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大堂,纪言则便吩咐总台送些冰块上楼,然后拉着袁润之进了三楼客房。关上门,纪言则沉着一张俊脸看着袁润之。袁润之看到他突然抬起手,心底一阵发毛,捂着被打得很痛的脸,下意识地向后大退了几步,带着哭腔,举起另一只手,握成拳头对着他颤着声说:“你……你要是敢打我,我……我会还手的。”纪言则不回答,沉着脸走近她,伸手迅速捏住她的下颌,仔细看了看她脸上五条指印,不由得深深蹙起眉。他伸出手轻触了一下她的脸颊,她便痛得缩了一下,倒抽了一口冷气。他鄙夷地说道:“肿得跟猪头一样,自己照照镜子。”她转过身,对着墙上的镜子一照,左半边脸又红又肿,那五条指印清晰可见,还真是跟猪一样。她咬着嘴唇,心中咒着那个谢静宜,下手真他奶奶的重,她真是太憋屈了,明明什么事都没有,莫明其妙的被抱,还莫明其妙的被打,果然帅哥是不好沾的。透过镜子,她瞄了一眼站在她身后倚着沙发的纪言则,那张完美的俊脸寒气逼人,让她下意识地往一旁一缩。帅哥,真是个可怕的动物……纪言则抬眸眈了一眼她神经质的表情,直接送了她一记白眼。这时,门铃响了,他去开门,是客房服务,送来了一桶冰块。他顺手从浴室里取了一条毛巾,包起冰块,走到袁润之的面前,轻轻地敷在她的脸上,痛得她立马叫了起来:“哦,痛!轻点,轻点。”“现在知道叫痛?我以前是怎么跟你说的,叫你别去招惹他,你全当耳旁风了吗?”他的语气听上去有些恼怒,可是手下的动作却是很轻柔。袁润之撇了撇嘴,委屈地道:“他喝醉了,趴在树杆上吐,我总不能看见了当没看见吧?谁知道他后来莫名其妙地说要抱抱我。”他更加气愤:“喝醉了?你怎么就这么喜欢招惹喝醉酒的男人?人家说要抱你,你就让他抱了,你有没有脑子?”“你瞎说什么呀?!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禽兽!不要你帮我敷了!”她气得抓过包着冰砖的毛巾,想想不解气,对着他又吼道,“他之所以喝醉,是因为宴会之前,你和你外公说的话,他全都听见了。”他凝视她,脸色微变,琥珀色的眼眸微微眯了眯,颜色由浅转深。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拿回她手中包着冰块的毛巾,轻柔地敷在她红肿的在脸颊上,缓缓开口:“他……跟你说了些什么?”她咬了咬唇,将和纪宇昂在客房外听到的对话,以及刚才看到纪宇昂趴在树杆上吐,然后好心地拿水和纸给他,后来又听他说了他父母故事的经过全部说了出来。“本来好好的,他突然说要抱抱我,我根本没有时间反应,还说我像他的一个老朋友,因为之前的事,我是出于好心,就安慰地拍了拍他,谁知道这个时候谢静宜出现了。”她咬着唇抱怨,真是倒霉透顶了。听到她的解释,纪言则觉得埂在心间的一根刺顿时溶化了,轻柔地替揉着她的脸颊,又问:“就跟你说了这么多?”“嗯。”她点了点头,忽然想到纪宇昂说羡慕他,于是又说,“他还说他羡慕你。”“羡慕我?”他不禁失笑出声,“我有什么好值得羡慕?”“对啊!鬼知道你有什么好值得羡慕的!”她撇了撇嘴,又说,“他今天晚上趴在树那吐的时候,看着真让人揪心。被自己的爷爷这样说,怎么可能会好过?长年累月的,不郁闷就怪了吧。话说回来,他到底是不是你们纪家人?”“嗯,是的。只不过外公因为大舅的事,一直难消心结,所以喜欢找茬,处处刁难他。”他凝视着她那张小脸,停下揉脸的动作,手指轻捏着她的下颌,忍不住问,“他……只说了他父母的事,还说你像他的一位老朋友?”“嗯。”她点了点头。“那……他有没有跟你说你像他的什么朋友?”她好奇地抬眸看他:“什么意思?”他微微眯眸,眼中满是戏谑:“你知不知道?你这种白痴样,很像他以前的女朋友。”她的白痴样,像纪宇昂以前的女朋友?OMG,还真是让她猜对了,真的是纪大帅哥对着她在缅怀过去。