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日子久了,也就疏离淡忘了。若是一日自己离去,也掀不起什么波澜,甚好。 打着这般小心思,却没想到被万俟shou族的人利用上了,在从书院回冥楼的途中袖中多了一枚六棱晶,冬葵不知这是何物,便匆匆去jiāo予了柳烟烟。柳烟烟也不敢擅自做主,只好去寻了管家,一来二去玄婴也知道了此事来凑热闹,听了里头的录音玄婴叽叽喳喳展了翅飞出殿外。 管家等人听不懂也能猜出玄婴要去找人,冬葵追至门外呼喝了句:"等等----"就被玄婴刁住颈后衣领一把甩上了背。 玄婴几乎如直线般仰冲上了云霄,冬葵紧紧圈着玄婴的脖项,待平稳后复颤着唇问:"是去找虞卿姐吗……" 玄婴应了,又道:"冬葵你听的懂我的话吧。" 冬葵犹豫了下,轻轻道了句对。 玄婴声音带着难得的严肃,一字一句不断敲击着冬葵的心脏:"你的身上一直有我很熟悉的气息……我一直不解,这几日终于想明了,你身上应当流淌着一半某种神shou的血液,不过常人的身体难以承受来自血脉的力量,要不了多久就会溃散了。" "清清与我说过万俟shou族在长岭边布置了针对我的杀阵,也反复告诫我说不准过去。他们只知玄火一旦沾上再难挣脱,更燃尽万物,便想欲取走我身上的本命之火,但不知玄火还有一用----燃尽杂质换骨伐髓。可将你身体里属于人类的杂质洗掉,回归神shou之体。" 冬葵的心咯噔了一下。 "万俟shou族准备了那么久,却没有等到我,肯定将矛头全都转向清清。"玄婴道,"无论六棱冰晶所说是真是假,我去了,看见清清安安生生的才放心。我身为清清的守护神shou,却迟了十多年才现身,让清清受了这么多苦,今天还让清清独自应对危险,自己却呆在安全的地方,我怎么坐得住?就算……真的着了道,也可让引走一部分的人。再者,你也可用玄火换一个生机。" 玄婴平静地细数种种,不像平时咋咋呼呼没心没肺的,倒颇有秦清冷淡计算得失的模样。它问:"只看冬葵你,想换骨回归shou态活下去,还是就这般等着尽头。" 冬葵沉默了,只听得烈烈风声在耳边呼啸。 她道:"我不知道。" 等到了地方,一切如同梦般,玄婴被阵法黑索桎梏住,自己怎么也拉不开那些冒着森森寒气的锁链,反被震开,五脏六腑俱是疼意,腥甜血液堵在喉中,被生生咽下。 后被虞卿姐救了出来,手中被塞了一张传送符咒。 传送符咒需撕裂时默念地方,再贴身上,符咒愈是高级,传送的范围愈远。 是走?是留? 冬葵攥紧了传送符咒,闭了眼,心中念了个名字。 再度睁眼后,极窄的屋檐下一堵斑驳石墙横在眼前,冬葵坚持不住,软软半靠着倒下,视线模糊,艰难地喘着气,呼吸不上来。她用手撑地勉力支着身体,视线落在碎裂开的青石板里,发现一点盎然的绿色,努力睁了眼看,瘦弱的叶柄支着几片叶子,中间隐约藏着小小的花蕾。 是冬葵啊。 冬葵恍惚想着,记忆飘回很远的地方,微微动了动惨白的唇,想笑一笑,却连笑的力气都没有了。 就差一点雨了。 上天宛如听到了冬葵的心声,一滴晶莹透亮的雨忽然落在碧绿的冬葵叶上,然后缓缓顺着叶尖坠落在地,在青石板上碎成数瓣。而后,滴滴答答的雨声由缓及快地猛烈奏响,水雾氤氲,地面上的积水逐渐汇聚。 冬葵唇角带着一点弧度,听着雨声,缓缓闭了眼。 这一次,好像真的没有起来的力气了。 半月后,学院中。 冬棕bào躁道:"你找我也没用,冬葵没了消息我也没办法,现在到处乱成一团,你别出去惹事!" 良岳顶着那张横着疤的脸一看就凶得不行,转来转去像只困shou,一瞪眼就叫人心里发粗,道:"你不觉得哪里不对吗?虞卿姐那边也说派人找了,这么多天过去了,冬葵还是一点消息也没有!" "冥楼都找不着人,你出去还能找着?别添乱了,回去呆着!"冬棕几句就给人呛了回去,又反问道,"你不是平日里最看不惯她吗?" 良岳语塞,与冬棕僵持了片刻,忿忿败下阵来,一路踢着石子回自己房去了。 刚一进房就发觉哪里不对,自己常日里藏gān粮的柜子不知怎的被打开了来,急急走近,一道身影咻地飞了出来,站在窗边。 良岳定眼一瞧,是只颜色如红霞般瑰丽绚烂的小雀,拖着长长的尾翎,转首看来,眼珠子溜圆乌黑,就这么静静站在那儿,见着生人也不躲。 "好漂亮的雀,像传说的凤凰一样……"良岳惊道,又向柜子看去,几块饼子已被啃成了残渣,还剩两个小小的生红薯。 良岳将一颗红薯拿了出来,试探性地伸向红雀的方向,道:"这个,你吃吗……" 那只雀黑眸亮晶晶的,踩来了一步,然后扑扇着翅膀飞来落到了良岳手中。 第71章 番外知柊 真吵。 一个女孩子在chuáng底捂着耳朵竭力蜷缩着四肢,面朝里,麻木地盯着角落里的蛛网,心想。 不知过了多久,几乎快睡着的女孩忽地一惊,感觉到小腿上被尖利的指甲掐着要被拉出去,赶紧使劲一蹬,正正踹在那女人脸上。 那女人唉哟一声,吃痛放开了手,女孩飞快地收了脚朝里挤着,直待贴到最里的墙壁才安心。 "躲躲躲,就知道躲,"那女的声音尖利连声叫骂,"生在这儿就是这种命,死也躲不开!若不是你运好继承了我这张俊俏脸,你哪里能活到今日?还这般给脸子,我告诉你,除非你将你这张脸给毁了,不然就给我乖乖听话!我还不信了!"然后将一样物什重重磕在了桌上,砰地摔门离去了。一出门便碰见了什么人,娇笑声声迎过去:"嬷嬷莫急,这孩子就是欠点教训,再给我个三五日,保给您治得服服帖帖……" 一切恢复了寂静,过了好片刻chuáng下方探出一个满脸脏污的小女孩,她扫视了四周确定无人,才慢慢爬了出来,将视线凝在了桌上的一个塞着红布的小瓷瓶上。 门再次被嘎吱拉开时,等来的却不是那个女人,是一堆鱼贯而入的侍从,一人缓缓自中间走来,宛如打量着一件陈列在店中的商品般看着人,眼神里甚至带着显而易见的嫌恶。他道:"把她带回谢家。" 女孩听着,视线上移,找到了一群侍从后的那个女人,厚厚的胭脂水粉也挡不住笑咧开的纹路,她捧着一堆银钱连声道着喜,自始至终没有看自己一眼。 女孩缓慢低下头,长久没有修剪的指甲掐在手心里刺出了血,只有脸上还是那副没有什么波动的模样,木呆呆的。就这么毫无抵抗地被带进了谢家,有了名字被唤作谢知柊,被侍女一番梳洗,换上gān净衣裳,被夸赞生得一副好面孔,好吃好喝待着,宛如真的脱离泥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