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下,我便又小心翼翼地问道:那可否请将军告知何方人氏?” 利苍看了我一眼,笑道:我乃南郡之人。” 将军可是自小便在南郡长大?” 我立刻追问。 他摇了摇头。 我心中一动,正要再问下去,毡帐外已是响起了脚步之声。 帐帘被掀开,张良和项伯回来了,看他二人都面带笑容的样子,想来一切都应解决了。 项伯看我一眼,面露为难之色,我知道他是想让我和他一道回去了,但在张良面前却又不好意思开口。 我笑了一下,取了刚才脱下之时随手放在张良塌上的斗篷,披了回去。 项伯看了张良一眼,讪讪笑道:子房,兄实是有愧于你的嘱托啊……” 张良唇边带了丝笑,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便到了我的跟前。 项伯伸手扯了下还站在一边似是不愿离去的利苍,拉他出了门帘之外。 营帐里,终于只剩下我和张良两个人了。 他伸出手,慢慢给我戴上了斗篷的帽子,又系紧了前面的两根缎带,眼眸中跳动着炉光映照的两簇火苗。 他看着我,唇边的笑容渐渐消失了。 阿离,终有一日,我必会将你接走……” 他俯下头,贴近了我的耳边,似是呢喃,又似是起誓。 一种不可言明的酸胀之意瞬间充盈了我的胸口,眼也随之一下热了起来。 毡帐外,是项伯在走来走去的脚步声,听起来,隐隐有些焦躁之意。 我……该走了,再不回去,恐对左尹大人不利……” 我吸了下鼻子,抬起头看着他,笑着说道。 他不语,望着我的眼中似有淡淡的苦涩之意。 我垂了头,再不敢多看他一眼,疾步绕过了他,便掀了帐帘而去。 回到项羽大营之时,约是凌晨丑时左右,火头军的营房之处,灯火通明,人声喧沸。那里应该已经在宰羊杀牛,准备天亮之时便要犒赏军士,吃饱喝足之后,该是要出师突袭了。 项伯面上神情有些焦急,和我说了几句,便自己匆匆朝着项羽的大帐而去了。 他此时应该是急着要在项羽面前为刘邦开脱想要称王的罪名了。 我回了自己的毡帐,掀开门帘进入,却被吓了一大跳。 英布居然正端坐在我的帐子之中,炉光映着他一侧的脸和上面的黥印,红彤彤一片,看不出喜怒。 我站在帘后盯着他。 他抬头看我一眼,终于问道:我半夜不见你营帐门口的两个守卫,以为天冷躲去偷懒,未料你却不在,你与项伯如此寒夜出营,去了哪里?” 我不语,仍是盯着他。 他亦是看我半晌,突然站了起来,冷冷说道:而今两军即将开战,我劝你勿要如此徒劳奔忙,免得伤了自己。” 说完他便走了出去,带起炉边的一阵暖风。 英布,他亦是做好了要让刘邦灞上十万兵马彻底覆灭的准备吧?只是他未想到,这场看似不可避免的战事,却因为张良和项伯数年之前的一场相jiāo而在发生着微妙的改变。 人生便是如此,一个不经意的瞬间,却改变了无数人的命运。 我张开了嘴,深深呼吸了几口,才稍稍缓下了自己刚才因为受惊而狂跳不已的心脏。 这一夜,我便一直坐在火炉边没有合眼,想来项羽和四十里外的刘邦营帐之中,亦是如此吧。 下了一夜的雪终于停了,东方的天际升上了一轮红日,照在了鸿门的雪原之上,地上一片白茫茫,映得让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辰时未到,远远地,雪地里迤逦行来了百余骑的人,我一眼便看到了骑在马上的张良,他的身边便是刘邦了,身后几个将军模样的人,依稀还有利苍在里面,后面剩下的便都是卫队了。行到大营门外之时,其余的人都被拦下,只剩刘邦和张良两人进入,朝着项羽的中军大帐走去,他们穿过两边肃立着执戟卫士的门廊,进入了大帐,门帘被放下了。 我不再看了,只是慢慢地回到了自己的毡帐之中,坐了下来,定定地望着面前暖炉之中那不断跳跃的火苗。 鸿门宴,这场在史书上留下了如此浓墨华章一笔的千古之宴,就要这样在我身边不过两百米的地方发生了。项羽,范增,刘邦,张良,项庄,项伯,樊哙……,这些人物,或刚愎天真,或老谋深算,或能屈能伸,或大智大勇,或有情有义,或忠勇豪慡……现在就要一个个地粉墨登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