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了电话，林疏回过头看向已经倒在椅子上的黄小烨。 本以为会是个嚣张跋扈的女人，没想到却是这样一个失魂落魄的醉鬼。 林疏随手拦下一辆出租车，把黄小烨扶进了车子后座，又转头拿起高跟鞋和包，塞到了后座，自己则要坐到前排。 司机立刻说：“你坐到后面去照顾女朋友啊，小伙子。” “她不是我女朋友。”林疏说道。 “那也照顾一下，不要吐在我车子里哦。”司机师傅一脸嫌恶。 林疏无奈，只能拉开后门坐进去。 黄小烨原本好好靠着，车子一发动，立刻就失去了重心，直接倒在下来。 林疏第一时间躲了一下，但发丝还是悉数落在了他的手背上，忽然就想起她刚才那句带着苦涩意味的“我失业了”。 难道和他有关吗？ 车很快停了下来，竟然是停在了一个弄堂里弄口，司机说：“不能再往里开了，里面的路没法调头的，你们下车吧。” 眼前的破旧景象，令林疏难以置信。这样穿着精致又昂贵的女人，居然住在这种地方？ 林疏问道：“师傅你确定是这里吗？没有开错吧？” 司机被质疑，自然有些不悦：“我上海跑出租二十多年了，我怎么可能开错，你们两个快下车，看她样子就是要吐了！” 林疏一回头，就见黄小烨表情痛苦地捂着嘴。 他急忙扶着她下了车，黄小烨直接拉着边上的路牌弯下腰干呕。 林疏付完车钱回过头，就见黄小烨已经站不住了，蹲在路边低着头。 此刻她头发有些凌乱，赤着脚，外套还有些脏污，看起来狼狈不堪。 林疏问道：“还好吗？” 黄小烨猛地抬起头，脸上竟全是泪水。 林疏被震惊得说不出话。 城中村的破旧远超林疏的想象，附近七拐八绕，房子排列也无迹可寻，黑漆漆的一点儿灯光都看不到，路灯坏了好几盏也没有修。 根据门牌号根本找不到黄小烨家。 林疏只能开了手机的闪光灯，依次照亮门牌。 刚走到一家门口，刚好一个大妈提着一个痰盂走了出来，被闪光灯吓了一跳，说道：“啊哟，哈色拧了，组撒啊？” 林疏急忙道歉：“不好意思，我不认识路，想照一下门牌。” “你找几号啦？”大妈走过来，刚好看到他扶着的黄小烨，立刻说道，“这不是3号里的小烨嘛，你走错路了，前面绕出去右拐到底就是了。” 林疏说：“好的，谢谢您。” “不要紧的，你要是找不到我带你去。”大妈说道。 林疏说道：“不用不用，您忙吧。” 等林疏走后，大妈又回头看了一眼两人离去的背影，小声嘟囔：“深更半夜，真乱哦。” 林疏好不容易找到了地址，把黄小烨放在门边，自己摁了门铃。 想着自己的身份也很难解释，将高跟鞋和包放在黄小烨身上，自己默默地离去了。 回头看了一眼，门打开了，走出来一个瘦弱的中年妇女，叫了一声“小烨啊”。 想必这就是她妈妈了。 竟然真的住在这种地方？ 林疏忽然觉得匪夷所思，这和他听到的传闻截然不同。 “有没有人帮帮忙啊？”徐秀娣突然喊道。 林疏回过头，就见徐秀娣似乎拖不动醉酒的黄小烨，此刻正一筹莫展。 他急忙折回去，说道：“阿姨，我来帮你。” 说着就把黄小烨背了进去。 进门以后才发现，原本以为只是外表破旧，没想到过道更是烂得出奇，斑驳的墙壁坑坑洼洼，走几步就感觉在往下掉碎渣子。 没想到这房子里居然住着不止一户。 打开了房门以后，发现里面十分拥挤，里面光是放了床和桌子，转身都困难，还有一个坡度惊人的梯子，通往一个黑漆漆的阁楼。 但处理得还是十分干净整洁，墙壁和地板都是新铺的。 林疏把黄小烨放在椅子上，徐秀娣去倒了一杯水，推了推黄小烨，但黄小烨动都不动，已经睡死过去了。 徐秀娣喘得厉害，立刻躺到了床上，她脱下头上戴的帽子，这才发现她的头发已经掉光了，唇色死白，看起来病得厉害。 林疏赶忙把水递过去，问道：“药在哪里？我帮你去拿。” 徐秀娣指了指阁楼：“在上面的床头柜上，我实在爬不动梯子。” 林疏明白了，顺着梯子爬上去，一开灯，发现这应该是黄小烨的闺房了。 虽然破旧，但布置得井井有条，床上用品和家具很少，但看起来都十分有质感。 林疏从床头柜的塑料袋里拿出一盒药，翻过去一看，发现药是针对癌症患者使用的，顿时明白了过来。 徐秀娣吃了药，缓了一下问道：“是你送小烨回来的吧，是她同事吗？” 林疏摇摇头。 徐秀娣笑了：“那就是朋友了，不好意思啊，小烨给你添麻烦了，她肯定又是陪客户喝酒喝到那么晚吧。” 林疏知道她病重，不想拂了她面子，就着她的话说：“是的。” “哎，我也不想她那么辛苦，但是我这个病花钱啊，还有她那个不争气的爹，到处欠债，这些年小烨赚的钱尽用来添窟窿了……”徐秀娣说，“你是我第一个见到的她朋友，以后也多帮帮她吧，谢谢你了。” 林疏缓缓地点了点头，心里却是五味杂陈。 他回头看了一眼这个女人，在夜场里见到第一眼的时候，林疏就认出了她。 看她一身名牌，行为乖张，就觉得她果然和传闻里一样，是个利欲熏心的女人，为了钱不择手段，甚至盗窃了自己精心准备的设计图。 没想到她竟然住在这样破旧的房子，还有着一个病重的妈妈，和一个债台高筑的爸爸，原生家庭才是她疯狂敛财的原因。 林疏转过头，看到黄小烨白净的侧颜，连在梦里都眉头紧皱，果然压力很大吧。 原本应该对她深恶痛绝的林疏，此刻突然觉得有一丝后悔。 这样的家庭，全靠她一个女人支撑着，如果她妈知道她失业了，该多么惊慌失措？ 或许他不应该那么冲动，把事情闹得那么大。 现在闹剧该如何收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