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初遇你,时光恰好

谢子鸣至今单身,原因有三,太帅,太有钱,太招人喜欢。 当所有人眼中冷淡矜贵的谢子鸣陷入爱恋时…… 谢子鸣不觉得要避嫌,大庭广众之下,走到夏唯安坐的那一桌。其他人一走,他就取笑她:“怎么,我是洪水猛兽吗?这么久了,一眼也不看我?” 这是,跟她撒娇。夏唯安有些惊悚地看了他一眼。 谢子鸣凑近一些,“我有点想你了呢。”看她耳朵红了,谢子鸣心情大好,“不讲话?不讲话那我就亲你啦。” 夏唯安:“……谢总,注意身份。”

作家 桑妮 分類 出版小说 | 27萬字 | 13章
Chapter 05 恭喜你,可以成为下一个牧总
[1]
夏唯安走出来的时候,觉得自己都有些飘。
晏宁、刘可她们都在会议室外面等着她,看见她,全都一拥而上。晏宁掐着她的脖子说:“快交代,被老总召见的感觉怎么样?”
夏唯安想了一下,说:“感觉就像是天下掉下一坨金黄金黄的东西,可它不是黄金,只是一坨屎。”
这比喻,把晏宁和刘可几个都逗笑了,抓着她问:“到底怎么回事,不是受表扬啊?”
夏唯安不想说,捂住脸,摇头。
她脸皮再厚,也架不住在当事人面前,发出那样近乎不知天高地厚的挑战豪言啊!
好在牧晓奕挺亲切的,至少,比她外表表现得要更有亲和力,她向夏唯安解释:“不好意思啊,这办公室本来就是我的,谢总非要在这里见你,我避都避不及。”
所以,她也不是故意要让夏唯安尴尬,躲在那里偷听的。
是她本来就在看客户发来的邮件,结果谢子鸣突然闯进来说要借她的办公室见个人,她也没在意,让他随意,就转了椅子,权当是避嫌了。
哪晓得他要见的是夏唯安,然后,后者还放话要成为下一个她。
“嗯,挺好的。”牧晓奕最后笑,看着她的眼里,有淡淡的欣赏之意,“我看过你的试卷,很有想法,而且你的字,很漂亮。我也相信,只要你努力,一定可以达成所愿的。”
算是给她搭了个台阶,才让她出来了。
夏唯安脸却一直都红着,滚烫滚烫的。晏宁比较了解她,悄悄问:“你是不是又干什么蠢事了?”
可这回无论她怎么问,夏唯安都不肯说。
但夏唯安不说,这事还是传了出来。考试过后就是周末,星期一上班,夏唯安、晏宁回到了各自的小组,也总算是见到了各自的组长。
夏唯安的组长是个女的,很年轻,据说是上一届的新人王,她年龄不超过三十岁,人有些细细小小的,长发挑染成栗色,微卷着披散在肩上。
瞧起来斯斯文文、温温柔柔的样子,不像是销售精英,倒像个极少出门的贤惠太太。
她连说话都是细声细气的,组里男生多,看她这样都忍不住屏了屏气,很怕说句什么重话就吓到了她。
她也笑盈盈地点了名后就说:“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郑绵,接下来的一年,我将是你们的小组组长。你们会和我一起,负责开发惠城河东一片的业务。如何开展业务你们已经学过,所以考核即刻开始,每半个月会公布一次小组考核情况,每个月月底,小组排名最后的两个,会被淘汰。”
最后,她问:“现在,你们有什么问题需要问的吗?”
没有。
大家都还在消化郑绵说的事情,即刻开始考核……也就是说,刚刚他们站没站相、随便谈笑就已经被扣分啦?
像是回应似的,郑绵微微笑了笑:“没错,每天的仪容、精神面貌、开会时的谈吐,甚至是你们先前接受培训时的态度,都在考核之列,所以,”她返身从桌上拿了一张纸,“你们其实在这半个月里,已经有了第一次的基础排名。”
她把纸亮到他们面前,顿时有两个人的脸色就白了白。
夏唯安看清后倒是松了一口气,因为被培训的老师们重点关注着,她表现可乖了,不但考试得了第一,就是其他方面的评分也是很高。
所以暂时地,她竟是小组第一,且颇有一骑绝尘的架势。
她忍不住眯了眯眼,就听郑绵忽然念到她的名字:“夏唯安?”
她举手:“组长,我在。”
“我听说你在谢总面前表态,一年后要成为新人王,十年之内,变成下一个牧晓奕?”她看着夏唯安,笑起来温温婉婉的样子,“加油。”
其他成员闻言,纷纷侧目。
夏唯安:“……”
她觉得,这不是鼓励,这是鞭尸。
她很认真地看了一眼这个新组长,后者仍是温温柔柔的样子,但是眼里带着隐隐的嘲弄和轻鄙的笑意。
夏唯安本来是极不好意思也极恼怒的—当时屋内就三个人,到底谁把这事传出来的?但她也顾不得恼了,在郑绵略带嘲讽的目光下,她挺直了脊背,说:“我会努力的,组长。”
她从来不是一个愿意服输的人,尤其是,话还是从她嘴里说出去的,她不会管别人怎么看,反正她自己是很认真的。
她羞愧的,也只是那话是当着牧晓奕的面说出来了而已。
见她这么坦然,郑绵也是无语,其他人更是了。背着她,窃窃私语没有少,怪笑声此起彼伏,甚至有人毫不掩饰地说:“这是考了第一,膨胀得不认识自己了吧?”
