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吞噬

    “鬼玉，这一定就是鬼玉！”

    望着黑石碑呆愣了好一会儿，季和用另一只手握住有些颤巍的手掌，在幽绿光线的照射下，显得有些苍白的脸庞充满了震骇。

    因为这块黑石碑的体积实在是太大了，即使看起来的确就是玉的质地，季和也从来没往这个方向想过。

    但是刚才他用神识探察的时候，感觉到的那股气息是绝对的真实。没有死物会发出这样生动的气息，就感觉好像有两只眼睛正在死死盯着自己，轻易地穿透了他的表皮，像锥子一样直插入灵魂深处。

    “居然会有这么大的鬼玉！”

    季和难以置信地睁大着眼睛，浑身禁不住打了个寒颤。鬼玉是用来封印鬼物魂魄的媒介，这种媒介的效力极强，只有在压制强大的鬼灵时才会用到。以往季和见过的鬼玉也就是巴掌大小，而这块鬼玉居然接近两丈之高，到底是什么样的鬼灵，才需要用上如此夸张的手段？

    “季和，你在说什么？”季和的感觉，林温碧刚才也有过体会，深知这石碑的诡异，见季和一脸见鬼的表情在喃喃自语，有些担心地拉着他的手臂问道。

    “这是一块鬼玉。”深吸了一口气，按压下心中的震惊，季和握紧双拳，目不转睛地盯着石碑说道：“一种封印鬼魂的玉石。如果我没有猜错，这块鬼玉应该就是这座地宫法阵的核心。”

    听着这话，林温碧略一思考，点头道：“确实很有可能，但是照你的意思，这块石碑的灵力足以维持覆盖整座地宫的庞大阵法，而且长达千年之久。”她话音一顿，转眼看向石碑，俏脸微微变色，“这块石碑中封印的东西，究竟有多么强大！”

    “恩……搞不好，鬼玉中封印着某个远古大能的魂体也说不定。”季和紧紧拧着眉毛，浓浓的疑云萦绕在心头。封印在这块鬼玉中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又为何会被圣门如此重视。

    沉默了半响，季和缓缓抬起头，眼中有一丝精芒闪过，似做下了某个重大的决定，再次抬起伸出了手臂。

    “季和，你要做什么？”一只纤白的手掌抓住了季和的手臂，林温碧诧异地看着季和问道。

    “这块鬼玉，就是我此行的目的。”毕竟心理素质要比常人优秀许多，季和已经从最初的震惊中恢复冷静，说道：“我要收了它！”

    “怎……怎么可能呢？”林温碧愕然失色，像看疯子一样看着季和，“你也知道这石碑中的存在有多么恐怖，把它放出来的话，我们绝对必死无疑。”

    “只要它还被封印着，我就有机会。”季和凝眉注视着巨大的鬼玉，乌黑的瞳孔中辉映着碑身上闪动的光泽，明亮而有神，紧紧攥着拳头说道：“不能将它放出来，我就连带着整块鬼玉都炼化掉。”

    “这个魂体太过强大，你不可能承受得了的。”林温碧紧抓着季和的手臂，连连摇头。她几乎可以确信，季和这么做的后果，只有爆体而亡。

    季和没有再说话，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转头看向一直安静站在旁边的熙。

    她一如既往地平静，撩动了一下额间的流海，与季和对视着，明亮的眸子看不出有任何情绪。

    季和轻笑了笑，有些感慨地叹了口气，视线重新落回石碑上，忽然又道：“我们只是蝼蚁……”

    “我很明白，自己不是上天的宠儿，走的是修行的末道，单靠努力，根本比不上真正的修道奇才。”

    “因为蝼蚁本就没有翅膀，无论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飞翔。”他紧紧抿着嘴唇，眼神微黯，然而片刻之后，眼中的光芒再次明亮起来，变得坚定而沉着。

    “但是，我想要变强！我要变得比谁都要强！”

    听着季和这番话，林温碧抓着季和的手不由松了几分，怔怔地看着他，不解道：“为什么你这么渴望强大？”

