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义城背靠着一条大江,古时,便有艄公撑杆而渡,捎载两岸过往行人。不过眼下随着时代变革,艄公船换成了柴油船。 开着柴油船的,是一个驮着背身的老头,饮着酒,脸有些发红。 我问姜七喜,酒后驾船会不会有事情。 姜七喜苦笑,指着船舱,"你看这一船的人,哪有半丝害怕的样子。" 隔壁一个抱着孩子的胖妇人,似乎看出我们的心思,笑了笑,"娃儿们,放心吧,周老八在这蟒江上,看了二十年船。稳得很。" 白老八,指的自然是开船的老头儿。 索性,我和姜七喜也在船舱里坐了下来。 白老八扯着嗓子喊了一声,柴油船"嘭嘭嘭"继续往江心驶去。 一袭江风吹来,撩起人的发丝,凉嗖嗖的舒服。 船舱里。约坐着七八个人,大多是时常往来两岸的。江对面的安家镇,与五义城遥遥相望,一趟船,不到两个小时光景,便能到达。 船到江心。坐在我和姜七喜旁边的胖妇人,身上的孩子忽然哭叫起来。 "莫哭莫哭哦,喝水奶哦。"胖妇人抱着孩子轻轻摇晃道。 孩子消停了一下,可没多久,又"哇哇"地嚎啕大哭起来。 旁边的人不时逗趣,笑言这孩子娇贵。 胖妇人一时间动了气,看着怀里的孩子,喝了一句,"你莫要再哭,再哭!江鬼把你叼去!" 姜七喜皱了皱眉头,我则苦笑。 这时,船似乎撞到了什么东西,发出"砰"一声巨响。 "怎么了?"我有些吃惊。 姜七喜没有答,缓缓站起了身子,往船头看去。 白老八抹了抹脸,将手上的酒瓶子放好,走到船头前,往下望了望。 我也随着望了望。 望见白老八面色苍白的回身,迅速走来。 "白老八,你狗日的又喝醉了啊。"船舱里有人笑道。 白老八没有理,从船舱的一处小格子里,抽出一个小袋,抓在手上。 "有些不对。"姜七喜皱眉道。 我看着姜七喜。 "这片江平和得很,不可能触礁。" "莫非是撞到大鱼了?"我问道。 "若撞到大鱼,这白老八还会这般脸色么?" 我心里一惊,抬头再往白老八看去。白老八正打开手中的袋子,走到船头,洒了一把东西下去。 "糯米。"姜七喜淡淡道。 "糯米?" 糯米能驱邪,对付僵尸尤为效果明显。 "有脏东西了?"姜七喜咬牙。 "真是不要命了。"我也随着冷笑,捏了捏手中的木匕。 这时,整艘柴油船忽然剧烈猛烈摇晃起来,船舱里的人终于惊变,不断发出害怕的呼喊声。 "陈袭春,我记得你不识水吧?"姜七喜忽然问道。 我无奈点头,小时候,胡老爷是坚决不让我去小河小江边的,淹死鬼找替身的事情,总是会时常听人将起。 "没事儿!它若上来,我便诛了它!"我沉声道。 "它若不上来呢?"姜七喜一句话,给我当头一击。 白老八撒完糯米后,整个人变得精神抖擞起来,不知从哪儿抄了一根船桨。冷冷盯着江面。 "莫要来我这里寻,我这里都是阳寿未尽的人。"白老八立在船头喝喊道。 没人应白老八。 船身依然在剧烈晃摆。 姜七喜沉默了一下,往船头的白老八走去,我也跟在后面。 "两个娃子,回去!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白老八回头喝喊。 姜七喜淡淡地从小花包里,取出一张黄符。捻在手上,黄符燃烧起来。 "道姑子?"白老八皱了皱眉,随后咧嘴一笑,"这么年轻的道姑子,倒是不多,也罢,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姜七喜将烧着的黄符,扔入了江里。 黄符落入江面,依然在燃烧着。 "吓不住它,这东西我遇过两次了,倒是有些不一般。"白老八淡淡道。 "找替死鬼么?"我冷笑,将木匕紧握在手上。 白老八面色复杂地看了我一眼。"你们两个最好小心些。" 一个淹死鬼,莫非还要逆天了不成。我暗道。 船身越摇越急,想了想,我急忙拿出怀里的老铜锣,合起来敲了一下。 铮! 极为普通的锣声,却让江下浪花飞腾起来。 我大喜,这江鬼对老铜锣,似乎极为忌惮,也罢,反正我也不识水,便敲更震死你。 我抓起铜锣,又敲了一阵。果然,船身不再摇晃,一切又平静下来。 船舱里的人喜极而泣,不断催促着白老八快速前驶。 白老八点头,走回了驾驶的位置。 不一会儿,柴油船生起灰烟。