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空

音乐天赋极高的女孩管蘅在好友周晓冬去世后参与歌唱选秀活动,结识周晓冬去世前心念着的桥梁设计师黎漠。在黎漠眼中,所有人包括自己都是小音符。他看似待人处事温和、谦然,实际上个性凉薄,他从不游戏人生,但也没把人生当回事。管蘅不小心成为他生命里的主旋律,一是他欠周晓冬一个情分,而管蘅是周晓冬最重要的人;二是,他实在是太不明白,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一个人,有着极高的音乐天赋,却在生活里一根筋似的,笨拙、傻气,被别人欺负、利用,都不躲一下…… 命运如此安排,于千万人之中,让我与你相遇,我爱你,用尽我全部的生命。

7:一月浪漫曲
管蘅没有向景涂然提把钢琴独奏换成乐团演奏的事,她先去找的小熊。人的初次印象很重要,管蘅一直记得当初小熊老师急匆匆地追出来,让她租房,夸奖她,鼓励她。如果没有小熊,管蘅应该早就回宁城了。小熊是《全城恋歌》的音乐总监,所有曲目的排练都必须由他过目,虽然他没有导演的权力大,和他说也很合适。
小熊的反应很平静,仿佛这在他的意料之中。“记得那次请合唱团和管弦乐队来录制节目么,那时,我就发现你是懂指挥的。但是,管蘅,咱们这是录制大厅,音响上的效果没有音乐厅那么好,还有舞台布置都需要重新调整。”
“这是一场比赛,不是音乐会,别人不会那么吹毛求疵。乐团我自己找,费用我也自己出,排练我挤时间。请小熊老师帮帮我。”管蘅恳求道。
小熊叹了口气:“看来你是下定决心了。好吧,我会去找导演和莫姐磋商。后面几天,你下午三点前在公司排练,后面的时间你自由安排。不过,管蘅,如果砸了,这就成画蛇添足了。”
管蘅懂的,虽然是哗众取宠的表演,但是阵势这么浩大,别人就会猜测你的用心。“我不是为了争第一名,我只是想要这么一个舞台。”
“我知道,我也知道你不会刷票。但这就是娱乐圈。”小熊冷酷地提醒管蘅。
“最后一场了,我必须把握。”管蘅如此告诉自己。
星煌这两天人特别多,还有几天就是新年,星煌准备举办一台跨年晚会,所有的艺人差不多都要露个脸。总决赛在即,前十的选手也都回来排练了。排练室多,还分得过来,最紧张的是洗手间,差不多每次都要等。
管蘅是在洗手间听到别人说起她指挥的事,这事瞒不了,毕竟调整节目是大动作。
“她是想拿冠军想疯了吧,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么?”说的人很是轻蔑。
“没办法,年纪在那,过了这村就没这店。又不是第一次,人家就不走寻常路,不然谁看她呀?反正她脸皮比城墙还厚,上次差不多半裸还能镇定地唱完全场,你敢吗?”接话的人鄙视道。
“可是······那个指挥也不是想就能做到的呀?”
“看过《千手观音》么,一群聋哑人还能跟着音乐翩翩起舞。她有眼有耳,找个老师教,学着比划就行,除非她比猪还笨。”
“也是······啊,管蘅?”
管蘅淡淡地笑了一下,走到水池边拧开水笼头。镜子里两张俏丽的脸一阵白一阵红。是公司去年签约的艺人,她叫不上名,在电梯里遇见过两次。想不到人家挺关注她的。
小虎牙也感到愕然,他忘了自己还在气管蘅刷票的事,颠颠地跑来琴房找管蘅。“姐,你真的要指挥吗?”
“要不要来给我敲鼓?”管蘅不会和一个孩子计较,但这孩子视她如敌人,她要谨记界线。
“我会敲的是爵士鼓,不是那种定音鼓。”小虎牙还挺懂的,手插在口袋里,围着管蘅转。“姐真是深藏不露。”
“魔术会变了吗?”管蘅装作没听出小虎牙话中的讥诮。唉,人小鬼大!
说到魔术,小虎牙鼻子摸摸,乖乖回去练习了。
黎漠是两点半到星煌的,在电梯口遇见柯逸。柯逸扫了眼黎漠手中拎着的“好利来”的纸袋,主动打了招呼。
黎漠笑着点点头。电梯来了,柯逸犹豫了下,按了排练室那层,黎漠去的是管理层。
“来看望莫姐?”柯逸问道。
“嗯,慰劳慰劳,工作太辛苦。”黎漠举了下手中的纸袋。“你呢?”
“哦,管蘅马上要决赛了,我来给她打打气。”柯逸扬起头,绷紧了面容,眼中闪过一丝挑衅。
“我替她谢谢你。”黎漠说得很是诚挚。柯逸一张俊脸刷地涨成了猪肝色。
黎漠带着愉悦的笑意走进莫静言办公室。因为管蘅换节目的事,莫静言虽然没拦阻,心情却是不爽。看到黎漠,才露出个笑脸。“这么甜的蛋糕,你是怕我中年不发福吗?”莫静言嫌弃地把纸袋推得远远的。
黎漠耸了下肩:“你再不胖点,家里几衣橱的衣服送谁去?哪家大妈能有那样的好身材。”
莫静言怒目圆睁:“你说我是大妈?”
黎漠慢条斯理道:“人家是大妈,你是太后。太后,我给你泡茶去。”
莫静言翻了个白眼,把纸袋挪过来,从里面拿出包装精美的蛋糕,挑了一小匙,舔了舔,好吃!“帅哥,晚上一块去吃印度手抓饭吧!”
“我一会就走。”黎漠看了下手表。
“和梅歆有约?”
黎漠摇手,睇来一记神秘的眼神:“等决赛后,我有事和你说。走喽!”
“什么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莫静言嘀咕。
黎漠到停车场时,管蘅已经在车上看着总谱了。“车里好香哦,能吃吗?”管蘅眼馋地看着后座上堆着的几个纸袋。
“傻瓜!当然能吃。”黎漠宠溺地刮了个鼻子,探身给她拿了一盒点心,还有一杯热饮。“怎么下来这么早?”
管蘅耷拉着个头:“柯逸不知哪根筋搭错了,跑来排练室玩游戏,声音还开老响。他不是明星么,怎么会这么闲?”
“可能他有计划找你再合作。”黎漠替她系好安全带,手臂一抬,温柔地摸了摸她清丽的脸庞。
管蘅脸一红,做了个怕怕的表情。“干吗买那么多?”她指指后座。
“乐团里还有其他人啊!”
管蘅一口蛋糕含在嘴里,都不敢吞咽了。“我都没想到······脑子里满满的东西,这些应该我做的。对了,还有他们的演出费用怎么算?”
“我想到就好,你专心排练。他们本身是业余的,不以赚钱为目的。逢年过节,他们都会去福利院、学校义演呢!这次能上电视,等于帮他们宣传了,他们哪还会要什么演出费!”
“可是······”这是很大的情份呀!
“刘叔叔是我爸爸的同学。”说起黎索南,黎漠有点惋伤。黎索南现在的样子比以前大了不止一个号,偶尔听听音乐,琴却是再也不碰了。
管蘅读书时,就听说过黎索南,他被称为小提琴天才,十三岁时就和中国爱乐乐团上台表演过。老师形容他如一颗流星,滑过天际就消失在太空中了。
“我不知道是现实毁了他,还是爱情毁了他。”黎漠苦笑。
“他现在好不好?”
