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跳下马,转身背对着程安道:“趴上来。” 程安顺从地趴到了他背上。 秦湛的背宽厚结实,让人生出一股可信赖的安全感。 “抱紧。”秦湛又道。 程安双臂用力,牢牢抱住了他。 追兵越来越近,已经近在咫尺,程安在那轰隆的马蹄声中,听到有声音在嘶喊:“抓活的,抓到活的重重有赏。” 只见秦湛退后几步,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疾跑几步,再奋力一跃,竟是对着悬崖对面的平台扑了过去。 程安只觉得一阵眩晕。失重感中,风在耳边呼啸过,胸膛里的心像是要从嘴里蹦出来。 就在秦湛力竭就要下坠的时候,他抓住了那棵横生而出的松树。 “快,顺着我肩爬上树。”秦湛咬牙对程安道。 程安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伸手抓住松树,脚踩着秦湛的肩,两下就爬了上去。 秦湛见她上了树,一个翻身,也上了树来。 追兵已到崖前,火把照得悬崖两边一片通红,“他们跑了,不要活的,用箭she,she死他们。” 箭矢又蝗虫般飞来,秦湛拔剑一一挡开。 两人且躲且退,抱着树gān向平台爬去。 “咔”,树gān传来一声断裂的脆响。 这轻微的声响落在程安耳里,无异于一道炸雷。 “咔咔。”连着又是两声脆响,树gān已经出现了明显的裂口。 而两人还在树gān中途,离平台还有几丈远。 我死就死了吧,可别让秦湛也白白赔上一条命。 程安边退边胡思乱想着。 这时候,却见秦湛猛地在树gān上直起身,一把抓住程安的手臂。 瞬时,他的背上就噗噗几声闷响,插上了几根飞来的箭羽。 程安眼见他后背中箭,瞳孔紧缩,狂跳的心脏像被谁伸手抓住,狠狠捏紧。 秦湛身形一晃,又稳稳站住,接着一声大喝,随着嘴里狂喷而出的鲜血,将程安对着山边的平台上掷了出去。 一阵天旋地转,程安落地,在平台上滚了几滚。 慌乱地抬头望向秦湛,却看见了令她神魂俱灭的一幕。 只见秦湛高大的身形晃了两晃,插着满背箭矢,铠甲上染满献血。 他对着她勉力一笑,银色面具在火光映照下泛着银光。 “你要好好活着。” 嘴里的鲜血不断溢出。 “秦湛,你快过来。”程安发出一声尖锐的嘶喊,满含着惊惧和绝望,贯穿了整个夜空。 在她紧缩的瞳孔里,映出那个黑色的身影,随着彻底断裂的树gān,向着深渊坠落下去…… 第2章 程安又一次从那噩梦中惊醒,背心已是一片冷汗。 “冷静点,只是一个梦,你没死,秦湛也没死,都还好好活着。” 她猛然睁开眼,直直地注视着头顶的chuáng帏,嘴里无声地念着,平息着激烈的心跳和喘息。 “小姐醒啦?”婢女扶儿挂起两边的帷帐,并没注意到程安的异常,“今日小姐可不能赖chuáng,夫人要带着去宫里见娘娘呢。” 半晌,程安才沙哑着嗓子点点头,“我知道。” 等到程安起身,扶儿一边给她梳头,一边心下暗叹:小姐这段时间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又听话又乖巧。以前任性的形态哪里还能找到半分? 她不知道,程安已经是在huáng泉路上走了一遭的重生之人。在秦湛中箭坠崖后,她心灰意冷生念全无,也紧随其后跟着跳了崖。 再睁眼就已是回到了自己11岁时。 刚刚醒来那段时间,她还沉浸在死前的悲恸绝望里,封闭敏感,整日郁郁不言。直到某日见到父母那担忧和惊惶的神情才反应过来。 我还活着,秦湛也活着,所有一切尚未发生。 于是,她又恢复成前世11岁时的模样,天真烂漫巧笑嫣然。 只是在每晚的夜里,闭上眼后,秦湛坠崖的情景开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入睡前的这段独处时间是属于她的,属于那名跟随着秦湛先后坠崖,名为程安的21岁女人的。 这时,她放任自己仔仔细细地回想每一处细节。 反刍着。 秦湛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说话,包括他当时细微的面部表情,中箭后微颤的双手,胸前喷溅的血液。 程安,你一定要把这一幕牢牢记在心里,刻在血肉里。 不要忘记! …… “娘,”梳洗穿戴好的程安来到厢房,对着身着深紫色对襟绸裙的程冯氏唤了一声。 她今天穿了一条鹅huáng色小纱裙,头上两个圆髻各插了一颗珍珠,又娇又俏。 程冯氏向着程安绽开一个慈爱的笑容,“安儿起了?快去用点早膳,娘带着你进宫见娘娘。” 程冯氏一母同胞的亲姐冯之庆,是当今后宫的庆贵妃娘娘。庆贵妃荣宠十余年圣眷不衰,很是有几分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