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乌在她最后停住脚步不肯向前的时候,摸着自己别在腰间的骨刀,冷冷地看着她。 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选择了。只能一边继续跟着他前进,一边焦心地看着四周和头顶浓密的丛林,但是没用,她完全找不到方向了。 就在她快要喘不出气时,前面的达乌突然停下了脚步,转头看着她。 “你走吧。不要回来了。” 他看着她说道,脸上神色漠然一片。 木青以为自己听错了。就在她愣怔的功夫,达乌又重复了一遍他刚才的话,这次说的很慢,音节一个一个地从他口中吐出。 木青这次确信自己没有听错了。 电光火石间,她突然明白了过来。 他要赶自己离开他的部落,趁骊芒不在的时候。刚才他们出来,部落里并没有什么人看见,就算有人看见,除了娜朵,她想谁也不敢违逆首领的意思去告诉骊芒她是跟着他出去,然后一去不返的。骊芒只会以为她是自己逃走的。 至于原因,她想她已经知道了。 她并没有打算苦苦哀求他,向他保证自己往后一定离骊芒远远的,只要他不把她一个人丢在这茫茫丛林里。别说她现在还说不来这么复杂的话,就算会,他听了也不会心软的。因为她在他的眼里看到了一丝精光,掺杂了残忍和狡猾,这是从前她从没有注意到过的。 她只是后悔自己太过轻信,只把他当成个行将卸任的普通老人。她却忘了,他年轻时必定也是部落里最英勇甚至最残忍的一个男人,这样的男人才能带领他的族人在丛林里顽强地生存并且繁衍到今天这样的规模。 而现在,他在为他的女儿铲除对手。 木青身上有汗,现在只觉冰冷一片,而更多的汗还在不住往外涌,头发紧紧贴在她的颈项和后背,整个人就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她估摸着自己的力量不足以与他对抗,如果他想在这里杀死她的话。他虽然老了,但是走了这么多路,仍丝毫没有疲累气喘的迹象,手掌骨节突出,手背爆满了青筋,何况腰上还插了柄尖利的骨刀。对付她绰绰有余了。 “前面一直下去有个部落,你自己找过去。往后再也不要回来了,否则我会杀了你。” 达乌看着她,慢慢地说道,然后指着正北方。 木青没有完全听懂,但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唯一感到庆幸的就是他现在还没有要她命的念头,只是赶她走。 她不想惹怒他,让自己下一刻就成为一具倒在这里的被虫蚁野兽咬噬,然后慢慢腐烂的寂寞尸骨。 但是就算她侥幸可以躲过野兽的猎捕,最后找到别的原住民,他们会接纳善待她这个外来的异族?并且,骊芒,在以为她逃走后,难过上一阵子,然后就会慢慢忘掉她,彻底恢复他从前的生活吧? 木青的心像浸满了冰凉的水,沉沉地不住下坠,坠到了她身体的最底处。 达乌眼里飞快地掠过了一丝有些复杂的神色,但很快就抿起了下巴,经过了木青身边,朝刚才来时的方向走去。 木青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浓密的丛林中。 一丝恐惧从她心头生出,虫子般地慢慢咬噬着她的心。 她觉得有些透不出气,忍不住抱着头慢慢地蹲在了地上。最后她觉得舒服了些,终于重新站了起来,却是四顾一片茫然。 她该朝达乌指的方向去,还是往回走? 往北,她可能会被野兽吃掉,可能迷失在丛林里死去,也可能找到达乌所指的部落,开始她未知的命运。 往南,她也可能死在丛林中,或者运气够好再次见到骊芒。但是之后呢,她指望骊芒怎样?为了她而与首领,甚至是整个部落为敌? 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她突然听见身后响起一阵窸窣的声音,那是树丛被分开发出的响声。 她的第一个反应就是野兽,心脏狂跳得像要蹦出喉咙,猛地回头,却惊骇地看见丛林里露出了几张男人的面孔。 那明显是和骊芒不同种族的人。身材矮小些,每一个人的胸口都烙着一个碗口大小的狰狞兽首,面目凶暴。 木青头皮发麻,惊叫一声拔腿就跑,但身后那几个男人立刻从树丛后钻了出来,嘴里吱吱哇哇地乱叫着,几下就抓到了她。 木青几乎没怎么反抗。其中一个人扛她上了肩头,就像她第一次被骊芒捉住时那样。 他们在丛林里跑得飞快,遇到沟壑也是跳跃而过,木青被颠得几乎要发狂。 天色暗了下来,他们入了个洞穴,将木青丢在了地上,然后燃起了一堆火。 木青小心地四顾打量,见这里看起来不像个长居之所。应该是他们还没有到自己的老巢,今晚暂时在此过夜而已。一个男人将自己背上的一头狍子样的猎物猛地撕扯开来,血水四溅,架到了火上胡乱烧烤了一会,就和同伴血淋淋地放进嘴里撕咬了起来。吃了一会,其中一个回头看了下木青,撕下一块ròu,走到她身边,递到了她嘴边。 ròu还带着皮毛,附着淋淋的血水和白色的经络。木青不愿吃,也不敢反抗,只是略略地往后仰了下头。 “吃!” 那男人把手中的ròu猛地往木青嘴里塞,张嘴说了句和骊芒他们一样的话。 木青闻到了他口中喷出的浓烈恶臭,加上那块ròu已经入了她嘴。一阵反胃,忍不住俯身呕了出来,尽管她今天什么都没吃,连口水都没喝过。 那些男人看见了,哈哈大笑起来。一个脸上有块黑疤的男人丢掉了手上的ròu,笑嘻嘻地朝木青走了过来,眼里射出青绿的光。 木青看出了他的意图,不住往后退,一直退到了洞穴壁,再也无法挪动身子。 一双长满了毛的肮脏的手摸到了她的身上。 就在她以为自己的衣服要被撕破的时候,砰一声,刚才塞ròu到她嘴里的人一脚踹开了黑疤男人,怒喝了一声。 他说得又急又快,木青听不大懂。但那些人似乎被镇住了。黑疤男人看了一眼木青,心有不甘地回了火堆旁,捡起刚才丢下的ròu块,继续吃了起来。 他们吃完了ròu,连剩下的骨头也都用石块敲开,舔完里面的血红骨髓。 木青靠在墙角,整个人抖得几乎连牙齿都合不拢了,半天才稍稍止住。 洞穴口又响起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几个男人出去查看,很快就喜笑颜开地带进了更多的人。 他们应该都是同一伙。 让木青目瞪口呆的是,达乌居然也在其中,只是情形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