黎漠点点头:“有固定的朋友圈,打打牌、度度假,定期体检,偶尔参加些华人活动。”
“那怎么是毁呢?我从不觉得站在音乐之巅就是成功,那最多也就是一种活法。”
所以你才轻易地放弃柯蒂斯么,那时候,谁在你心中更重?黎漠很想知道,但他不会问,他等着有一天管蘅主动向他说起。
喜欢一个人,你会连她的秘密都尊重。
今天的排练多了两位观众,一个是高以梵,一个是吉林。吉林是黎漠邀请的,他不愿吉林对管蘅有误解,他想让吉林看到管蘅的努力、勤奋,另一方面,他想向吉林坦承他和管蘅恋爱了,毕竟吉林是那么的在意周晓冬。高以梵是不请自到,纯粹是被好奇逼急了。
黎漠告诉他他要追求管蘅时,他第一反应黎漠是第三者插足。黎漠说他是猪脑袋,还公关部经理呢,自家艺人炒绯闻,别人看戏他入戏。他气道还不是柯逸那小子平时拽得像什么似的,第一次见他这么黏人,一天隔一天去星煌探班。那你就当真了,你不知那小子一肚子坏水?黎漠吼道。高以梵很纯蠢地问:你喜欢管蘅什么呢?
在聚会上遇到管蘅,高以梵发现了,管蘅是那种笑也漂亮,不笑也漂亮,越看越漂亮,人家形容这叫氧气美女!其他呢,歌唱得好,弹琴的样子迷人。
黎漠酷酷地回道:幼稚!如果就为这些,何须等这么久?
不然呢?黎漠拒绝回答,他只能自己寻找答案。
管蘅昨天晚上回去把排练的情况写了下来,排练前,她先谈了一些自己的看法、建议,然后问大家有什么不同的意见?每个人讲话,她都认真地记录。遇到不明白的地方,她虚心地请教。不会以为自己是指挥,就把自己的意见强加于别人。不过见了两面,团员们对管蘅的好感度就上升了不少。这从排练时的专注程度就能感觉得出来,没人再把她当成一个走过场的小姑娘,而是以对待一个乐队指挥去尊重着。
高以梵几乎是用一颗虔诚的心看完了排练,他不住地咽口水,不是因为饥渴,而是情不自禁。他还发现了一件事,每次停顿,管蘅都会转过头看下黎漠。两人也不说话,就是对下眼神,含情脉脉的。
他肯定、笃定,以及确定,黎漠是真陷进去了,不是一时冲动,是走了心。
他和黎漠耳语:“决赛那天,管蘅指挥时穿什么?黎漠白了他一眼,当然是燕尾服。”
“不行,不行!”他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你给她搞件袍子,宽大的。那么修身的燕尾服,再穿双高跟鞋,俏俏地往台上一站,台下的人谁不想入非非?我就会。”
黎漠气得给了他一拳:“你就不能专注地听音乐?”
高以梵无奈道:“我也想呀,可是那么俏的妞,谁能忽视?”
黎漠一脚踢开了他。
吉林一直很安静,中途起身去倒了一次茶。黎漠问他怎样,他老老实实回道挺吵的。接着,他又问了句,管蘅手里那根细细的棒子,是不是谁不专心,就敲谁?
黎漠直接笑喷了。
这个晚上,黎漠只把管蘅送到楼下,没有陪她上楼。一路上,管蘅没和他说几句话,戴着耳机听刚才的排练录音,小脸绷得实实的。排练才两次,问题肯定很多。她白天还要去星煌,熟悉总谱、写排练日记都放在晚上。一天能睡四个小时,了不得了。虽然很想和她在一起,黎漠想想,舍不得挤占她的时间。天赋那东西,是存在的,但最多占个百分之二十,如果没有百分之八十的努力,那你永远都走不到彼岸。
管蘅也没挽留他,只是下车前,贪恋地多抱了他一会。呼吸轻轻的,像睡了似的。他拍拍她的后背,怜惜地亲吻她的脸颊。哲人说,若没有沧桑,我们不会真正懂得怜悯。他曾经遇见过爱情,再次正面相逢,他才知从前的擦肩而过,是为了等待更好的出现。
调头出小区,抬头想再看一眼四楼,没提防有辆黑色的卡宴从外面进来,黎漠利落地打了下方向盘,两辆车几乎是贴着错身经过。豪车出现在这种老旧小区,就像大明星站在乡村的田埂,黎漠不禁多看了一眼。
回到玫瑰园,洗漱之后,黎漠上了网。因为管蘅私自调整节目,服装师肯定不会为她准备指挥的燕尾服。管蘅以前也没正式上过台,在学校里的演出,估计是从灰尘扑扑的陈列室里翻出的不知多少人穿过的一件。这一次舞台并不专业,可是意义不同,黎漠准备送管蘅一件正式的燕尾服。很多很多年以后,两个人回想起来,哦,那时我们刚刚恋爱,你第一次在几亿人面前指挥乐团,我在台下给你鼓掌加油。多么美好的回忆!
黎漠不是很爱逛街,他的衣服固定几个品牌,英伦风,简洁利落的配件加上低调精致的休闲,很舒适,搭配随意。他一般是新款上柜时,过来转下,买个几件,经过其他专柜,目光都不带瞟的。帮人买衣服可不能这样,而且那人还是管蘅,黎漠一个专柜一个专柜的看,两个小时了,没看中一件。穿燕尾服的女生少,大品牌的燕尾服一般也没女生的码,除非提前定制。外面那些经过设计师改良过的女式燕尾服,只能属于时装,不是正装。
在DIIEEO的柜台,他看到一件剪裁很修身的燕尾服。DIIEEO的服装理念是雅致的气度、雅致的风度,他眼前一亮。没想到柜台里面已经站了个人,俊美非凡的男子面无表情地看着店员手里拿着的两件燕尾服,一件黑色,一件浅灰。店员说黑色沉稳大气,浅灰的斯文雅致。她有多高?168!哦,如果加上高跟鞋的高度,要过170,那可以穿浅灰的,高挑、修长。
黎漠把目光从衣服上转向男子,他买的也是一件女式燕尾服?男子话很少,脸上的表情也少,可是却让人感到他心中仿佛有着千言万语。挑好了燕尾服,他又去看衬衫,店员说衬衫有棉有丝的,他说棉的吧,棉的吸汗,丝的现在穿太凉。口袋上的手绢他挑的是绢纺,折叠起来有型有款。
“要不要包装成礼盒?”一大早做了一大笔生意,店员脸上的笑根本停不下来。
男子摇了摇头:“普通包装吧!哦,那只绿底暗花的纸盒就好。”
男子拎着纸袋下楼,走前,淡淡地用眼风扫过黎漠,像拂尘一般。店员痴痴地目送着他俊逸的背影,好一会,才想起店里还有一位客人。“对不起,先生,让你久等了。请问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
黎漠勾起嘴角:“刚刚那位先生是给女朋友买礼物吗?”
