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臻......宜臻竟然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只不过虽然心底觉得有那么丁点儿道理,却也不能真的平白拿人家的东西。 给银子金掌柜不肯要,她就只好送旁的物件了。 什么自己酿的梅子酒,自己抄的佛经,千辛万苦找到的古籍,亲自去庙里求的平安符,宜臻隔三差五就送到轩雅居去,极客气地说是为了感谢金掌柜这些时日的照拂。 虽然金掌柜并不喝酒,不爱看游记,也不敢戴那金贵的平安符。 所有的杂七杂八的玩意儿,最终都寄到了江南。 卫珩一路行官道南下,边游历边走,等终于回到了卫府时,已经入了秋了。 府里堆了不知道多少纸佛经,攒了不知道多少平安符,还有好几只镇宅压凶的辟邪符。 他沉默片刻,把那叠符纸一张张压平,给京城的小姑娘回了一封信: “你要再把时辰都làng费在烧香拜佛上,信不信我打折你的腿。” 宜臻收到信后,气了一小会儿,又忍不住写道:“你家的掌柜不肯收我银钱,我又不想做个没良心的白眼láng,不烧香拜佛,又该准备什么礼回你呢?” 当月月底,宜臻就收到厚厚一个包裹。 里头装满了题册。 另附一纸,上头写着:今冬生辰,静待佳礼。 意思便是,宜臻若能在他生辰前把这些题都给作完,便是送与他最好的回礼了。 财大气粗卫珩。 冷心冷肺卫珩。 不解风情卫珩。 宜臻郁闷极了。 她把刚刚画好的踏雪寻梅图给揉成一团,在画纸上描了只憨态可掬的猪。 咦,真像卫珩。 ...... 总而言之,虽然“远离尘世”,在府里受尽了冷待,但因背靠着这么一座谁都不知的大山,宜臻反倒过的比以往痛快自在许多。 有时候她也想,嫁得金guī婿嫁得金guī婿,这话不是没有道理的。 只不过世人眼里的金guī婿,往往都是高门贵子,身份煊赫者,而宜臻却觉得,卫珩这样最好。 他从不会像旁人那样,把她当做一个“女子”看待,也从不把她当孩童忽悠。 在他眼里,她是一个和季连赫、亭钰、金掌柜一般无二的人。 她觉得很快活。 便是日后他有了自己真正心爱的姑娘,不愿遵循这桩婚事了,宜臻也愿意与卫珩做个纸笔上的jiāo心好友。 不怀一丝怨怼和记恨。 就是,也许有时候会有些遗憾罢。 ……宜臻真想知道,这世上能让卫珩倾心,与他举案齐眉,琴瑟和鸣的女子,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我就说他们贪了罢!” 外头院子里忽然传来思绿气愤的嗓音,“一篮jī蛋多几十文,一只鸽子多几十文,一罐子盐又多几十文,这样几十文几十文算起来,一月里还不晓得要贪去多少呢!贪墨我们的银子,苛待我们的膳食,也不知他们的厚面皮是如何长的!” 原来是柳婆子从外头买了食材进来,几个丫鬟们正围着她问价钱,不问不知道,一问,与大厨房给的价不知道差了多少。 思绿都快气死了。 五姑娘的花销虽从自己的私账上出了,她们这些丫鬟却依然还领府里的份例,平常要煨个jī蛋都不肯,原来竟是占了她们这么多便宜! “其实未必就有这么多。” 红黛倒是理性几分,“柳婆子是寻了自己相熟的乡户人家,一家一家零散着去收的,大厨房采买的量多,未必就有这样的功夫和耐性。再有,他们也不止对我们如此,前些日子零露去给大厨房煮糖水jī蛋,也是另给了jī蛋和柴火钱。” “这年头,谁的日子都不好过。你没见大太太如今管着家,却日日愁眉苦脸的,这季的秋衣,拖到如今还未发,想必也是拆了东墙补西墙呢。” 思绿蹙蹙眉:“怎么就这般捉襟见肘了起来,一季秋衣也不过二三十两银子,账面上都支不出了么?若是府里真的山穷水尽,大太太怎么还敢照着旧例来?” 这便是祝府最让人叹息的症结所在了。 自从老太爷去世,侯府成了伯府,又到如今削爵去职,进项是越来越少,偏偏管家的都不肯舍了体面,非要打肿脸充胖子,各项开支依旧照着往常的定例来,可不正是卯吃寅粮,入不敷出么。 “左右我们是管不着这些的。” 红黛心里头有数的很。 他们姑娘如今已经十三四了,至多在府里呆个四五年,便要嫁去江南。 祝府如何,他们管不了,不敢管,也没必要多管。 说的苛刻些,便是姑娘嫁去了江南,正经娘家也在黎州而非京城,何必要去管这些隔房的叔伯婶娘以后是怎么过日子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