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喝酒一样,他并不觉得这是种享受,但心情烦躁压抑的时候,总需要点儿什么刺激他的神经。 他买完烟出来,坐在路边,看着往来的车辆,抽了一根又一根。 一开始大脑一片空白,后来开始想自己过去的这些年,从十年前想到了现在,想到郑知早上跟他说:“你还有我呢。” 游择一不敢让自己产生那种依赖别人的念头,可天知道,他多想有个人依赖。 他被烟呛得红了眼,有些头晕,看着那些闪烁着的、刺眼的车灯,有种冲上去的冲动。 可他又知道不行,他不能因为自己想死,就给别人添麻烦。 他的手机突然响了,那首总是能让他情绪崩溃的《曾经我也想过一了百了》在这个晚上像是藤蔓一样紧紧地缠住了他。 游择一一直没接电话,反复地听着这首歌在他耳边响起又安静。 曾经我也想过一了百了,因为心中已空无一物。 游择一听不懂日语,在他听了无数遍这首歌也无数次被这首歌刺激得近乎崩溃之后才去网上查了歌词。 那天,是他跟郑知重逢的日子。 “曾经我也想过一了百了,因为还未与你相遇,因为有像你这样的人出生,我对世界稍微有了好感,因为有像你这样的人活在这个世上,我对世界稍微有了期待。” 他想到了郑知。 他左手指间夹着烟,右手把手机从口袋里掏了出来。 八年前,郑知拉了他一把。 八年后,救他的人还是他。 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说不庆幸更是不可能的。 人类这种生物,太脆弱了,有时候脆弱到想起一个名字就能流眼泪。 游择一看着屏幕上闪烁的来电人名字,鼻子酸了。 他终于承认自己没用没出息,承认自己不管经历了什么依旧没有qiáng大起来,承认自己被生活压垮了,承认他想立刻见到郑知。 “你在哪?” 电话那头的人语气急切,像是生怕他出什么事。 “公司附近的烟酒行门口。”游择一嗓子gān涩沙哑,“从大门口出来,左转,到丁字路口右转,往前走一百五十米,我在路边坐着。” 游择一不记得自己以前在哪儿看到的《圣经》里的这句话:“神说,要有光,于是就有了光。” 他不信神佛不信耶稣,他从来什么都不信,连自己都不相信。 可是这一刻,他突然相信了郑知,因为郑知就是他生命里仅有的一束光。 他的光来找他了,在他被夜晚吞噬之前。 他听见他的光说:“喂,也给我一根烟抽呗。” ☆、第 51 章 夏夜的风也并不总是能让人觉得舒服, 这座城市,连夏天的夜晚也是cháo湿闷热的,裹着热气的风在空气里游dàng,撩拨得每个人都大汗淋漓。 郑知跟游择一坐在路边抽烟,他说:“你倒是找了个好地方思考人生。” “我没思考人生,”游择一说, “我只是不想回家。” “……啧,给我个机会chuī捧你行不行?”郑知抽完一支烟, 看了看满地的烟蒂,“在我收拾完这些之前,你还有最后的机会把手里的烟抽完。” “不抽了。”游择一掐断了烟, 跟郑知一起把地上的烟蒂收拾gān净, “走吧。” 他抬脚往前走, 却被郑知拉住了。 “哪儿去?” “公jiāo站。” “郑经理有车。”郑知得意地笑笑, 甩了甩手里的车钥匙, “郑经理还有房。” “……不要再炫耀了。”游择一任由他拉着自己往前走,难得的没有甩开。 “不是炫耀,这是在对你施压。” “对我施什么压?” 郑知的车就停在不远处,俩人没说几句话已经到了车前,他亲自给游择一打开车门说:“游先生,上车吧。” 游择一坐进去,等郑知也坐好之后问:“你还没回答,对我施什么压?” “要你认清现实,跟我在一起, 能少奋斗二十……不对,五年吧。” 游择一被他逗笑了:“为什么不是二十年?” “我认真想了想,二十年对我来说难度太大,五年可以,五年你刚好可以大学毕业,到时候你继续奋斗,我抱紧你大腿就行了。” 郑知语气轻松,像是在开玩笑,但游择一都听进了心里。 他记得郑知跟他提过的,希望他重新参加高考,虽然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这一刻,游择一突然动了心。 两人在车上没再多说什么,到了游择一家楼下,郑知说:“我在楼下等你。” 游择一有些惊讶:“你不一起上去吗?” 郑知点了支烟,笑着说:“我要是说我也上去,你会同意吗?” 不错,如果刚刚郑知要求陪他一起上去,他也是不会答应的。 即便在这个晚上,游择一已经开始动摇,可并不代表他真的愿意让郑知去为自己解决一切麻烦,他做不到那么无耻。 尽管这在郑知看来才不是“无耻”。 “谢谢你。”游择一解开安全带,正准备下车,谁知,身边的人突然靠近,在他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个吻落在了他的嘴唇上。 带着烟味的,轻柔的吻。 他又想起那个中学时代的那个早晨,又想起十八岁的郑知留在他生命里的第一个吻。 “去吧,”郑知捏了捏他的鼻子,“我等你。” “……别像哄孩子似的哄我。”游择一下了车,关门的一瞬间说了句,“我比你大,是你哥。” 他丢下这句话,快步走进了楼道里。 郑知含着笑看着他消失在楼道,心情大好地打开音响,一边听歌一边等他未来的男朋友。 他已经越来越有把握了,游择一的天平已经向他倾斜了。 早上游择一把钥匙给了他爸,到了楼上,只能敲门。 门铃坏了好久,没人来修,敲门敲得震天响,过了好久才有人来给他开门。 开门的是一起合租的一个男生,黑着脸给他开了门,抱怨道:“没钥匙就别回来了!” 游择一连连道歉,回房间的一路都在说:“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他到了自己卧室门口,房门没关,他刚站在那里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烟酒味儿。 他皱着眉走进去,关好了门,屋里的男人只穿着条短裤坐在chuáng上,用扑克摆什么阵。 见游择一回来,男人抬眼瞧了瞧他:“你租这什么破地方,屋里连个电视都没有。” “没有钱,”游择一站在那里冷着脸对他说,“能找到这个住处已经不错了。” 那人嗤笑一声:“我看你这就是个障眼法,给我看的。” 游择一皱了皱眉:“你什么意思?” “我看见楼下停的那辆车了,好车,”游择一他爸把手里的牌往chuáng上一丢,靠着后面的墙,抽着烟看他,“我儿子行啊,卖屁股赚钱,日子过得挺滋润的吧?” “你说话放尊重一点。”游择一脸色越来越难看,“我们没你想得那么龌龊。” “得得得,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你们怎么玩儿,我不管,给我钱就行。” “我没钱给你,你把我的钥匙和卡还给我,现在立刻从这里出去。” “怎么跟你老子说话呢?” 游择一厌恶极了他的这种说话方式,在监狱这些年,依旧没能让他学会做人。 “我跟你没关系。”游择一说,“早上是因为公司门口人多,我懒得多和你争执,从你进监狱的那天,咱们就没关系了。” “放什么狗屁呢!”男人随手抓起身边的烟盒用力朝着游择一丢过去。 烟盒轻,没打到他。 男人不甘心,从chuáng上起来,抬手就打在了游择一脸上。 “打完了?”游择一躲都没躲,直勾勾地看着他说,“打完了能走了吗?” “走个屁!我告诉你,你要是敢赶我走,我就敢明天继续去你公司闹!你不是怕吗?那行啊,我就找你相好的去,就你们捅屁股的那点儿破事儿,你们不怕别人知道是吧?那我就帮你宣传宣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