“他没说,不过,不是女朋友怎么会这么用心?我都怀疑他要是会做,肯定亲自动手。面料呀,裁剪呀,针脚什么的,问了又问。”
黎漠笑了笑,向店员道了谢,走了。这次,不是没看中的,而是他不愿踏着别人走过的路走。
最后,黎漠在另一个专柜挑中了一件燕尾服,比蓝色深,比黑色浅,设计有新意,介于传统与时尚、强力与柔弱之间。店员激动地说这款是刚面市不久的,穿了后,会有种男装丽人的魅力。可惜没有管蘅的码,店员查了下,香港的专柜有货,航空快递过来,明天可以拿到。黎漠付了押金,留了电话号码。
出来时,吉林打来电话,兴奋地说那座斜拉索式的立交桥,纵建的设计被采纳了,厉忻宁现在在签合同。黎漠听了也挺高兴的,说我这就过去。吉林补了一句,我瞧着张文映那脸阴得像是要下雷阵雨了。黎漠失笑提醒道,收敛点,好歹是学姐,以后可是还要一块共事的。
中午几人一块出去吃了饭,黎漠喝了点酒,自觉地去休息室睡了会,看看时间差不多,准备去接管蘅。吉林期期艾艾地跟着,欲言又止。黎漠笑道:“是不是男人啊,想说什么说吧?”
“那个······你是法国人,管蘅是中国人,你们真的可以吗?”吉林挠挠头。
“怎么,怕我们生个混血儿?”黎漠戏谑道。
吉林气道:“你们想生也生不出来。”
黎漠收了笑意,认真道:“管蘅说她攒了很久的人品才遇见我,我何尝不是积了多少德才等到她。爱一个人,需要适当的妥协、放弃。她的工作不会成为我们之间的障碍,我也不会让她做出盲目的牺牲。相信我。”
“那柯逸呢?”
黎漠跳上车,丢下一句:“关他屁事!”
黎漠今天只把车停在星煌的外面,他没上去,免得太后揪着问这问那。太后可是精明人儿,让她发现了蛛丝蚂迹,现在可是管蘅的关键时,千万不能节外生枝。
管蘅接了电话就下来了,黎漠从没见她兴奋成这样,几乎是一路小跑地过来,手里捧只绿底暗花的大纸盒。黎漠死死地盯着那纸盒,两道浓眉缓缓地蹙起,两眼之间陡然添了抹寒气。
“黎漠,是你买的吗?”管蘅面颊上,红晕一圈圈绽开,直到耳后。
黎漠不动声色道:“很喜欢?”
管蘅把纸盒紧紧抱在怀里:“快递公司送过来时,我只看了一眼,就连忙盖上了。我没敢试穿,我怕我控制不住尖叫。真的好漂亮,衣服漂亮,纽扣漂亮,什么都漂亮。很贵吧?”
“啊,还好,物有所值。”黎漠不是一点不好了,而是很不好。“别傻乐了,把盒子放后面去,咱们还要赶去排练呢!”
管蘅恋恋不舍地把纸盒放到后座上,快乐就像满溢的水,流了一车。“这是新年礼物么,等比赛结束,我也要好好地给你准备新年礼物。”
“行,我等着。”黎漠目视着前方,笑容狰狞。
晚上的排练,黎漠没有像前两次在里面全程陪同。管蘅一扭头没看见他,跑出来看看。“我出来抽根烟。”他抬手,让她看指缝里夹着的香烟。
管蘅今天的心情太好了,燕尾服于她,不仅仅是一件衣服,它代表着她可以像一个真正的乐队指挥那样站在舞台上了。晚上的排练也顺利,她与乐队之间找到了彼此的磨合点,演奏开始流畅了。
“还有三天,七十二个小时。”她闭上眼睛用力呼吸,“不会有事的,一切都会很好。”
“傻!”黎漠揉揉她的头发,替她打开副驾驶座的门。她一上车就往后座看:“黎漠······盒子呢?”她吓得脸都脱色了。
“不在吗?”黎漠拉开后座的门,后座上空荡荡的。
“我记得我是放在后座的,肯定,我不可能带走。”管蘅声音里都带了哭腔,从车头转到车尾,还趴在地上看会不会掉在车底下。
“这儿人杂,怕是被别人顺手牵羊了。我这样的车,别人想开门很简单的。”黎漠倒是很冷静。
管蘅早就在眼眶里滚动的眼泪刷地就下来了,黎漠连忙拥着安慰:“没事的,没事的,这不是大事,明天我再去买。”
“那么贵······”管蘅哽咽着。
黎漠捧起她的脸,逼着她看着他的眼睛:“再贵有我的心意贵吗?”
管蘅自责得泣不成声,黎漠轻哄着,心生不忍,但随即又想,哼,无毒不丈夫。
隔天一起床黎漠又上街了,他没有直接去取礼服,而是先去了DIIEEO专柜,店员换了一位。他优雅迷人地笑了笑:“昨天我朋友在你们这儿买了套女式燕尾服,领结出了点问题,想换一根?”
店员问领结带来没有。黎漠耸耸肩:“不好意思,我忘了。这样吧,我再买一根好了。可是我不记得是哪一款,你帮我查查。”
“你朋友签的谁的名?”店员打开电脑看销售记录。
“他有时签自己的,有时签他父亲的。买女式燕尾服的人不多,昨天应该就他一位吧!”
“是的,就一位陆庭芜先生。”
黎漠个高身长,一探身,瞟了眼屏幕。庭芜,芜······蘅芜······他冷冷笑道:“我朋友好像很喜欢你们这个牌子。”
店员点头:“嗯,蛮喜欢的。陆先生是文化人,穿我们家的衣服很衬他的气质。有次他们画廊的一个客户看见了,还特地跑来我家买。”
“画廊?”
“就是789那里的海瀚画廊呀!”
黎索南嘴边常念叨一句话:心疑生恶鬼。意思是人不能犯疑心病,一旦犯了,就不能冷静、正确地分析,从而做出不符合自己本意的行为,把事情推向无可挽回的局面。他和莫静言聚少离多,中间又隔着时差,一个电话打过去没人接,有时是别的男人接了电话,等不及对方解释,自己就先下了结论。裂痕就是这样产生的,于是有一天,一个满圆变成了两个半圆。
黎漠才不会这样不自信,但也不能掉以轻心,这位陆先生可不是柯逸那影帝,他就像是隐在幕后的一道影子,掀开那道幕布,会是一张什么面目呢?
巧了,这天高以梵来找黎漠陪他去海瀚画廊。高以梵是爷爷带大的,对爸妈的感情一般,哪怕小小的节日,他都给爷爷送礼物。人老了和孩子一样,喜欢礼物。礼物不在于贵重,被人惦记着就好。高以梵说爷爷最近喜欢上了字画,他准备新年时送幅画给他。你眼光高,帮我挑一幅。
“海瀚画廊你有熟人?”黎漠脉搏突突地跳。
“海瀚是暖光旗下的,暖光你熟吧,《全城恋歌》的冠名商。海瀚的艺术总监陆庭芜,在聚会上遇到过几次,点头之交,不算朋友。哦,上次张导儿子学成归来的那个聚会,你家管蘅也去的,那天,陆庭芜也在。”
世界这么小?黎漠手轻敲着额头,刚想闭上眼,高以梵下一句话让他倏地坐直了。“他女朋友是那个超模乔鹿!”