突然反应过来,哎?他在骂她白痴,她怒瞪起双眸:“哎,你又人身攻击了。再说一次,找白痴当女朋友的人更白痴。”他忍不住笑了起来,手下稍稍使力,坏坏地往她肿肿的脸颊上一按。“哦!你这个小人!”她抡起拳头就要揍他。他迅速地闪开身,挑衅地对她说:“来,追到了站着给你打。”“你等着,我一定会把你也打成猪头。”“啧啧啧,你总算顿悟了,知道自己是猪头。”“……”她果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痛,纪言则的言语戏谑,让她完全将谢家姐妹带来的疼痛抛之脑后。这就这样,两个人像半大的孩子一样,在若大的房间内嬉闹追打。袁润之殊不知此时此刻的自己,双眉斜飞,眼角轻扬,黑白分明的瞳仁默默含情,这就是恋爱的滋味。闹了一会儿,两个人气喘吁吁。纪言则故意让她,停下脚步,转身站住。由于惯性,袁润之来不及顿住脚步,猛地一下子撞进了他的怀里。他借势抱住她,她脸一热,咬着下唇,低垂了眼眉。他嘴角微扬,轻轻地抬起她的下颌,一只手掌抚上她的左颊,以拇指轻揉地抚了抚,道:“还疼吗?”她咬了咬唇:“嗯,只是有一点烫。”话一出口,她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其实,她自己也不明白,她的脸到底是因为被打得发烫,还是因为这会儿他抱着她,害羞得发烫。爱恋中的喜悦甜蜜,真像是盛开了的罂粟花。唉,他能不能不要总是动不动就对她做出这样的暧昧举动,害得她就像是吸食了罂粟一样,不知不觉的上瘾了,越来越贪恋这种感觉。他的呼吸明显也有些急促,喷洒在她脸上的微热气息越来越近,越来越急,带着淡淡的酒香,诱引着她缓缓抬眸,撞进眼底的便是那熟悉又迷离的琥珀色眼眸。他的脸贴得好近,她的心,也跟着不由得迅速“咚咚”跳了起来。他想干什么,该不会是想吻她吧?她警告过他,不许他抱她吻她牵她的手,现在差不多都犯戒了。如果真的要吻她,要怎么办……她的双手揪着他的衣襟,想推开,却又不想。矛盾,纠结,泥沼深陷,恋恋不舍……“哎,想什么歪心思呢?我今天没喝醉,你就是把我衣服揪坏了,我也不会从你的。”这一声戏谑,让袁润之恼羞地恨不能找个地洞钻下去。这个该死的男人,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哎哟,她真是混了,刚才竟然在期待他会吻她。“歪你个头!滚开!谁准你抱我的!”她抬起脚,用又尖又细的鞋跟,愤愤地踩上他的脚背,然后又猛地推开他,走到一旁,拿起毛巾,包住冰块,就往滚烫的脸颊上贴。纪言则看着她的眼神千变万化,似在深深地挣扎着什么,他的心情忍不住飞扬。多年的等待,煞费的苦心,总算换来了她良知的一点点心动。他走到她的身后,在她的耳边轻语:“哎,快照照镜子吧,妆全花了,恐怖得像个黑山老妖。”袁润之偏过头,看向墙上的镜子。镜中,她的脸上一块白一块黑,眼圈周围更是黑乎乎的一团,还有那半肿得老高的脸颊,客房内那昏黄的色灯,将镜中的她,恐怖效果晕染得一分不差。偏偏她的脸旁存在着一个俊美无邪的脸庞,露着叫人着迷的笑容。她抑制不住地尖叫:“纪言则,你这个死猪头,我恨你!”她一边骂着,一边跳离他的身侧,仿佛被火烧着了一般躲进了浴室。纪言则双手抄在西裤的口袋里,不疾不徐地走到浴室门口,唇角轻勾,看着她抓狂地洗着脸。袁润之拼命地搓着脸,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这个可恶的男人,明明早就知道她的妆花了,还若无其事地跟她又追又打又闹那么长时间。最过分的是,他靠那么近,气息醉人,眼神那样迷离,暧昧不清,原来,原来……不是想要吻她,是在欣赏她花了的妆……哦,胸口之处憋着口气,真是无语的郁卒。明明说好了,不要为他动心,不要对他存有幻想,该死的怎么又会自作多了。想到他看着她那张脸,偷乐了很久,她就想一头撞在这台盆上死了算了。