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歌的鼻端都是孟珏的气息,孟珏的手又若有若无间碰到云歌的手,甚至云歌有了错音时,他会直接握住云歌的手带她几个音。 云歌不禁脸有些烫,心有些慌。 孟珏却好似什么都没有察觉,神色坦然地教着云歌弹琴。 云歌的紧张羞涩渐渐褪去,身心沉入了琴曲中。 云歌跟着孟珏的指点,反复弹着,直到她把曲子全部记住,弹出了完整的一曲《采薇》。 星光下,并肩而坐的两人,一个貌自娟娟,一个气自谦谦。 云歌随手拨弄着琴,此琴虽不是名琴,音色却丝毫不差。 琴身素雅gān净,无任何装饰,只琴角雕刻了两朵金银花,展现的是花随风舞的自在写意。 刻者是个懂画意的高手,寥寥几笔已是神韵全具。可简单的线条中透着沉重的哀伤,那花越是美,反倒看得人越是难过,再想到刚才的曲子,云歌不禁伸手轻抚过金银花。 这琴是谁做的?谁教你的这首曲子?” 我义父。”孟珏提到义父时,眸子中罕见地有了暖意,唇边的笑也和他往日的笑大不一样。 你前几日说要离开长安,是要回家看父母吗?” 我的亲人只有义父。我没有父亲,母亲……母亲在我很小时就去世了。” 云歌本来觉得问错了话,想道歉,可孟珏语气清淡,没有半丝伤感,反倒让云歌不知道该说什么。 沉默了会又问:你……你想你父母吗?” 疏远的人根本不会关心这个问题,稍微亲近的人却从不认为需要问他这种问题。 这是第一次有人问他这个问题,不及提防间,孟珏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黑玛瑙般的眼睛中有一瞬的迷惑,整个人都似乎隐入一层cháo湿的雾气中。 孟珏坐得离云歌很近,可云歌却觉得刹那间他已去得很远,仿若隔着天堑。 好半晌后,孟珏才说:不知道。” 云歌低着头,手无意地滑过琴弦,是不愿想,还是不敢想? 看孟珏正望着天空零落的星子出神,云歌低声说:在西域月族传说中,天上的星子是亲人的灵魂化成,因为牵挂所以闪耀。” 孟珏侧头看向云歌,唇边泛着笑,声音却冷冽若寒玉,那么高的天空,它们能知道什么?又能看清什么?”理了理衣袍,站起身,夜已深,歇息吧!”不过几步,人已消失在花木间。 云歌想提醒他忘记拿琴了,看他已经去远,遂作罢。低着头若有所思地拨弄着琴。 曲子是用来寻欢作乐的,你们倒好,一个二个都一副死了老子娘的样子。”大公子一手拿着一个大烙饼,一手一陶罐水,翘腿坐到藤萝间,一口白水一口烙饼地吃着,十分香甜的样子。 你才死了老子娘!”云歌头未抬地哼着说。 我老子娘是死了呀!要不死,我能这么畅快?”大公子不以为忤,反倒一脸笑意。 云歌哑然,这个人……似乎不是那么正常。 看着他现在的样子,想到他先前风流不羁富贵的样子,不禁笑出声,饼子好吃吗?” 吃多了山珍海味,偶尔也要体会一下民间疾苦,我这是正在体察寻常百姓的生活。” 说得自己和微服私访的大官一样。” 我本来就是大官中的大官,什么叫说得?这长安城里的官员见了我不跪的还不多。”大公子一脸得意地看着云歌。 你是什么官?哦!对了,你姓刘,难道是个王爷?民女竟然敢捉弄王爷,实在该死。”云歌笑讽。 说对了,我就是一个王爷。”大公子吃完最后一口饼子,颇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你敢对我无礼,是该死。” 云歌知道他应该出身富贵,可藩王却是没有皇命,绝对不可以私自离开封地进入长安。这是为了防止藩王谋反,自周朝就传下的规矩,天下尽知。 即使真有王爷私自进了长安,也不可能这样毫不避讳地嚷嚷着自己是王爷。 所以虽然大公子说话时,眼神清亮,一副绝无虚言的样子,可云歌却听得只是乐,站起身子给大公子行礼,一副害怕恐惧的样子,拿腔拿调地说:王爷,民女无知,还求王爷饶了民女一命。” 大公子笑起来,随意摆了摆手,你这丫头的脾气!我是王爷,你也不见得怕我,不见得就会不捉弄我,我不是王爷,你也不见得就不尊重。倒是难得的有意思的人,我舍不得杀你。唉!可惜……可惜……是老三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