喊我一声玉娘就行。” 谁料誉王像吃了药似的,梗着脖子大喊:“你不是jì子,谁说你是jì子了,我一定要娶你回来的!” 感情都敢亲人家了,还没把人娶回来。 玉娘也不知道听过多少回这种话了,留下一句“我去做饭了”就朝后院去了。 誉王眼巴巴的看着人家背影,皱着眉头瘫坐在凳子上。 “孩子... ...是你的?” 陆季棠问他,没想到他眉头皱的更深了。 “我,我不知道啊,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 “... ...” 见陆季棠一言难尽的模样,誉王解释道:“我在玉娘那里住过几次,但她也... ...所以不知道是不是我的。” 他来浒州之后在玉娘那里做过几次恩客,按时间算来,孩子也是那时有的,但玉娘那时候也接过几次其他的客,所以不光誉王不能确定,连玉娘自己也是不能确定的。 “你... ...你不嫌——” 陆季棠话还没说完,就叫誉王打断了。 “这叫什么话,我打心底里喜欢她,怎么会嫌弃她,现在她在这里,跟她之前在哪里,有什么关系。” 陆季棠愣住了,耳边突然响起李云谏的声音。 “真脏。” 突然有些喘不上气来。 “遥川,遥川?” 誉王喊他,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嗯。” “你没事吧?” 陆季棠反应过来,摇了摇头。 看着忙前忙后帮玉娘端菜的誉王,陆季棠愈发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 他身体好些后,又收到了韩直的信,信上没有提及其他人,只说了李云谏又纳了几个妃子。 陆季棠提笔写了回信,央韩直查二十多年前的陆家的旧案,周保庸来过浒州的事情,他一句都没提起。 陆季棠焦急的等待着,但似乎这桩旧案十分难查,三个月后,韩直的信才寄来。 上头密密麻麻写着陆家的罪状,捐银买官、qiáng抢民女、勾结马贼、滥杀无辜... ...一项项罪名让陆季棠眼前发黑。 他本以为自己就算无父无母,没有好的出身,也应该是清清白白的,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结果。 他真是死有余辜,陆季棠想,先生居然能忍他多活了二十年,他刚出生那会儿,就应该摔死在襁褓里头。 他浑浑噩噩出了门,看着眼前已经有了些薄冰的河,心里头算了算,这才刚刚夏季,怎么就结冰了。 陆季棠走到河边,想看个究竟,望向河里时,看到自己的倒影正在朝他挥手。 “走吧,陆季棠。” “去哪?”陆季棠问着,又往前迈了一步。 影子不说要去哪,只招呼他走,陆季棠仔细想了想,自己也没什么牵挂的了,不妨同他去看看,正要迈脚,就听见誉王撕心裂肺的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