高以梵用一种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眼神斜了他一眼:“圈里差不多都知道,在一块两年了吧。”
这人到底在搞什么呢?黎漠感觉自己像闯入了一团迷雾之中。
“他的车,卡宴,暖光的田总送的。别看陆庭芜一派艺术家的风范,他很会赚钱。”高以梵跳下车,朝停在一边的卡宴挪了挪嘴。
黑色的卡宴,黎漠眉梢一挑,冷冷地笑了笑。
海瀚画廊很冷清,工作人员好像比客人都多。光洁的地面亮得可以照见人影,大厅又高又宽,清咳一声,厅内都有回音。陆庭芜一接到工作人员的电话,立刻就从里面过来了。
尽管他也礼貌地和黎漠握手、寒暄,但黎漠有种直觉,这个男人认识他。但黎漠对他除了专柜的那一面,没有任何印象。
听了高以梵的来意,陆庭芜领着他去了一间展览室,南方有位青年画家这两天在这里办画展。这位画家的画风很有特点,豪放瓷肆,独抒胸臆。高以梵哪有那个雅意,退后半步,把黎漠推到前面。
陆庭芜很渊博,耐心十足,一张张地介绍画,每一张画的好处在哪儿,用笔,着墨,设色,结构,意蕴,有何独到之处。
“你说买哪幅好?”高以梵看哪张都差不多。
不等黎漠开口,陆庭芜指着一幅飞鸟的画说:“这幅画,有神韵,无匠气,气韵飞动,仿佛能穿越纸面,活在空中。老人家都喜欢活物。”
黎漠冷眼打量陆庭芜,他笔直地看着高以梵,目光没散一点给他。无视得如此明显,有意思!
高以梵好说话,掏出卡准备付款。陆庭芜拦住:“和高经理打过几次照面,却无缘结识。今天请给我个机会。”他喊来工作人员,把画拿去装裱。
高以梵客气了几句,没太坚持。一个不太出名的画家的画,没几个钱,他收得起,但他不喜欢欠别人的情。“公司明年要投拍一部时尚大片,里面有个女模的角色,镜头不是很多,乔鹿要是有兴趣,给我电话。”
陆庭芜俊美的面容瞬间像瓦裂了,笑都挂不住。“谢谢!”声音绷得很紧。这些高以梵是察觉不到的,就是察觉得到,他也是觉得陆庭芜太激动了。这一来一往,关系好像亲近了些。于是,高以梵收敛不住,显摆起自己不俗的爱好。“陆先生喜欢交响乐吗?”
陆庭芜似乎心神不定:“我不是很懂。”
“多听听就懂了。其实我也是略懂皮毛,不像黎漠,他是音乐世家,对交响乐是如数家珍。”高以梵拍拍黎漠。
陆庭芜第一次把目光全然地投向黎漠:“我觉得喜欢听和懂是两回事。喜欢听,是被旋律、节奏所打动,而懂,则是对作曲家所在的那个时代、他当时的历程、心情、创作的灵感一一理解。这样说吧,听就是一个人的皮相,懂是人的灵魂。你看得到她的皮相,却不一定走得进她的灵魂。”
这一长段话如此的深奥、艰涩,高以梵许久都没琢磨出个什么意思。车子开到半路,他一拍大腿:“妈的,那个姓陆的含砂射影一大通,是嘲讽我附庸风雅啊?他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懂个画,就以为自己是毕加索了。呸,他瞧不上我,我还瞧不起他了。那画,给我扔了。”
黎漠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发什么神经,他不是嘲讽你。”
“那嘲讽谁?”
他能嘲讽谁,无非是被羞恼后急红了眼口不择言罢了。黎漠先前只是猜测,现在肯定,这位陆先生不仅认识他,对他还有着直白的嫉妒和敌视。
莫静言是在决赛的第一次彩排时察觉到黎漠的心思的。乐团人多,后台有些乱。她和景涂然一起过去的。虽然同意了管蘅换节目,但她保留了一个预急方案。如果管蘅的节目彩排时现场效果不好,立马换。她不需要顾及一个人的感受,她要对《全城恋歌》的整体效果负责。
乐队成员陆续进场,她站在一侧。“静言?”有人不敢确定地喊。
她一怔,很多很多年了,没人这样称呼她,他们都喊她莫姐。她看着手拉提琴的半百男子。“小刘?”
“不是小刘了,现在是老刘。”刘叔叔自嘲道。
“你在里面拉琴?”小刘是黎索南的同学,当年,也是为数不多知道他们恋爱的人之一。她去法国待产,还是他送她和黎索南上的飞机。后来,通过几次电话。再后来,她和黎索南离婚,和黎索南有关的一切,她彻底关在门外。
“嗯,这是我的乐队,我是首席。”
“你······和管蘅认识?”景涂然说了乐团是管蘅自己找的。
“黎漠介绍我们认识的。”
莫静言没有观看彩排,她回了办公室。凭一个妈妈的敏感度,她觉得黎漠和管蘅之间一定有了什么。黎漠是她生的,在一起的时间再短,她还是了解他的。他并不是个热心人,甚至有一点凉薄。他为管蘅找乐团,还是黎索南好朋友的乐团。仅仅因为周晓冬那层关系?不,这太站不住脚了。上次他向她开口,让她同意管蘅继续住在周晓冬的公寓,她真没有多想,这个忙不过是举手之劳。现在呢?
黎漠的工作时间自由,忙起来时几天几夜不睡,一闲下来,就成了只飞鸟,不知憩息在哪根枝头。莫静言反省,她这个妈妈是否太不称职了。
莫静言冲出办公室,越跑越快,推开演播大厅的门,果然,她在观众席上看到了全神贯注盯着舞台的黎漠。
“太后?”黎漠讶然地看着突然挡在他前面的人影。
“你出来!”莫静言神情很严肃。
黎漠沉默了下,起身跟了出去。莫静言找了间空着的休息室。似乎,他们母子间从没有过认真的对话。
“我一直以为你喜欢的是梅歆。梅歆给我的感觉,这次回国,你们复合了。”莫静言双臂交插,逼视着黎漠。
黎漠一点也不紧张,这样坦白也好。“如果复合那么容易,当初就不会分手。”
莫静言不是婆媳剧里的恶婆婆,黎漠的教育差不多是放养,她很开明,她没有门第观念,可是······她斟酌了下语句,尽量语重心长道:“我和你爸爸都很喜欢梅歆,当然,一切还以你的感受为重。黎漠,管蘅是个艺人。”
“妈妈当年也是艺人。”
“你要重蹈我和你爸爸的旧路吗?”莫静言差点吐血而亡。
“我不会,爸爸那时太年轻,我已是成熟的男人,我有能力给予我所喜欢的人安定的感情、体面的生活。我不是因为管蘅是艺人才喜欢她,我喜欢管蘅,只不过她的工作是个艺人。”
莫静言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觉得黎漠长大了、成熟了,他强悍、强势,有着巨大的力量,慑人的勇气,仿佛什么也动摇不了他。“她有五年的合约,合约上写着这五年都不得恋爱,你要做她见不得光的男友吗?”她按捺住内心的愤怒,她的儿子不允许被这样对待。
“这个么,”黎漠突然上来抱住莫静言,“妈妈会帮我想办法的,因为你爱我。”
莫静言哭笑不得,他还给了她表现的机会。“我不只是你妈妈,我还是星煌的总制作人。”
“妈妈觉得管蘅不好么?”