“哎,不要以为这里是我们纪家开的会所,水就不用付钱。作为一个文明人类,你要有节约用水的环保意识才对。”纪言则懒懒得依在浴室门口。袁润之抬眸看向镜中,大花脸总算是洗干净了。视线落在旁边面带戏谑之笑讨厌的脸上,她咬着牙,对着镜子吼道:“笑吧,尽管笑吧,最好把牙齿全笑光了。”纪言则走到她的身后,微笑着看着镜中她,俯下身,在她的耳侧轻喃:“走,带你去山顶看星星。”哎?看星星?袁润之的脑袋又开始打结了。从小到大,她最喜欢干的事就是喜欢坐在自家的院子里,仰望着夏夜的星空,所以买车子,想要买带天窗的念头,也是因为想要一边开车一边看星星,结果不可行。她看了看镜中那双含笑的眼眸,想到刚才他的捉弄,气不打一处来,违心地说:“不去!”“真的不去?!”他的声音依旧在她耳边诱惑。“走开!鬼才要跟要你去山顶看星星!”她恼羞地推开他,“很晚了,我马上要回家了。”“好,那我就带小气鬼去山顶看星星。”他佯装转身,下一秒却又回转身,猛然拉住她的手腕,拖着她走出浴室。小气鬼……她真是败给他了,无论她说什么,他总是有办法回敬她。话说这毒舌功真不是一两日便可以练就成的,她甘败下风。可是,就这么被他牵着走,她又不甘心,于是弱弱地嚷着:“喂,我要回家……”“你再说话,我不介意抱着你出门。”“……”威胁果然奏效。纪言则牢牢地牵着袁润之的手,一路走出饭店大堂。从客房到停车场,一路上,袁润之看到羡慕的目光不断地投落在自己的身上,那种幸福甜蜜的感觉,又开始涌上心头,不禁挺直了胸膛。“什么事突然这么高兴?”纪言则见她洋洋得意的样子,不禁好奇,刚才明明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才几分钟就变了样。这女人真是善变。袁润之轻哼一声:“人家看我像看公主一样,当然开心了。”纪言则忍不住嗤笑:“我看笑你的脸像猪头还差不多。”“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吐颗象牙出来给我看看。”“……哼!大人不记小人过。”“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袁润之无力地翻白眼,看来要在嘴皮子上打败纪言则这只妖孽,她还得好好苦修个一段日子。出了山庄大门,向右走,有一条小路直通向山顶。纪言则小心翼翼地驾着车子,到山顶,差不多还要十多分钟的路程。袁润之突然想起晚宴时的白袍外籍男子,于是就问:“今天晚上出现的那三个外国人,是什么人?”纪言则轻皱了下眉头,想了几秒,淡淡地说:“天宇的客户。”“哦……”袁润之拖着长长的尾音,点了点头,却紧接又问,“天宇的客户怎么是你招待,不是纪宇昂招待也不是柏叔招待?你该不是背着桑总捣江湖吧。”纪言则斜睨了她一眼,眸中满是不屑:“我进了桑氏,操守绝对有保障。招待那三个客户,是因为我会他们的语言。”原来是这样。袁润之对着手指,咬着唇,想了半天才开口:“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问?”纪言则挑了挑眉:“你今天的问题很多,不过我想你要是不问清楚的话,今晚一定会睡不着觉,说吧。”袁润之瞪着他,切,干嘛把她形容的那么三八。“那三个像中东人的外国佬出现之后,董春秋就跑来我们桌说你爸是不是回来了。其实之前我一直以为你爸要么去世了,要么就是跟你妈……”袁润之话说了一半,就不好意思再说下去,比了一个分了的手势,便埋着个头不停地对手指。纪言则侧目看了她一眼,不禁莞尔,淡淡地说:“都错了,我爸没死,而且活得好好的,就差没成妖了,他也没跟我妈离婚,因为他们根本就没结过婚。”噗——袁润之惊愕地看着他:“你是私生子?”“按中国的说法,我这样算是吧。”若是按爱极岛的说法,他的身份是相当合法的。OMG!同为私生子,这差别咋就这么大的?