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乐谙脚滑那刻,失了重心。扶修一急,大手一掏,将她揽回怀里。 “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了?” 那声音又似清水过溪涧,清晰温润。乐谙自他怀中抬眼,瞧见的是他略带了锋芒棱角的下颚。他与方才厉声质问的妖帝,又像不是同一人一般。 一到这时,女儿家的委屈难得肆意,她又埋了头在他胸口,嘤嘤泣道:“腿,腿疼。” * 拿了架上的大氅,往她身上紧紧一裹,再系好领口毛领处的带子。 双手自她腰身那处环过,将人横抱着在怀中,迈了大步子便香水堂外间去了。 乐谙窝在他胸口,可耳朵听见他心跳的咚咚之声,深觉心安。不久便听他兀自言语,“朕不同你计较,我们先回去。过会儿再吵。” 过会再吵便过会再吵罢。 乐谙本已微微抬头,一会子又紧着窝了回去。 ...... 长廊上头的暗暗沉沉的天色中,月色的光华之下,实际也有一颗星子再闪着,只是不仔细着去瞧发觉不了罢了。世间事倒也都是这样,当局者甚迷,旁观者倒也不能多劝什么。 转回长廊红柱之外,扶修一路便将她抱回寝殿之中。 许是崔姨来传了话,宫婢们都已下去了,殿宇内无有旁人在。 乐谙身子触及黑礁榻,缓缓的将环着他身上的手放下。身子往这黑礁chuáng榻里间移了一移。 “做什么?朕在你心中当真这般可怕了!”扶修顿觉绞心,便满面的颓然质问了她。 这会子扶修双手插了腰,心口亦觉焦躁。他拿这个榻上之人没有半点儿法子。 相反,出言问之,多是给自己堵心。 乐谙摇头,“陛下不可怕。” 扶修这便更气了,“那你一个劲儿的往里头躲是为了什么?躲朕?” 这小妮子说话十足十的矛盾,做出的事情也是。 这话一问,乐谙倒是点了头,后又是一脸无辜的娇娇模样。 也便就是为了躲他的意思了。 “......” * 之前那话本子里言说的:凡间有一人,许愿要一平凡纸物终身相随,试了诸多办法,不过终是化尽了成尘埃。费尽波折,于是半点儿也得不到。 愈想长久之事,反而艰难,这般下去哪还可祈望这终身相随这事呢。 再者,在她与陛下这事情里,多得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与陛下时刻的多加照拂。根本就与那些个情情爱爱无甚gān系。 这般纠缠不清就是不对的,每每夜里共处一室更不是对的。再眷恋又能如何,总不可再恬不知耻的混在一处儿了。 今日就该说说清楚。 “陛下,我们再不可这样住在一处儿了。谙谙是个女子。”乐谙接着沉吟片刻,又道:“陛下不喜欢我,又纳了妃子,不可再与我不清不楚的混在一处了。这对她们亦是不公的。” 妖界的女子,虽不似人界女子那般有那三从四德需遵守着,但尚嬷嬷也曾说过,身为女子该自爱自重。 可对人倾心,却不可随意予人倾身。 这话她那时听着便觉有理。此时,已然将其金科玉律般摆在心头,时时刻刻惊醒着自己。 她何尝不是难以剥离,那几个时辰熬着,也快难过的要死掉了...... ...... 扶修一焦躁便口渴的紧。乐谙这话听得他脑中发昏,执起身前案头的五彩绘霞杯子,倒了几回水饮尽了。 这小妮子一番话,惹他心跳凝滞了一息,好容易才以茶水压了下去。 入口那刻,他已品出茶水的味儿。与在千机殿饮的是一种茶。使人jiāo给尚嬷嬷的香茶,想来她也未用过。 未几,他一张好看的脸涨的通红,回转过头来,沉声道:“谁说朕不喜欢你了!” “朕,朕是纳了妃子......也是朕没用,朝堂上周旋万千不得其法,只得低了头。” “可朕,自始至终就未曾有丝毫看轻你的意思。也没有同她们做过出格之事。”说完竟也无措的蹲了身子下去,以手抚额,难掩的怅然。 * 黑礁榻上,乐谙神色莫名的憨气。何谓自眼底浮现出的喜气? 便就似她这样,虽只可瞧见那人发髻,盯着瞧也是不可遏止的溢出了泪来。 “陛下方才说什么......”这希望来的突然,她反应不及又看不见他的脸上的神色,忍不住又问了一回。 她那腿今日用的多了,刚才就失了大半知觉。 如今勉力使了劲儿,妄图下chuáng去到妖帝身边,方一下地,几番踉跄后实实在在的跌在地上,发出一声大响。 ...... 将她抱起,妖帝心思也是沉重。此时这憨货,是要哄上好一阵子才止得住哭的,可他心中也是凄苦。何人可来哄哄他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