好,当然好,不然她也不会顶着各方压力,想方设法护着管蘅走到决赛,只是她想的打造唱片界的奢侈品牌,想的是将选秀推到一个新的高度,她不是在为儿子找女朋友。“你不要看管蘅在舞台上光华四射的样子,私下里她很木纳,很······你笑什么?”
“看妈妈满脸找理由的样子挺可爱的。其实我的血液里有妈妈奋不顾身的因子,只要是认定的事,什么都不是阻碍。”
他竟然使怀柔之计,以情动人。莫静言哪怕再雷厉风行,在黎漠面前也束手无策。说起来,她的意见并没有那么重要,他从小就很有主见。被日本政府起诉那段最艰难的时光,他也是一个人挺过来的。
“只能是她么?”莫静言很是无力,这是出了家贼呀!
黎漠用无比坚定的语气回道:“是呀,被捆得死死的了。”
“如果管蘅主动离开你呢?”
黎漠笑得眉宇飞扬:“除非是上帝的旨意,其他人,休想。”
这是警告,莫静言听得懂。她和黎漠生疏了好多年,以后的日子,她想和黎漠和平相处,所以,此刻,她举手投降。“那你让梅歆别再等你。”她提醒道。
*****
场记通知管蘅,还有两个节目就到她的《牧神的午后》。为了打造这场视觉、听觉的盛宴,除了前十的选手友情演出外,星煌还请了几位港台、内地歌坛的新生代代表来做嘉宾。没有柯逸,不知是他行程不巧,还是星煌怕他又在网络上掀起几次头条,抢了《全城恋歌》的风头。。
又不是第一次直播,应该说是久经沙场,管蘅却偏偏紧张了,其实也不全是紧张。前后五个月,一直是比赛、直播,今夜,这一切终于要结束了。有点失落,有点忐忑,有点期待,有点激动。
她在休息间里团团转,转得景涂然头都晕了,命令她坐下喝点水,平静下情绪。
怎么平静?管蘅走到窗边,玻璃上起了一层雾气。外面在下雪,湿哒哒的雨夹雪已经如天气预报所预言的那样转为中雪。房檐上、树上已积起了薄薄的一层白色,半空中还飞舞着密集的雪花。这个沉重的灰重的城市,因而变得温情、灵动了起来。
化妆师推门进来,看看管蘅要不要补下妆再上场。“好漂亮哦!”她打量着管蘅身上的燕尾服。
管蘅笑笑,好像比被偷的那一件还好,特别是腰身,卡得刚刚好。领结还是黎漠打的,他还蹲下看了看她的鞋,怕再把脚后的皮磨破。景涂然说想不到黎少这么细心,他回道这要看对谁。景涂然听了在那直眨眼睛。
黎漠今天会坐在台下看,高以梵也来了,两人挤坐在观众中间,没肯坐贵宾席,说在那太憋屈。
刘叔叔过来了,伸手与管蘅相握。“我准备上场了。”
管蘅点点头,调整着呼吸。她数过,从休息室到舞台,一共是五十四步。她听到掌声响起,主持人在介绍乐团,有人发出惊讶的“啊”声。她握紧手中的指挥捧,抬起头。一步,两步······五十四步。她向观众鞠躬,与首席握手,然后走上指挥台,双臂平放。
风停了,世界,一片宁静。
管蘅嘴角微微弯起,音乐以说故事的方式拉开线条,同时让每个声部都清晰可闻,段落与段落间的速度关系要合理自然。哦,与团员之间眼神的交流很重要,即使你谁也没看,也要让对方觉得你正在看他。
牧神醒了,水妖精们在嬉戏,慵懒的午后,美丽的山林······这是另一个世界的音乐仙境,令人迷醉。
世界再次静止,管蘅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声。她看到团员们在鼓掌,然后,台下那浪潮样澎湃的也是掌声么。她缓缓转过身,一时间,热泪盈眶。她把手按在胸前,九十度的躬身。这不是梦,是真的。
下台时,男女主持人都上前与她拥抱,说了什么,她听不清。回到休息室,她还在哭。景涂然摇着她的双肩,提醒她后面还有演出。她知道,那已经不重要了,名次也不重要。从宁城到北京,不管多少艰辛,都值得了。
手机里有短信进来,杨小再的。“漂亮的姑娘,我给你点赞了。”她破涕而笑。
化妆师过来重新给她补了妆,说她指挥得帅疯了。接下来,进入第二轮比赛。她依然是第三个出场,前面,小虎牙表演了一首摇滚歌曲,带了个六人乐队上台。小帅哥唱摇滚,有种青涩的性感。陈谣一身干干净净的白裙子,拿把吉他,自弹自唱,现场反应有点冷,不过,她是原创歌曲。
当管蘅再次站在舞台上,下面掀起了巨大的浪潮。但是,她还是在这轮被淘汰了。很多人无法置信地问:“怎么会这样?”
管蘅微笑地挥手向观众告别,结束了,真的结束了。她瘫在沙发上,一点都不想动。
最后的冠军是小虎牙,他振臂欢呼,被众人簇拥。
现场气氛异常浓烈,又是气球又是彩带,金色的纸屑像雪花似的飞舞,主持人激动的声音像是在嚎叫。
管蘅安安静静地站在人群中,她找了一圈,没看到黎漠。
莫静言和星煌的董事来后台慰问大家,对今晚的表演非常满意,说给大家放两天假,然后开始全国巡回演出。又是一阵欢呼,小虎牙说都不记得上次放假是什么时候了。
公司准备了夜宵,一起庆贺《全城恋歌》第二季圆满收官。
吃饭时,所有的人突然都变得亲密无间起来,你抱她,她抱你。酒敬了一圈又一圈。小虎牙醉意朦胧,一声一声地叫管蘅姐。可爱多一边一个勾着管蘅的胳膊,说我们永远是一国。
差不多闹腾到凌晨才散,管蘅不知道黎漠有没有走,她站着门口发了条短信过去,很快一辆车从后面开了过来。
“你一直在等我吗?”她过意不去地看着黎漠。黎漠今晚神情有点清冷,勾了勾嘴角,不想说话的样子。
“我想早点走的,可是他们拽着,我没办法。你吃过没?”她小心翼翼地问。
他朝她笑笑,点点头。
“我今晚表演还好吧?”
“哭得太凶。”
管蘅羞窘地摸摸鼻子:“那时候情绪控制不住,脸上妆又厚,流下来的泪不是一行一行的,而是一条一条的,我都没敢擦,怕成大花猫。”
黎漠侧过脸,像欣赏一幅肖像画一样盯着他看,嘴唇紧紧地抿着,呼吸一窒。管蘅身上还穿着燕尾服,演唱《告别时刻》换服装了,大谢幕时,景涂然说再把燕尾服换上吧,网上的观众强烈呼吁的。
“不知后面有没有皱,我到家就挂上。”管蘅很心疼燕尾服这样被自己压着。“对了,黎漠,我想起来要送你什么新年礼物了。”
“是什么?”
管蘅清秀的眼眸亮得如同山泉:“我写首歌给你。”
“像音乐剧那样?”