    为什么？

    季和忍不住笑了几声，笑声里透着浓浓的无奈与酸楚。

    从十四岁那年开始，他就成为了捉鬼人硕果仅存的传人。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因为弱小，他被人赶出了自己的家园；也是因为弱小，他一次又一次地面对着那些嘲讽、轻蔑、鄙视，却无力做出反抗。

    他很想要报仇，想要让侵占他家园的人付出应有的代价，想要让藐视捉鬼门的人趴在地上，再也说不出话来。

    但是他能怎么办呢？在真正的庞然大物面前，他只是蝼蚁而已。

    他唯有忍耐。

    忍耐，就是为了迎来自己真正强大的那天。到了那一天，他再也不用对任何人忍声吞气。

    似乎感受到季和的情绪，林温碧心神微颤，眉眼间充满了担忧。她忽然有些明了，季和的从前，一定是充满了艰辛吧……

    “不要小看捉鬼人。”季和神色凛然，忽然沉声道：“区区一块鬼玉，如何能让我倒下？”

    说着，他缓缓将手臂从林温碧的手掌里抽出来，同时取出了一把匕首。

    他左手拿着匕首，在右手掌心中用力一划，在手掌上留下一道狭长的血口。

    染着鲜血的手掌按在石碑之上，殷红的血从掌心中缓缓流下。季和深吸一口气，看着巨大的鬼玉说道：“我不管你曾经是谁，现在……臣服我吧！”

    “嗡……”当季和话音落下的同时，鬼玉与地板上缓慢闪动的幽光忽然大盛，仿佛呼吸被打乱了节奏，变得急促而剧烈起来，发出阵阵低沉的嗡鸣，令得地面也随之抖颤了一下。

    一股幽冷的气息在石室中弥漫开来，林温碧身体微僵，顿感如坠冰窟，赶紧调动起真气抵御这股森冷的寒意，紧张注视着季和掌中淌下的鲜血，双手渐渐握紧。

    季和眼睛紧闭着，一动不动地站立在鬼玉之前。

    一圈淡淡的红光从他沾染鲜血的掌上泛起，与鬼玉上闪动的幽光混淆在一起。那股幽冷的气息，此时正疯狂地涌入他的体内，与另一股炽烈的热意对碰在起来。

    只有季和自己才能深切感受到，这股气息中蛰伏着无尽的暴戾，那是灵魂的力量，穿梭于他的经脉之中，就像一头狂暴的野兽，在肆意摧残着他的身体。

    “嗤……”脸庞上，一条细小的血口突然崩裂，血丝沿着季和的侧脸流淌而下。

    难以想象的狂暴之力正在他的躯体内肆虐，嗤嗤的细声接连不断地响起，季和的脸上，身上，手臂上，不断冒出新的伤口，身躯已经被血打湿，看上去就像一个血人一般。

    身体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季和却始终闭着眼睛，亦没有丝毫的回避。因为在体内那只疯狂的野兽想要将他啃食殆尽的同时，他亦是想要将对方吞噬。而唯一能够与之对抗的，就只有捉鬼门代代传承的功法，‘紫冥虹’。

    看着这一幕，就连熙都流露出一丝凝重的表情。她知道季和是在用捉鬼人与鬼灵缔约的秘法，在强行吸收这块鬼玉。但是采取要单方面的强制行为，尤其是在鬼灵远比捉鬼人强大的时候，这种行为无疑极其危险，若是抵御不了鬼力的清侵袭，无疑就是爆体而亡的下场。

    “停下来！快停下来吧！”林温碧的双眼早已通红，看着季和这副凄惨的模样，有如感同身受一般，想要冲上前去，但却是被拦了下来。

    看着挡在身前的熙，林温碧心中充满了不解，紧咬着嘴唇，声音带着一丝哽咽道：“他会死的！”

    “我不许他死在这里。”熙看着她，认真地说道，仿佛是在做宣告一般。然后她转身面向季和，那妙曼的身躯变得有些虚幻起来。她走到季和身边，抬起右手，手掌按在了他被血红光芒包裹的掌背上面。

    下一刻，随着一道低低的嘶鸣之声，石室里忽然亮起了耀眼的金光。

    林温碧惊讶地发现，在那绚丽的金色光芒之中，两个身影竟开始重合。与此同时，在季和身躯内如洪水泛滥成灾的暴戾之息，忽然变得安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