袁润之不禁感叹,为什么她的老妈或者阿姨怎么就不能是个有钱人。真是郁闷无比!好命全让这家伙摊上了。“那你父亲现在在哪?”“他住在国外,刚好和那三个客户认识,所以这次外公过八十大寿,他托了那三个客户顺便带了贺礼回来,就这样。”纪言则深蹙眉头,他撒了慌,因为他不想让袁润之知道爱极岛的事,不是他不爱他的父亲,而是他不能忍受失去自由。那个他好不容易离开的变态地方,还是随着时间埋葬了吧。“哦,原来这样。”难怪Sara急急地断了董春秋的话,难怪纪老爷子一见那三个客户脸色铁青,纪言则的母亲没有结婚就生了他,这对纪老爷子来说,打击很大吧。“好奇宝宝,还有什么问题,一次性问完吧,待会到了山顶,我可是没空答疑。”“……”好奇宝宝?要不要叫得这么肉麻。她想了又想,想到纪宇昂,好像对他前女友旧情难忘。纪大帅哥每次对她出手相助,却不见对别的女人殷勤,也许是她性格呆呆的像他前女友,可是新的疑问又来了,既然是旧情难忘,为什么要分开?到底是纪大帅哥被甩了?还是纪老爷子棒打鸳鸯?还是那个谢静宜设了仙人跳?当她问出口,纪言则只是淡淡回了她一句:“都不是”。都不是?她惊诧地抛出另一个问句:“难道是他……做了负心汉?”纪言则的反应却是不置可否,这让她纠结的一阵沉默,为什么那样一个温情儒雅的男人会是一个负心汉?她郁闷地顺手打开了广播。一个清澈空灵的歌声流泄出来:……Tell me am I mistakenCause I don't have another heart for breakin'Please don't let me goI just wanna stayCan't you feel my heartbeatsGiving me awayI just want to knowIf you too feel afraidI can feel your heartbeatsGiving you awayGiving us awayI can't understandHow it's making senseThat we put up such defenseWhen all you need to knowNo matter what you doI'm just as scared as you……起初,袁润之只是觉得唱这首歌女生的声音空灵清澈,在这样谧静的夏夜,听着这样的歌,心情说不出的舒畅,于是不由得渐渐投入,细细地听着歌词究竟在唱什么。Can't you feel my heartbeats,Giving me away……I can feel your heartbeats,Giving me away,Giving us away……她跟默默地重复着这几句话,没由得一阵心慌,这歌词……有时候真的好奇怪,当一件事莫名地困扰着自己的时候,与之相关的事总是会接踵而至。明明是老外的声音,却像是住在自己心间的另一个声音,一声声逼迫着自己:嗨,我听到你心动了,它出卖你了……“怎么了?脸还在痛?”纪言则泊好车,疑惑地看着突然缩在座椅上的袁润之。袁润之倏然回过神,惊道:“哦,这歌好听,好好听!”“我没有问这歌好不好听。”纪言则双眸定定地凝视她,嘴角蔓延着若隐若现的笑意。他是否该感谢这作词作曲之人,还有更该感谢播放这首歌的电台主持人,虽然唱歌的是女人,这歌却像是为他和旁边这个笨蛋女人写的一样,又是这样一个繁星点缀的夜晚,真是应时应景。袁润之傻愣愣地盯着他绝美的笑容,脑中荡漾着那首歌。唉哟,他该不会是也在揣摩这首歌的歌词吧……若是让他知道今天晚上,她的小心一直跟随着他一跳一跳的,他不知又要怎么样讽刺她了。她又想起前两天翻看的小说,当中提到两个人的爱情定律:一是谁先爱上谁先输;二是谁爱得更多谁输。可是……如果真的爱上,赢了,心不在自己身上,输了,心还是不在自己身上。那么赢得是什么,输得又是什么呢?