“不局限于形式,我随意发挥。”她笑得眼眯眯的。
“好,我等着你唱给我听。”
“边弹边唱。”她低声哼起一段旋律,轻轻柔柔,很是欢快。
时间已经很不早了,可是管蘅没有一点睡意。黎漠就在楼下和她说再见,她磨蹭着,还想和他再呆会。前几天虽然天天见,可是两人一天都说不了几句话。
“我明天还有事呢!”黎漠捏捏她的鼻子。
管蘅哦了一声,不情不愿地下楼。雪花还在空中打着旋缓缓飘落,呼吸之间都是潮湿的味道。“路滑,你速度慢点。”她叮嘱道。
等到车出了小区,她才懒懒地上楼,心头突兀地生出寂寞的感觉来。不知为什么,觉得今天的黎漠沉默得异常。发生了什么事让他心情不好了吗?她猜测着开了门,桌上还散着《牧神的午后》的总谱。
有点渴,她跑去厨房烧水,发现那盆蘅芜萎靡不振的缩成了一团,她浇了点水,把它往窗台边挪了挪,希望能呼吸到外面的新鲜空气。
“砰,砰!”有人大力敲门。她问了一声谁,“是我,黎漠!”
她急忙打开门,黎漠气息急促,目光火热,肩上还落着几片雪花。
“怎······怎么了?”
“轮胎破了。”
“怎么办,我······不会修。”在他过于灼热的眼神中,她情不自禁结巴了。
“······”
“我的意思是我没有四S店的电话。”突然的膝盖发软,耳鸣胸闷。
“······”
管蘅低下眼帘:“我不知道······”
“我只是想有一个让我留下的借口······”黎漠轻轻叹了一口气,放弃了内心里的天人大战。
他砰地关上房门,一把拉过她。吻像疯狂的雨点落了下来。
今天晚上,高以梵终于说了一句正确的人话。他指着舞台,对黎漠说:我没说错吧,你看,你家管蘅在玩制服诱惑。
他微温的指尖从颈部开始往下滑,又从背后摸索到前方的纽扣,一粒粒地解开。他的声音低沉喑哑:“这一个晚上,我在下面,一直想,一直想,怎么把它们解开······”那个时刻,他听不到音乐,他的眼里满满的都是她。
他的鼻梁是冰凉的,嘴唇是滚烫的,心跳是剧烈的,手是颤栗的,管蘅听见自己体内发出的,充满疼痛的微弱爆破音。墙角的台灯落下的柔柔的灯光,一团一团笼罩着他们。
窗外,雪更大了。
黎漠是被上课铃声惊醒的,夜还像墨汁一样黑。铃声是从床头柜的抽屉里发出的,铃声一停,一个像做了八百年教导主任的女声,一板一眼地说道:现在是早间测试时间,第一题,24*5+86,答案是······偎在他臂弯里的人动了起来,嘴里嘟嘟哝哝的,头也不抬,手慢慢地伸出被窝。啪,拧亮了台灯,接着,拉开抽屉。教导主任重复念叨试题的声音向枕边靠拢,黎漠看出那是一只有数字按钮的闹钟。然后,那只手摸摸索索地又从抽屉里拿出一枝笔、一叠稿纸。这次,头抬起来了,眼睛半眯着。她像个小学生一样,在稿纸上写下题目,再列竖式开始计算。
“206。”黎漠忍不住出声了。
“你肯定吗?”她拨开长发,歪着头问他。“我向上帝保证,我没撒谎。”黎漠蹩着笑。
她迷迷糊糊地在闹钟上按下三个键。教导主任换题了,她咬着笔,像是清醒了些,突地她身子一僵。尽管台灯的光线不甚明亮,黎漠还是看到一缕绯红从她的脖颈处以一种飓风的速度向四处扩散,连被下的脚趾都烫得惊人。
她想起来了,这是一个不一样的早晨,卧室里不是只有她一个。黎漠也很想在这个早晨表现得温柔从容些,可是这节晨课把气氛都搅散了,他笑得整张床都在抖动了。
“总共几题?”他用一种蛮力强迫教导主任闭上了嘴。
“三题。”管蘅整张脸埋在枕头里,蹩着气息。
“这神奇的宝贝从哪里买的?”黎漠啪地关上了台灯,黑暗可以让她放松下来。她羞得找只盘装上可以直接端上餐桌当烤熟的明虾。
“夜市上。我······总是很困,醒不来。必须是杀伤力强的闹钟才能把我闹醒。”她又枕回了他的颈窝处,两个人在被下十指交指,不时交换一个甜蜜的啄吻。
“现在才凌晨四点,你每天都这时起来?”黎漠温柔地问。
“我要读谱,花很多的时间研读。不研读乐谱,音乐对我来说就不成立。乐谱不只是印刷纸上的复杂记号,要从中勾勒自己的想象,将它转化为立体的乐章。”
她的声音很轻,毫无起伏,黎漠却疼得心都揪起来了。如果她注定是他丢失的一根肋骨,他恨不得把她塞回自己的身体内。当她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这样的早晨读着乐谱,她的心里并不知有没有那一天,她能执起指挥棒,站在璀璨的灯光下。这样的早晨,四下依然一片漆黑,丝毫不见拂晓将至的迹象,甚至听不到一声鸟鸣。她开着灯,孤单地坐在桌边。天,是这么的冷。
“今天不读谱了,就一天,给自己放个假。”他用密集的吻、丰富的肢体语言催眠道。
“好。”不一会,管蘅呼吸逐渐均匀地放缓,沉沉地睡去,手紧紧地环在他的腰间。
黎漠却没办法入睡了。梅歆之后,他的生命里断断续续也有过几位过客,吃吃饭,看个展览,看场电影,都是还没深入相处,就分了。没有那种感觉,不轰轰烈烈,亦不刻骨铭心,但一直暖洋洋,软乎乎,半天听不到对方消息,就会挂念。他追她时,她从不拿矫作势,她不会为考验他的真情,让他站在寒风里等。她也不舍得让他失望、生气。
他以为这种感觉是自己臆造的,原来真的存在。你是从哪颗星球飘来的蒲公英啊,就那么在他的土地上播了种,生了根······他哑然失笑,忍不住俯身亲吻怀中睡得暖暖的人。
他从向管蘅正式表白,到共度这个长夜,中间没有几天,似乎速度快了点,可是却很自然,像是必然。爱上一个人,真的会恨不得一夜老去。
当你鬓已成霜,我才相信,你真的属于我。
管蘅再次醒来,天已经大亮了。黎漠下床,把窗帘拉开一点,说雪停了,外面漂亮得像一张圣诞贺卡。他只穿了一条牛仔裤,浑身上下精悍结实,尤其从肩部一直到后腰的线条紧致俊美得令人呼吸紊乱。管蘅慌忙把头又缩回被子里。
黎漠说他先去洗澡,好了后叫她,直接裹着毯子过去。外面冷,穿衣脱衣会冻着的。