火速往前驶去。 我还是有些不放心,伸着头往远处看,忽然发现,离着柴油船不远的地方,隐隐浮着一个东西,似乎是一个人。 我扯了扯姜七喜的衣服。姜七喜随着我指的方向,往前看去,随后咬着牙开口,"这东西虽然惧怕了你,但还在江里,伺机而动。" 闻言,我动了怒,巴不得跳入江里,把这鬼东西诛成焦尸。 "别急,它知道你我在船上,不敢轻举妄动,我们小心一些便可。"姜七喜淡淡道。 可惜,我们想错了。 白老八的柴油船虽然继续在前驶,却驶得极慢。江面波光粼粼,呼啸的江风逆着吹来。 "该死!这东西在吞风,船开不过了!"白老八恨骂道。 "为了寻个替死鬼,当真是贪的过头了。"姜七喜冷笑。 我叹了一口气,"若不贪,便不是鬼了。" 柴油船行得极慢,眼看着柴油机上的灰烟,越来越盛,却依然开不得百米。 江面已然变得汹涌起来,一圈圈打过来的浪头,将船不断往回推去。 "不然。我们往回开?"我问白老八。 白老八气得跺脚,"如何开得,我们若去那边,它便也吹那边了!" 船舱里的人惊得瑟瑟发抖,江面上的天色渐渐暗下。 我真恨自己是个不识水的人。 姜七喜抬头,望着远处江面上浮着的死尸。 "我下江吧。"姜七喜淡淡道。 白老八转头,"这东西邪性得很,以往见着,吓几吓便退了,也不知今日怎么了,不死不休一般,我这船上又没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让它这般惦念。" 姜七喜不动声色地看了我一眼。 我苦笑,明白姜七喜的意思,估计是我这个阴客,遭它喜欢了。 不死不休么? 我咬着牙,拿起老铜锣,抓在手上。敲了一声。 浮尸似是飘得离远一些,却依然挡在船前头。 我有些烦躁地打量着远处的鬼东西,惨淡的月光下,大字形,显得极臃肿,被江水浸入的皮子,鼓起来许多,极为狰狞。 忽然,我身边的姜七喜,一声咕咚,跃入了江中。 "姜七喜,你回来!"我急道。 姜七喜与我一样,也不识水,这般下去,岂非凶多吉少。 白老八咬着牙,抓起放在一边的酒瓶子,一口全灌了进去,打了一个酒嗝骂咧道,"等不得了,江面上夜长梦多,娃子,你看好,若它要发难,你便敲手中的那个铜锣。" 白老八显然知道老铜锣并非凡物。说完白老八也跃入了江中。 月光下的江面,我看见姜七喜抱着一个破轮胎儿,艰难地往前拨水而去,白老八叫了一声,快速游到姜七喜身边。 远处的浮尸,似乎知道有人来寻,头颅居然从江面上仰起,凄厉地嘶叫了几声。 "姜七喜!它动了!小心!"我急喊道,急忙将老铜锣又敲了起来。 浮尸顿了一顿,似是对铜锣声极为忌惮。 "娃子!再敲!"白老八回头吼道。 闻言,我急忙又敲了几下。 那具浮尸,迅速飘远了一些,却还是仰着头,不断嘶叫。 眼看着姜七喜和白老八越游越近,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定定地看着江面上的姜七喜。 白老八一时间显得极为霸气,俨然不再是那个醉醺醺的小老头,游到了姜七喜前面。 "道姑子,替我看着,我赶它!" 民间百行,多的是驱邪的手段。 白老八游近浮尸后,咳了几口喉咙,仰着头骂了起来。 至于骂的什么,我居然听不出来。 姜七喜面色一喜,一只手抱着轮胎,一只手握着小木剑,和白老八一起往前而去。 我在船上,也继续打起了老铜锣。 果然,在白老八骂了一阵又一阵后,远处的浮尸,古怪地叫了一声,整个身子,如铁石般,迅速沉入了江里。 跑了?我心头大喜。 姜七喜和白老八迅速上了船,我把姜七喜扶住,替她拧着衣服上的水迹。 "坐稳!开船咯!"白老八喊了一声号子,柴油船重新启动。 那江面的怪风也消失了,柴油机开得极快,一路往安家镇驶去。 "白老八骂的是什么......"我问着姜七喜。 姜七喜笑了笑,回头望了白老八一眼,"这估计是船夫子的赶鬼船号子,一般人哪里听得懂。不过这江鬼有些怪,一般的江鬼若见着不妙,怕被诛掉,都会迅速逃去的。" 闻言,我心里一跳,莫非是我这个小阴客,又殃及池鱼了么。 支持:↘完♂本♂神♂立占↙喜欢本站的朋友可以多多推荐给更多爱看书伙伴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