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两只皮猴 林贝贝和陈浩跑出学校之后，一路追逐打闹，唱着不着调的歌儿，来到马伊敏的外婆家。大老远的就殷勤的叫喊着“阿婆，阿婆，你家的马儿又闹情绪了！这会儿正等着你去降伏呢！” 此时正是收购棉花的季节，阿婆一早就下地忙活去了。这会儿还没回来。两个孩子，里里外外找了一圈，不见阿婆的人影，沮丧的坐在枣树下，一路上太阳火辣辣的晒，这会儿正好寻个阴凉处歇歇脚！ 歇了不到十分钟，俩皮猴又上树摘枣吃。这时候的枣才刚刚成熟，不是很甜，俩人在树上挑来挑去，也没摘到几个好的，咬一口不甜扔了，不一会儿功夫，树下满是枣！ 阿婆和傻儿子刚从地里回来，瞧见俩个熊孩子在枣树上摇晃，连忙扯着嗓子尖叫“哎哟！又是你们这两个小魔头，不去上学，跑我这来肇祸，瞧这满地的枣儿，看我不打死你们！” 阿婆说完抄起手中的棍子，就往树上抡去，傻儿子站在树下瞧着两只皮猴在树上跳来跳去，呵呵直乐！ 两个孩子被纠缠的无处可躲，急忙叫喊道“阿婆，你快去学校看看吧！你家马儿又闹脾气了，老师降伏不了，让我们请您老人家过去一趟呢！” 瞧着这熊孩子，是戏精上身了！ “小兔崽子，胡说什么呢？我家马儿又不是妖怪！还降伏！快给我下来，不然今天就一棍子抡死你们！” 阿婆深深的沟壑里溢满了怒火，把一张老脸烧得乌黑乌黑的，瞪着浑浊的眼珠子叫唤。一手握着棍子，杵在地上当拐棍，一手叉腰，累得气喘吁吁。这俩孩子是出了名的捣蛋鬼，附近五个村子，山坡田地，都被他们折腾够够了。 “我们下去，可你保证不能打我们，我们可是老师派来的！”陈浩缩着身子，抱着树枝一再求证，瞧阿婆那凶巴巴的样子，她要是真得一棍子打下去，他们俩的屁股准得开了花！ “哼！” 阿婆恨恨得瞪了一眼树上的泼猴，转身解下身上的背筐，递给傻儿子说道“阿虎，你进去先吃饭去，妈去学校看看马儿，很快就回来！” 见阿婆拄着棍子怒气冲冲的走了，两只皮猴从枣树上哧溜滑下去，唱着小曲儿，一会儿就跑没影了！ 阿婆家离学校有一段距离，加上她上了年纪，腿脚不是很利索。所以足足走了有二十分钟才到，此时老师正领着学生在操场上做广播体操，整齐的动作，好看极了！让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顺着人群环视了一圈，没瞧见自己的外孙，神色立即暗了下来！ 走到两位老师跟前，一脸歉意。不敢打扰，只是默默得站着！ 夏瑾依望了一眼黎平川，带着阿婆走到一旁，轻声问道“您是马伊敏的外婆吗？”说话间向她身后扫了一圈，不见两个孩子的身影，深深叹了口气！ “是，实在对不住！孩子脾气有些犟，让您费心了！”阿婆依旧是客客气气！脸上的神情却是很复杂，有些不安又有些恼火！ “您进去看看吧！他就躺在教室后面的地上。这么热的天气，把您请过来，我也实在是无能为力！”夏瑾依边走边说，把阿婆引到教室门口，她便停下脚步，在门外驻足！ “辛苦你了老师！” 阿婆不停的道歉，生怕外孙这异于常人的性情遭到老师的厌弃，要是把他给开除了，让他辍学回家，孩子这辈子就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马儿，我家的马儿又不乖了吗？” 阿婆人还没进屋，慈祥的声音就响起，径直走了过去，看到弯曲着身子，躺在地上的外孙，鼻子一酸，浑浊的双眼蒙上一层水雾。双手使劲的掐着自己那皮包骨的手臂，努力克制着，硬是把眼泪咽进肚子里。 温和的声音再次响起“哟！让外婆瞧瞧，这是谁又不听话，欺负咱们了？跟外婆说，外婆收拾他去！” 说话间人已经走到了外孙身边，佝偻的身子颤巍巍的蹲下，双手薅住孩子的衣裳，费力的把他拽起。责备的声音里却是难掩浓浓的慈爱 “你不是答应外婆了吗？不再让外婆担心的吗？你瞧这外面太阳吼大，外婆从棉花地里回来，早饭还没吃上一口，前胸贴后背的赶到学校来，这把老骨头都快折腾散架了！” 马伊敏从地上坐起，环手抱住阿婆的脖子，阿婆身上热浪滚滚让他忍不住嗷嗷大哭。 阿婆不再说话，只是轻轻拍着他的后背，默默的流泪！待他发泄够了，祖孙俩这才相互搀扶起身，坐在椅子上。 望着满脸委屈的孩子，阿婆无助的目光望向门口的老师，嗓子眼里被苦涩的泪水堵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夏瑾依远远的望着祖孙俩，深知老人家有话要与她讲。眸子望向操场上，体操马上就要结束了。招手示意阿婆，俩人一前一后走进隔壁卧房。 夏瑾依倒了一杯水，招呼老人家坐下，小心翼翼的问道“阿婆，马伊敏他是不愿意讲话，而不是同学们口中的哑巴对吗？” 从孩子那高亢的哭声中，夏瑾依知道，这个孩子多半是犯了抑郁症，而不是哑巴！ “是！” 阿婆闻言艰难的点了点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润润干涸的快要冒烟的嗓子，哽着泪花说道“这孩子也实在是可怜得紧，亲眼看见自己母亲死去的惨状，大病一场之后，就再也不肯开口说话！” “去年一场泥石流，把他母亲冲到了山下，找到尸体时，已经是面目全非。孩子的爸爸去世的早，突然间又没了妈，无依无靠，只剩我这个半死不活的亲人！还有一个只会干粗活的傻舅舅，有时候我真得害怕，自己一口气提不上来，这个可怜的孩子，他要怎么活下去？” “那……就没有给孩子找心理医生疏导过吗？” 这句话说出来后，夏瑾依就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在这四面环山的贫困地区，一个六七十岁的老人拖着一个十多岁的孩子，能勉强温饱就已经很不错了，哪里还有钱找心理医生？还懂什么叫心理疏导？ 她这话不是往人家伤口上撒盐吗？ “对不起阿婆，我……” “没关系！我知道你没有恶意的！”阿婆布满皱纹的脸颊上，扬起一抹宽容的笑颜，苍老的声音如同霜打过的枯叶，诉不尽岁月的沧桑与无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