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短短不到一天的时间，批发市场里面就乱了套。 所有仓库里积压着直筒裤的裤子商家，都急不可耐地把自己家的直筒裤，找裁缝改成喇叭裤的形状，然后急匆匆地推向市场。 实力比较大的，会选择和自己长期合作的出货商，让他们把裤子挂在自己的摊位上。 实力比较小的，则会拿着改好的样裤，一家一家上门去推销自己的裤子。 甚至有些资金紧张的商家，会派出自己店里的伙计，拿着裤子走街串巷，向他们看到的每一个女性推销这种喇叭裤。 郭举贤怒不可遏。 他和妻子张桂兰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只是过了短短一晚上，市场上就会发生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会有这么多人冒出来，抢占本该属于他们南方裤业的市场，而且他们手里都有喇叭裤。 虽然改良后的喇叭裤，出货的状况还算不错，起码比起之前那种又肥又丑的直筒裤，要好卖了很多。 但一想到自己库房里那成千上万的直筒裤，郭举贤和张桂兰就觉得心里有一口气憋着喘不上来。 “老郭呀，咱们南方裤业，在市场里低迷太多年了。”张桂兰叹气道，“所以现如今，虽然我登门拜访的时候，他们都对咱客客气气的，但实际上该卖谁的货还是卖谁的货，根本不给咱面子。” 她和丈夫郭举贤，都是市场里的老商家了。 他们深知，服装这一行，本来就是这种群魔乱舞的状态。 现如今，喇叭裤的事已经泄露出去，市场上所有仓库里屯了直筒裤的商家，全都在争分夺秒把直筒裤变成喇叭裤。 用不了一星期，周边几个省，也会出现喇叭裤。 所以现在，根本不是纠结消息从哪儿泄露出去的时候，更重要的是，是要抢占这波风口，赶快把裤子卖掉！ 这，才是要命的事儿。 虽然郭举贤在裤子这件事上算是立了功，但张桂兰心里还是埋怨他——毕竟，如果没有郭举贤之前那些年在店里的态度，撵走了那么多客户，现在他们也不至于这么困难。 所以每当想到这里，张桂兰对郭举贤还是充满了怨念。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郭举贤这次，居然想出了还不错的破局法子。 他对妻子说：“我有个好主意。” “有屁快放！”张桂兰心里正闹心呢，听到郭举贤的话没好气的来了一句。 “咱们把裤子拿出去，摊派到咱熟悉的每一个店铺里，先不用让他们给钱，裤子放着卖，卖了几条给咱几条的钱，卖不完的，给咱拉回来。”郭举贤狠狠道。 你这是什么混蛋点子......嘶，哎？张桂兰刚准备骂郭举贤，忽然一愣，她越琢磨越觉得这个点子还不错。 虽然提前免费铺货，这招在几十年后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招数，但在一九九三年，还是个新鲜招数。 张桂兰一拍大腿，站起身来。 “走，送货去。” 她让郭举贤推着一辆三轮车，车上放满裤子，两人开始挨家挨户拜访市场里这些能出货的零售商。 规则很简单，货先放他们这儿，一分钱不收，等卖完了再来收钱，唯一的要求是，货必须放在足够好的位置上。 几乎不费吹灰之力，所有的商家就都同意了他们的条件——对于这些零售商来说，卖谁的货都是卖，而南方裤业的货，不需要他们付出一分钱进货，那这些商家自然乐得高兴了。 所以，短短两个小时的时间，郭举贤和张桂兰，就把市场里大半有销售实力的零售商的店铺里，铺上了自己的货。 上了他们的喇叭裤，别人的喇叭裤自然就不好卖了。 南方裤业大获全胜。 两口子推着三轮车回自己店铺的时候，在一个路口，迎面撞上了杨峰和白德凯。 杨峰和白德凯正准备去一个卖缝纫机的店里选一批缝纫机，正好和郭举贤、还有张桂兰遇上了。 双方的目光碰撞一下，杨峰并没有计划搭理郭举贤，而是带着白德凯继续往前走。 杨峰其实多少能猜到，现在市场里这群魔乱舞的喇叭裤乱象，多多少少，肯定和南方裤业有关。 但他没兴趣和郭举贤说什么，他也不在乎。 反正他有足够的底气，最后最大的赢家，肯定是他杨峰。 然而郭举贤的怪脾气又上来了。 他觉得，南方裤业的喇叭裤，能够占据全市场这么大的份额，他郭举贤功不可没。 所以他产生了巨大的优越感。 他冲着杨峰和白德凯怪笑一下，阴阳怪气的说道：“呦，您二位这是忙什么呢？瞧您二位这样，我猜猜看......该不会是那裤子卖不出去，到处求爷爷告奶奶来了吧？” 杨峰懒得多说话，示意白德凯也别和他吵。 于是两人和郭举贤擦肩而过。 张桂兰也拉了郭举贤一下，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但郭举贤这么多年，一直是这种古怪脾气。 见杨峰高高大大，相貌清秀。 有些陀背的郭举贤，心里就气不打一处来。 所以他根本忍不住心里的脾气。 郭举贤继续怪笑道：“小子，从你第一天进我店里，我就知道你这个人成不了事儿......现如今，你和白德凯这种失败家伙混在一起，果然，成不了事儿的人，才会和成不了事的人混在一起，这真是个真理呀。” 老白有点忍不下去了。 他扭过头，眯着眼看着郭举贤：“姓郭的，你把话说小点儿，咱俩谁是失败的家伙，真说不定。” 同样作为裤子批发商，郭举贤在老白面前，一直有十足的优越感。 原因很简单，他觉得自己比老白形象好，而且他有南方裤业这个店铺，而老白是一直蹬着三轮走街串巷。 这些年，在裤子批发这件事上，老白这种商贩一直是他的手下败将。 所以郭举贤得意的哼了一声：“老白，你在市场里混这么多年，连个铺子都折腾不出来，你好意思和我比吗？” 老白神色一黯。 这句话虽然平平无奇，但确实深深地刺激到了白德凯的内心。 市场里的老商家都知道，白德凯这些年，一直折腾着，很想租间铺子，甚至有两次他连钱都准备好了。 但种种原因下来，老白人过中年，仍然是蹬着破三轮儿走街串巷，逢人便露出满嘴大黄牙的灿烂笑容，像个落魄流浪汉似得单打独斗着。 老白神色黯然的这一瞬间，杨峰往前迈了一步，把老白拦在了身后。 杨峰这个人护短，既然老白已经是自己的合作者了，那他就绝不允许别人在自己面前，刺激他的神经。 于是他冷冷地冲着郭举贤说道：“什么时候，有间铺子也能成为优越感的来源了？” 郭举贤先是一愣，紧接着怒气涌起，他有些得意地抬起头，扶了扶眼镜：“有间铺子确实不算什么，但在你们这些流窜犯面前，有间铺子就是很了不起的事儿。” “哦？是吗？那我就证明给你看，有铺子，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儿。” 杨峰冲着他冷笑一下，手里比划了一个七：“你等着吧，最多七天，我们会在市场里最好的位置，拿下我们的店铺，等我们开业那天，我会给你发请帖的。” “听好了，我们的铺子，会在服装大厦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