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时候她还在洗澡,想着这个时候见面大家都很尴尬,我便把那个超市很体贴的为我准备的黑色超大塑料袋给她放在洗澡间门口,也不管她听不听得见,我叫,“端端,我走了。” 我急着回去上课。我还记得那是我怎么都不敢逃的分析化学,那个老师严格的简直是个变态。 而那差不多是我和端端所见的最后一面。以一个疼爱妹妹的正面的哥哥形象的最后一面。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那个时候我的女朋友还是白宝璐,对,因为名字很像万宝路所以总是被嫉妒她的人叫万宝路的白宝璐,名字虽然有点尴尬,却是出自《九章。涉江》的白宝璐。 那个时候我大二,端端初二,我回学校的时候想着,端端这么快就变成了大人的模样,真是让人想不到啊。 那个时候我回来拿的是我的身份证,那个时候我很想和白宝璐结婚。 然而那个时节大学生谈恋爱依然被防的和高中生一样,校内大学生哪怕年满结婚年龄也不该结婚,人人都觉得学生就该读书也只该读书,然而我依旧偷偷摸摸的准备和白宝璐结婚。 那个时候我以为我爱她,或者说我需要自己相信自己爱她。 白宝璐生的并不是很好看,五官只是端正,端正的有些平常的那种端正。可是清瘦,长发,肤色很白,手腕上戴着一只翡翠手镯,很普通老旧的样式,看上去就是上了年纪的古董,年轻人轻易戴不得的。 但是那个翠色就是很配她。 我喜欢她的侧颜,头发斜斜的在脖颈处扭出一个小小的髻,下颌,脖颈,与裹在白色连衣裙里的窄窄的肩膀勾出柔美的曲线,那曲线延伸下去,配上白皙的手腕上一只翠玉镯子,那种气质,看上去像吴道子画出的古装仕女画的偏瘦版本。 但是没错,我并没有和白宝璐结婚。 那日的我全程都在尴尬的想着端端裤子上的那点血色和我愚蠢的行为,却忘了我本该拿在手里的东西。 所以等我到了学校的时候,我默默地看着那扬长而去的长途汽车,想着分析化学老师变态一般的严格,马上拒绝了再坐几个小时回去的念头。 当时想着,等以后有空再回去吧,结果呢,失恋,学生会的事务,再一次的失恋,交换生的挑选,一堆堆的事情像山一样倒下来。 那么多那么多的以后,就终结了。 作者有话要说: 苏哲城。 人x_ing在我看来有点复杂,所以我以他为一个主人公,虽然我并不喜欢他的x_ing格,但是我依然想要写写他的故事,因为他的故事在我看来非常的有代表x_ing。 他代表我们所有人骨子里的那种软弱无力,得过且过,以及大部分人x_ing里的随波逐流。 第2章 2 大三刚开始的时候我出国,在美国,默默地做了一年交换生后考上了研究生。 对了,前几天刚好遇上白宝璐结婚,我去看了看,我喜欢的古装仕女画的美人已经到了不得不画出油画一般的妆容的时节。 她已经不再年轻了,年轻的时候那般纤瘦那般古典的骨子里透出的清高的少女已经被生活打磨掉了光泽,对社会的妥协让她开始变成一只鱼眼睛。 没有什么比初恋变成凡人更让人能感受到世事沧桑的了。 然后自我出国以来,将近十年,不说回家,我甚至一次没有回过国。我连电话都没怎么打回去过。 我的家太压抑,我的母亲会耐心的纠正你所说的每一句话中所有的用词不当,会在你去别人家玩的时候逼迫你说一长串的答谢用语,我的父亲会严肃的告诉你所干的一切事情都需要有具体的计划,而如果你不做到,那就是你的错。生而为苏家子弟,却这般不像样,我实在愧疚。 然而对别人家的孩子,他们宽容的让我更加愧疚。 仿佛别人的孩子就是比我强些,哪怕考试成绩不如我,那么在孝顺懂事这方面一定能强过我。哪怕不若我懂事,那便一定比我外向活泼。 我同学时常笑我为什么要管我爸叫父亲,管我妈叫母亲。 他们说我就差一句父亲大人,母亲大人,儿子不孝,不能…… 我笑笑,我只能笑笑。 我别无选择。 这就是为什么我会明白我的小叔叔,他宁愿五十多岁依旧去非洲大cao原上拍狮子羚羊,宁愿去北极拍摄熊和狐狸,也不肯回到我们那个温暖s-hi润的江南水乡的缘故。 我小叔叔是个不算太有名的摄影家,但是他所得的应该不需要太多,他对自己的人生不是很讲究。 而这个时候,不瞒你说,我在美国的时光早已把我千锤百炼为一个浪子。 我很少和家人通电话,我甚至不曾给他们写过信。那个时候的国际长途与邮件的昂贵是现在的人们所不能想象的,但是我知道很多人都会思乡,不管怎么样都会哭着给父母打电话诉说自己的不如意。 我甚至知道我有个同学第一回 自己做蛋炒饭的时候给自己家里打了一个多小时的国际长途。 然而我没有,一次也没有。 我的父母也并不是很在意这件事,我们家的感情有种很奇异的淡薄。 唯独端端,她给我写信,她一年给我寄两次照片。一次在自己生日,十月十五日,另一次则是夏天,两次都给我寄一张她穿着白裙子的照片。 照片这种东西总会给人一切一种与时间无关的错觉。 看见照片就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依旧是过去的模样。 虽然都是一个样子,黑白的照片,无一例外,把那六张放在一起,会有一种错觉,明明是一个少女的六张照片,却仿佛是六个少女一字排开。莫名的恐惧。 每一张都与上一张有所不同,每一张都带着些与其他几张不同的气质,没人知道为什么这个孩子每一年都在变化,没人能够明白为什么这个孩子变化这般大。 她仿佛成了一颗积攒了数年生命力的树,到了时限就开始疯狂地生长。又好像是一朵花,怒放的背后总有着马上就要凋零的恐慌。 我最后见她那一面的时候她到底还只是个孩子,然而每一年过去她都像是变了一个全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