纪言则见她还是先前痴痴呆呆的模样,心跟着难以抑制的又揪了起来,原以为那歌是敲醒了她,原来是他自作多情了,他就知道不该对她有期待的,不该有期待的。他叹了一口气,解了安全带,径自出了车子。直到车门的声音,才震回了正在发呆的袁润之。她左顾右盼,才看到纪言则的身影,她慌乱地立即打开车门,跳下车。虽是深夜,可是,迎面,酷暑的燥热,依旧是化作一团团的热浪向她袭来。下了车不过几秒钟,粘湿的汗立即覆上了身。站定了一会儿,静下心来,才稍稍感觉到这山顶入夜的凉气袭人。纪言则从后备箱里取了野餐垫,站在离她两米开外,冲着她勾了勾手,她想都没想,直觉迈开脚步向他急步走去。她踩“高跷”走平地的技术都没练到家,何况这山坡上到处是石子,脚下又是一崴,身体失去平衡,向一边倒去。纪言则早已练究了宠辱不惊的淡定气场,手臂轻轻一捞,将她捞进怀里。她胀红了脸,结巴着说:“你、你、你别想太多了,我、我、我刚习惯穿高跟鞋走平地,现在是山地,所、所、所以——”“知道欲盖弥彰和此地无银这八个字怎么写吗?”他轻挑眼眉,自信满满。她无言地抚额,此时此刻,她脑中划过的却是另一个成语:“言多必失……”回家之后,她一定会把这四个字写上个三百遍……他隐忍着笑意,轻咳了两声,牵着她的手,向山顶步去。到了山顶,纪言则递了一瓶驱蚊水给袁润之:“抹上吧,待会你的胳膊和腿被蚊子咬成猪肘和猪蹄,我该不负责。”在看到他拿出驱蚊水的时候,袁润之感动得眼泪在心底哗啦啦地流,可是当他紧跟着话一出口,泪水流得更凶猛。真的好想痛扁他,她怎么就喜欢上这么个嘴巴坏的家伙。“猪上辈子跟你有仇吗?”她咬着牙,接过驱蚊水。“不是跟我有仇,是我怕你侮辱了猪的形象,晚上做梦找你算账。”纪言则将野餐垫铺在地上后,很随性地躺下,闭上了双眼。“去你的!”袁润之气愤地用脚尖踢了一下他的小腿,鄙夷地低头看着他,明明是他提议上山来看星星的,他倒好,居然枕着手臂闭眼睡觉,这叫看什么星星啊。她擦好了驱蚊水,拢了拢裙摆,在他的身旁侧坐下来。她抬头仰望,辽阔的天幕就像是一匹上好的黑亮的绸缎,而嵌在这绸段上的繁星,就像是钻石一般璀璨夺目。再远眺,闪烁的群星一簇簇,密集地低悬在天边,可感觉又离得很近很近,像是一伸手,就可以将星星摘下。想着,她伸出手,做出抓星星的模样,感觉自己正抓着满手的钻石,发财了,发财了,兴奋地乐不可吱。蓦地,身后传来一声嗤笑。她咬着唇,回首低眸,白了一眼躺着的纪言则:“喂,有什么好笑的?难道你小时候没玩过抓星星吗?而且是你说了要上来看星星,结果在这里睡觉。”纪言则懒懒地勾了勾唇角:“坐着欣赏,仰着脖子不累吗?躺着的话,美景尽收眼底。要不要试试?”他在诱惑她,快点躺在她身边吧。她歪着脖子想,也对哦,一直仰着头真的很累。可是,就算是喜欢他,躺在他的身边,感觉也超怪。算了,她还是仰脖子吧。“躺下吧,你在我面前没有矜持可言。”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那么容易看穿她的心思,就像她现在这副呆呆的样子,坐在那里绞着手指,都知道她在纠结什么。她在心中坚定地说,不行,坚决不能跟他躺一起。她的脖子仰得更高,腰板坐得更直。他咬着牙,在心中低咒着,半坐起身,长臂一勾,直接将她拉倒在野餐垫上。“啊!啊!”她没叫两声,便放弃了矫情地尖叫。果然,躺着看这星光璀璨的夜空,跟坐着看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她睁大了眼睛,在满天的星斗之中寻找着各种各样的星座。“哎,小时候看过圣斗士星矢没?天龙座知道吗?就是紫龙的星座,”她用胳膊捅了捅身侧的纪言则,指着天空笔划,激动地叫道,“喏,正北方,那几颗星连成的像一个反‘S’的就是天龙座。紫龙是五个人里长得最帅的,我小时候最迷的就是他了。”