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当两人撞上视线时,梁行野很快会避开。 池宁就问:“你怎么了?” 梁行野手上在慢条斯理地剥虾,递到他唇边,“张嘴。” 野生马达加斯加黑虎虾,慡滑鲜美,吃了一个又来一个。 池宁便不问了,边嚼虾边和谢川的助理聊天,噼里啪啦地打字。 梁行野扫了眼屏幕,看不清,“在和宋晓意聊?” 池宁和宋晓意一直有联系,上周末还约着看了音乐剧。eFromAway,池宁不懂英文,提前好久做了功课,一个单词一个单词磨,确认能理解才出发,在剧场看得眼泪汪汪,又不敢掉珍珠。 等梁行野接到他,车门一关,珍珠四处滚落,略带鼻音地说下次和宋晓意看别的。 “不是她,是谢叔叔的助理,”池宁炫耀似的,“谢叔叔让我当他演唱会的吉他伴奏。” “这么厉害?” 池宁有点不好意思,“只伴奏一首。” 谢川很尽责,把他带在身边,毫无保留地教他,吉他属于最易上手的乐器之一,池宁又有基础,天赋摆在那,技艺日渐jīng湛。 让他伴奏是意外之喜。 谢川的周年演唱会距离举办时间不到一周,没有主动宣发,粉丝在各类媒体下口口相传,飓风般声势浩大,开票初期就被抢光,工作室里大家忙得团团转,除了池宁。 跟着谢川的乐手们年纪偏大,谁都把他当小孩,见天逗他玩,等真要gān活了,又怕累着他,啥都不让碰。 那天去体育馆排练,池宁坐在第一排,聚jīng会神地观看。 谢川曲风多元,将经典歌曲分风格演出,摇滚元素、làng漫抒情曲、国风……配合舞台背景和预先拍摄好的画面,真情演绎多年来的音乐历程。 演出近三个小时,池宁盯着炫目的舞台,盯到眼睛gān涩,心里震撼又蠢蠢欲动。 结束后,他去后台找谢川。年纪大了体能跟不上,谢川喘着气,浑身是汗,嗓音也变哑些许,正瘫在椅子上喝水。 休息室里人进进出出,吵吵嚷嚷的,池宁蹲在谢川面前,还没说话,一个三十多岁的鼓手笑着拍他脑袋,“蹲着像个小青蛙。” 周围响起一片笑声,有人打趣:“还是个漂亮的混血小青蛙。” 谢川也笑:“行了啊,昨天笑他吃青菜像考拉,今天又像小青蛙,他就不能是个人?” 池宁心虚地想,确实不是,他酝酿许久,跟谢川说自己也想帮忙,哪怕搬搬乐器。 场务扔了条奶酪棒给他,洋溢着老父亲的慈祥,“我安排好了,用不着你搬,你去玩就行了。” 鼓手:“谁想给你搬乐器,人宁宁是想上场参与……” 被挑破小心思,池宁耷拉着脑袋偷偷瞄了眼谢川。 众人又笑,鼓手笑得最欢,“谢老师,给小青蛙一个机会吧。” 吉他手开玩笑:“我这是要被迫下岗了?” 池宁年纪小,大家起初以为他闹着来玩,直到他弹唱了首曲子,没歌词,从头到尾纯曲调,静谧深邃,很轻易地勾起了在场人的情感共鸣。 最好的音乐,不一定拥有高超的技巧、顶级的唱腔,但一定能打动人心。 按谢川的话来说,池宁灵气十足,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缺陷只在理解词上面,吃了没文化的亏。 谢川笑眯眯,领着池宁去了舞台。 体育馆能容纳万人,升降舞台流窜着紫光,电流似的蔓延,光彩夺目。 只有舞台打了光,台下座位空dàngdàng,往后黢黑一片,犹如夜色下的大海,无边无际。池宁站在舞台中央,像站在礁石上。 渺小又孤独。 但谢川不会孤独,再过不久,这里将变得人声鼎沸,和他以前所有演唱会一样,高燃到几乎爆炸。 池宁看着闲散的谢川,“谢叔叔,你会紧张吗?” “习惯了,”谢川透过空dàng的座椅回忆当年,“第一场演唱会很紧张,手心出汗腿也抖,害怕失误,但最后还是忘词了。” 他笑着问:“宁宁,想体验一下吗?” “想。”池宁幻想着万众瞩目的场面,目光充满憧憬,“我想被很多人喜欢,还想唱给我哥哥听。” 这是他梦寐以求的机会。 谢川笑得温和,池宁有多黏梁行野他都看在眼里。平日里三句话不离梁行野,梁行野一出现,视线就锁住了,不过梁行野对池宁也好得过分,他们感情深厚在所难免。 最后谢川不仅让池宁参与了伴奏,还答应中场休息的时候让他弹唱。 要上台,排演不可或缺。梁行野每每来工作室接人,池宁都在练习。 今天也是如此,梁行野没打扰,隔着玻璃窗观望,谢川弯着腰扫弦,看架势是在教技巧,谢辛也在,靠墙站得像一棵松,微微垂眸凝视池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