过了一会,管蘅听到黎漠喊她的名字。她听话的裹着毯子跑过去。黎漠站在浴室外面,只穿了内衣,头发还滴着水。他拿下毯子,把她推进去,用力关上浴室的门。
里面热气腾腾,水流很大,空气里面有洗发液的清香气。可能浴室已经被热水冲暖了,管蘅没有觉得冷。洗好出来,镜子里的人脸红通通的。黎漠站在卧室外面,把干净的内衣递给她。他已经穿上了大衣,因为这边没有剃须刀,下巴上冒出了一圈黑色的胡渣,他看上去有点慵懒。
“我看了下,厨房里什么吃的都没有。把衣服穿好,我们出门。”黎漠手里拿着管蘅的围巾。
“要不要戴墨镜?”管蘅问。“有进步了哦,知道保护自己了。但和我在一起不需要。”黎漠夸道。
下了楼,银装素裹的画面撞进视野,管蘅环着双臂,打了个冷战。楼下已经被勤劳的清洁工扫出了一条路,汽车四周的雪堆得很高,两人一脚一个深坑才上了车。
除了孩子们有些兴奋,街上的人和往前一样,行色匆匆。管蘅想起今天并不是周末,不过,她放假。
汽车拐进一条看上去普普通通的胡同,在一扇新漆过的大门前停下。大门上除了门牌号,没有其他标记。黎漠轻叩了下门,里面有人应了声,打量了黎漠几眼,目光转向管蘅,一秒的讶然,然后礼貌地说了声“请进”。里面很大,三进的大院落,假山、花圃建得很精致。一眼看进去,没几个人,有只麻雀在屋顶上跳来跳去。
领路的人人问黎漠要哪个厅,黎漠说梨花园。黎漠牵着管蘅的手往里走,回廊一转一转的。领路的人掀开一间厢房的棉帘,笑了笑,说:“稍等会,菜就上来。”厢房里布置得很清雅,四四方方的厅,中间桌上放着个炉,木头框成,上面有根通到屋顶的空心竹。黎漠帮管蘅挂好大衣,两人围着桌在铺着厚垫的木地板上坐下。
两人穿深青色制服的男子端进新鲜的鱼虾、牛肉羊肉,还有芦笋、松茸等各式蔬菜。其中一个男子笑着说:“这天气吃炉端烧最合适了。”黎漠点头,用指尖轻轻挠管蘅的掌心。
管蘅从进来,两只眼睛就瞪得大大的。两位男子点上火,等炉子热了,架上烤架,把食物一一放上去烤着,熟了后装进青花的瓷碟里放上桌。炉子的另一侧,是滚着水的敞开式铜炉,上面放着四方扁盒,是日式蒸笼,下面放少量的米,上面铺蟹粉、松茸、鲑鱼子。黎漠说这是主食。
屋子里很快就暖了起来,食物的香气四处弥漫,两人都没吃早餐,这会感觉特别的饿。两位男子说外面都有人在的,有事喊一声,然后微笑地带上门。
“这是哪里呀?”管蘅忙不迭地问道。
“一家会所,没有名字。我也是第二次来。这里除了各国的食物做得非常地道之外,就是很安全。你就是遇见熟悉的人,也不会传出什么消息,这是大家心照不宣遵循的规则。”黎漠夹起一只虾,蘸了酱,放进她面前的碗里。“这里的影音室是北京一流的,吃完我们去看电影。好吃吗?”
管蘅点头。黎漠给她又夹了筷鱼片,“尝尝这个?”
管蘅吃得很饱,饱得有种幸福的感觉。吃完出来,在走廊上,管蘅看见一位拿过国际大奖的影后挽着一个矮墩墩的男人有说有笑,她向黎漠和管蘅颔首时,就像是遇见了两位老邻居。
“我们不能一整天都窝在公寓里,我只是想找一个地方,让我们可以自如地在一起。”黎漠轻拍着管蘅的手背,小声解释。
“嗯,我知道。”管蘅懂他的意思,别人在幽会,他们在约会,她不会胡乱对号入座。
影音室里的碟有一张面墙,沙发很宽大。管蘅挑了部《万物理论》,文艺片,讲霍金和他第一任妻子的爱情故事,得过不少奖。影片很长,黎漠看了一会睡着了。醒来时,影片接近尾声。管蘅坐得笔直,眼睛有点湿润。黎漠没有惊动她,这人做什么事都很认真,看个电影坐姿都这么规范,如果她挚爱上一个人,会怎样呢?
“好看吗?”等到演职员的字幕表出来,他伸出手,在她眼前挥了挥。
“有点伤感,那么优秀的人,怎么会得那种病?”管蘅还陷在影片的氛围里。
“天妒英才,所以人要笨点、傻点。”
“说我吗?”
“你确实傻傻的,所以归我了。”
管蘅笑,也不反驳,很是心甘情愿的样子。黎漠想起附近有个小教堂,应该带管蘅这个不称职的教徒过去看看。
教堂离会所没几步,两个人是走过去的。外面雪光明洁,教堂里却光线昏暗。这是一个空间十分有限的小教堂,没有复杂讲究的结构和富丽堂皇的装饰,一切都很简朴。不知怎么的,忽然就觉得时光在这里慢了下来,不再是一秒追着一秒,而是细尘在光线里悠然地舞动,是沙漏被人倾斜了六十度角,是滴滴答答的钟声被轻轻拧上了笼头,又不留下了一点缝隙,让时间一滴一滴地流出来。
教堂里不知有个什么活动,唱诗班在忙着排练。管蘅和黎漠耳语,那个指挥的人拍子打得乱七八糟。
“那些圣歌是不是很能让人的心灵得到升华?”黎漠问道。
管蘅捂着嘴笑:“圣歌一开始大家觉得好清新好圣洁啊,好像天使就在头顶盘旋,不超过十分钟下面听的人就会呼呼大睡。乐曲太单调了,过了一村又一塞,绵绵无绝,无山峰湖泊,无波澜起伏。音乐中的戏剧力要仰仗不和谐音来塑造,就像生活里需要各种各样的味道。”
黎漠打趣道:“你这是在嫌弃圣歌?”
“不,我仅站在音乐的角度来谈论。”
离开的时候,管蘅对着圣母的画像在胸前画了个十字。黎漠问她是不是在祈祷。她回道:对上帝不能索求,你只要告诉他,你在想着什么。
“那你在想着什么?”黎漠很想知道。
管蘅微笑起来,唇角的线条会拉伸开一个优美的弧度。“我在想这天可不可以不黑?”
梅歆要走了。乐团的演出合约已经签到后年的新年,下一站是伦敦,她是乐团的首席,必须走。她给莫静言打电话辞行,莫静言说抽不出时间送她,让黎漠请她吃饭代表一下。
日光灯把酒店的房间照得惨白惨白,她坐在床上抱过枕头。北京的冬天真冷,她感觉手脚冰凉。
黎漠订了一家法国餐厅,就在机场里面。
梅歆叹息,她一个中国人,在北京,他竟然请她吃法国大餐。镜头里法国餐厅,烛光、音乐、美酒,盛装的男男女女,轻声交谈,会心微笑,仿佛是爱情里不可少的那一景。其实吃法国大餐,很累人,酒杯在哪个位置,水杯在哪里,刀叉的排列顺序,开胃酒,配主菜的酒······一切都很讲究。一餐吃下来,不亚于一场全力以赴的演出。难得相处的时光就这样浪费?