对她迷恋动画片里虚拟的人物,纪言则不由得失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清晰地看见了难能一见的天龙座。她又戳了戳他:“还有,还有,再看它旁边,那颗最亮的星,就是传说中的织女星,再往东边去,偏北的地方,有一颗亮星跟旁边两颗小星,成三点一线,那个最亮的就是牛郎星。迢迢牵牛星,姣姣汉河女。看见没有?换西方的说法,就是织女星属于天琴座,牛郎星属于天鹰座。天琴、天鹰、和白鸟合称夏季大三角。”纪言则浅浅笑着,选择沉默不语,静静地聆听着她说话的声音。回忆起大学的时光,她每次见到他都是横眉瞪眼,说话的声音要么像那河东狮吼,要么夹枪带棒,工作之后,她又学会了一招本事——阿谀献媚,他一直期待的是她像对别人一样和颜悦色的说话。现在,他终于听到了,温柔又甜美的声音,就像是奥路菲的琴声,让人陶醉,让人迷恋,这种甜在心头难以言语的感觉。他喜欢。袁润之说了半天,却没听见纪言则开口,有些郁闷,偏过头,看见他盯着天空傻笑。“喂,你傻笑什么?”她用手肘轻轻碰了碰他。他回过神,不看她,却指着天空三颗星星,说:“看,猎户座。”“猎户座?那不是冬季才能看到的星座吗?”袁润之好奇地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到猎户星座,于是又问,“在哪里啊?”“喏,就在我手指上方。”逗她,似乎成了生活中无法改变的习惯。“在哪?”袁润之挪了挪,不知不觉地向他靠近,视线几乎与他的手平行,可就是看不见他说的猎户座,于是头又向他的手臂挤了挤,一不小心,撞到了他的头,他痛得闷哼了一声。“对不起……”她急忙说抱歉,可是当她抬头又转头的瞬间,对上的是近在咫尺那一双再熟悉不过的琥珀色眼眸。她的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不敢乱动,右手臂压在身下,想找个支撑点支起身体都觉得很困难,因为……两张脸离得好近,刚才不经意抬头转头的瞬间,她白痴地将自己的唇送到了他的唇下。唇与唇之间只有寸许之隔,无论是她再向前动一下,还是他向下压一点,就连这个无形的隔阂也会彻彻底底的消失。他呼出的热气勾引似的喷洒在她的脸上,慢慢地,她感觉到他的呼吸越来越重,她的手下意识地紧揪着裙子的下摆,心底倏然窜出一份期待。期待什么?她居然会有这种可怕念头。她垂下眼睫,屏住呼吸,紧揪着裙子的右手颤抖着松开,平放在身下,意欲支撑起身体,却听见低沉悦耳的嗓音透着一股难以抗拒的魔力,轻轻召唤了她一声:“袁润之……”“嗯?”她惊慌地抬眸回应。殊知眼前倏然一暗,一双温暖的唇随即贴了上来,抵着她的唇轻语:“……你跑不掉的。”强势的宣言迅速淹没在唇齿之间,他伸出双臂将她紧紧拥进怀中,细密绵长的吻热切地纠缠着她,不让她有一丝逃离的余地。唇舌之间熟悉的触感像是一把燃烧的烈火,在彼此的口腔之内迅速蔓延开来。跑不掉了,是真的跑不掉,还是不想跑……她觉得全身的血液在这一刻沸腾了,那一晚的感觉,一点一滴,全部找回来了。如果不是因为早已心生爱意,即便是喝再多的酒,她也不会糊涂到随便侵占他。她又不是阿猫阿狗,见男人就发情。正因为是爱,支配着她……她决定再不要逃避,爱就是爱了,就算是半年之后,心碎了一地,她也不后悔。心碎了,还可以缝起来,可是如果错过了,她的人生终将是带着无尽的遗憾,她不要遗憾……毫不犹豫,她的双臂迅速向上攀去,紧紧圈住了他的颈项,热切地回吻他:“现在是你跑不掉了。”“我从来就没想过要跑。”感受到她的回应,他全身的细胞都复活了,喉咙里发出愉悦而低沉的笑声,紧接着再次纠缠上她的唇。她从不知道,原来男女之间光是一个吻,就可以让整个世界天旋地转。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悄然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