梅歆不喜欢法国,她只是喜欢那里经过百年沉淀下来的浓郁的艺术氛围。很多人说起法国,都是啊,时装;啊,卢浮宫;啊,巴黎圣母院······好像在那儿的人生活都很浪漫奢靡。
梅歆刚到法国时,因没申请到学校的学生宿舍,奖学金又有限,只得租了一套半地下的公寓,早上起床打开窗户,就能从窗口看到行人的一双双脚。巴黎的夏天很闷热,公寓里没有冷气,晚上热得睡不着,她只得去隔壁一家最便宜的二十四小时不打烊的电影院蹭冷气。法国的电影票很贵,除非你买月票,而办月票需要填一堆的表格。大概法国是一个太文明太发达的国家,所以官僚作风就变得很严重,生活方式也变得更为烦琐。
梅歆花了几天时间就搞清了巴黎的地铁,可是一出来,她就会经常迷路。认识黎漠后,她一迷失在街头,就给黎漠打电话。黎漠总是说你呆在那别乱跑,我马上到。那个马上有时是十几分钟,有时是两个小时。他那时在工地上,工地离市区远。碰上大风天,他赶过来时,像个土人。
心情沮丧时,梅歆总会说中国怎么怎么好,法国怎么怎么差,那是她想家了。黎漠笑,说每个国家都像人的手指,伸出来有长有短。
曾经梅歆有个机会回国任教,她考虑了两天,还是拒绝了,因为黎漠在法国。虽然后来她和黎漠分手,可是在这份爱情里,她真的珍惜过,也许黎漠不知道。命运总爱玩恶作剧,喜欢出形形式式的选择题。她知道正确答案,但她没有选择。
黎漠开车过来接她,她把航班改签了,往后挪了几个小时。哪怕仅仅是几个小时,有可能就是命运的转折点。
北京今天是多云的天,日光淡淡的,气候有些干燥。一切景物平缓地滑过视线,经过工体附近,梅歆朝外指了指。“开奥运会那年,我们回北京看比赛。晚上在这里喝酒,你让我在那棵树下等你,你去喊车。记得吗?我等了很久你都没来,我就一直傻傻地站在那。”
黎漠短促地笑了下,沉声道:“梅歆,别等了,我已经走开了。”
气氛突然变得忧伤而又沉重,像拽不住的时光。“管蘅只是你过世朋友的同学,你照顾她是一种移情作用。我理解。我可以和你一起帮助她,娱乐圈上位就那几种方式,我们给她创造机会。如果她想学古典乐,我可以向我的导师推荐她。黎漠,同情不是爱情。”梅歆强撑着没有让自己哭出声。“娱乐圈里有几人能做到洁身自好,你才认识她几天,而我们有几年共同的回忆。”
黎漠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梅歆,我们的几年已是过去,我和她的这几天却是当下。老人们唯心,会把过世的人临终前的话视为先知。我也唯心一次,周晓冬不是我朋友,是我的同行,她在临终前喊着我的名字。管蘅是她最好的朋友,那是否代表冥冥中的注定,是周晓冬预见我情感的归宿是她呢?”
“那是托付不是预见,黎漠,这不公平!”梅歆委屈道。
“也许那不是周晓冬的本意,可是我爱上她了。”黎漠抽出纸巾递给梅歆。
“你还是和从前一样激情洋溢,当初你说爱我时,我们也才认识了一月。”梅歆知道这样的话很丢脸,可是她忍不住。
黎漠没有再说话。这不是证明题,非要证明个什么结果。有的爱在太平盛世,有的爱在兵荒马乱,哪一种更足金,只有时间知道。
黎漠点的餐是典型的法国菜,鹅肝、蜗牛、青蛙、黑蘑菇,一个也没少。开胃酒是一种酸甜的果酒,淡绿色,苹果口味,味道清爽。配主菜的是1983年的拉菲。两人很少交谈,各自享用着菜肴和美酒,这也符合吃西餐的习惯。上甜点时,黎漠问还需要点什么吗?梅歆放下手中的餐巾,回道:不了。
作为一个句号,已经无可挑剔。
尽管心情直坠谷底,骄傲还是让梅歆保持了体面。黎漠陪她先去办理了登机手续,把行李托运。有人认出她是梅歆,惊喜地跑过来要签名。她的微笑优雅浅然,中文签名行云流水。
黎漠感叹,管蘅大概一辈子都修练不到这样的火候。
黎漠一直陪她到安检,她问他什么时候回法国?黎漠说春节后要回的,那边工程要开工,设计师必须在场。以后,你是长居法国还是中国?黎漠笑了笑,提醒她该进去了。
梅歆红了眼,突然想紧紧拽住黎漠的手。黎漠对她说一路多保重。常坐飞机的人都知道不能讲一路顺风,他没有说再见。也许会再见的,法国又不像中国这么大。只是见面时,她会是他的过去式、现在进行时还是将来时?
“我······”她抖着嘴唇,喊不出黎漠的名字。她真的不能死心,管蘅只是一个才出道的艺人,未来很不确定,而她已经名扬四海,而且她和黎漠还有美好的过去,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局?
黎漠大步流星地转身而去,眼角的余光看到一个戴着口罩、墨镜的男人站在一棵巨大的盆景后面,应该是柯逸吧!他对梅歆倒真是一片丹心,可惜自始至终是首独奏曲。
莫静言打来电话问梅歆登机没,他说已经进了候机大厅。莫静言不说话,像是很遗憾。她喜欢梅歆,好像这样能把黎家音乐世家这块牌子传承下去。太后真可爱!
回市区时,车简直像是在挪。着急也不管事,黎漠找出碟听音乐。梅歆的小提琴独奏,节奏、音准,协调性,揉弦的幅度,都只能用毫无瑕疵来形容,听上去就像一台精密的仪器在运作。
管蘅没有来电话,她还在假期中,一个人宅在公寓,估计又是练听谱。黎漠嘴角勾起宠溺的笑意。
冬天的天本就黑得早,黎漠的车开进熟悉的街道时,天已经黑透了,一辆工程车堵住了去路。这儿准备拆迁了,力度很大,晚上也在做拆迁户的工作。一旦谈妥,连夜工作。黎漠把车停在一边,步行去汇贤佳苑。
汇贤佳苑暂时不在拆迁的范围,但是挨在边上,这儿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安静。管蘅不能再住在这里,她也需要买套音响,那只老旧的CD机效果太差了,还有和刘叔叔那边要再联系,看有没有再指挥的机会,哪怕是义演。小泽征尔在成为专业的乐团指挥前,积累了七年指挥乐团的实际经验。管蘅现在需要的就是实际经验。
黎漠想得太入神,不知不觉在小区的大门口站了很久。
口袋里手机震动了下,是管蘅的短信。“黎漠,你是不是很累?”
“你在哪里?”黎漠立刻拨了电话过去。
“阳台上。”
“你有望远镜么?”阳台到小区门口,隔了几幢楼,小区的路灯像鬼火似的,她哪只眼看到他的?
“我看到你手里的烟,连着抽了两支。”
“哈,一支烟暴露了我的行踪,下次一定要注意。”
“别过来了,早点回去休息,我都好的。”管蘅的声音很轻,像放在他心口的一只手,一下一下的拍着。
他沉默着。管蘅知道他今天送梅歆去机场,她不是吃醋,这是她的体贴,这个夜晚应该让他一个人静静。
“好的!我再呆一会就走。要想我!”他看向阳台的方向,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但他就是知道有一双眼睛正温柔地凝视着他。
“嗯,想你!”
更多章節請下載APP
海鷗小說APP 海量小說 隨時隨地免費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