然后,夏唯安因为她宏大的目标,又出了一回名。
晏宁自然也听说了,她也猜到了夏唯安被谢子鸣召见后打死不说的是什么了,因此回去后,她盯着夏唯安看了半晌,阴阳怪气地说:“夏唯安,看不出你还是一条隐形粗大腿啊,以后发达了,可要罩着我哟。”
夏唯安在公司已经被人奚落惯了,淡定点头:“好啊,我罩你。”
晏宁撕着她的脸:“你脸皮怎么这么厚?”然后又训了她一通,“你在谢子鸣那儿干的蠢事就是这个吧?财不露白,野心也一样不要外露,不懂?知道接下来我们要面对的是什么吗?淘汰!你想当新人王,你以为别人不想啊?这么大剌剌地告诉别人你的野心,除了让别人更忌讳你一点,你说,你得到了啥?”
夏唯安这下惊到了,把自己的脸从她手里解救出来:“你信我能成?”
“为什么不信?”晏宁叉着腰,“你比别人差哪一点了吗?这回考试,多少大学生,还有研究生呢,结果呢?第一还不是你的?莫欺少年穷,以后的事谁知道啊?但就是,”她点着她的额头,“你这么野心外露,会成为公敌的,明白?”
被训了一通,夏唯安一点也不生气,这是除牧晓奕外第二个愿意相信她的人呢!
她老老实实地点头,哄晏宁:“我知道啦,晏宁姐,以后再不说啦。”
“以后再不说又有什么鬼用?”晏宁被她气得笑了,又说,“你小心一点你的组长,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是我觉得,她可能对你没安好心。”
夏唯安闻言瞪大了眼睛:“不会吧?她是组长啊!”
“呵,组长又怎么样?如果你有一个长得又漂亮又有能力的下属,哪怕还没有成长起来,你以为,就不是威胁吗?”晏宁白她一眼,坐到桌前开始卸妆,说,“你啊,说运气不好吧,遇到公司的大Boss是熟人,不管熟的原因是什么,但至少人家在一百来号人里注意到你了,是吧?可要说好吧,白瞎了长你那么漂亮的一张脸蛋,结果分在同性组长的手下……同性相斥啊!这要是个男的,大概看到你那张脸,你就可以对他予取予求了。”
又是这个理论,夏唯安小声地说:“我不靠脸。”知道在这个话题上和晏宁说不到一起,便转了话题,苦巴巴地说,“我一点也不想让谢总注意到我。”
“呸!”结果这话题也让晏宁唾弃,“你去问问,有多少人羡慕死你了?这事儿可遇不可求,那点误会算什么,只要你往后好好表现,很容易就入人家眼!”说着瞥了她一眼,“看你这傻乎乎的样,运气倒是不错,所以我也不吝啬指点你,就是一点,要给师傅费啊。”
她说着还伸出手来,夏唯安将自己的手盖到她手心上:“师傅费就是吃面,行吗?”
“轻点,你力气大了不起啊?”晏宁收回手,恶狠狠地说,“吃!你个铁公鸡,不吃白不吃了!”
夏唯安在镜子里冲她吐了吐舌头,去厨房做面去了。
结果她做出来的面,自己的是素面,里面除了青菜,什么都没有,晏宁碗里倒是卧了一个鸡蛋。
晏宁忍不住问她:“鸡蛋没了?”
“有啊?”
“那你怎么没有?”
夏唯安眨眨眼:“我不爱吃鸡蛋。”
“你就哄鬼吧!”晏宁把自己碗里的鸡蛋分了一半给她,“晚上我可不想吃一整个,不好消化。”
夏唯安看着碗里的鸡蛋,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晏宁姐,你对我真好。”
晏宁吸溜着碗里的面,实话说,夏唯安虽然抠,但手艺不错,即便是没什么油荤的素面,味道也是特别清爽好吃,看了一眼对方微微发红的眼眶,她说:“可别太感动,我呀,对你好那也是有条件的,就是等分组赛结束后,不管什么情况,咱们两个可都是同盟,只要都还在泰华,就一定要联合起来。”
晏宁朝她伸出手,微笑:“你的目标我很喜欢,夏唯安,我们一起努力吧。”
夏唯安把手放在她的掌中,两只手,用力地握在了一起。
夏唯安说:“晏宁姐,不管怎么样,我都会站在你那边的。”
“就算我们两个有利益冲突的时候也一样?”
她的声音毫不犹豫:“也一样。”
晏宁说:“那好。我会记住你今天说的这个话的,如果你违背了,我会收利息的。”
这个时候,不管是晏宁还是夏唯安都没有想到,有一天,夏唯安要为这个承诺付出的代价。
然而这会儿,她们只是两个心怀梦想的小姑娘,晏宁可能想得多一些,想到了以后可能会有的激烈竞争,所以她积极地寻找一个又一个同盟,但内心依旧是火热而激动的。
对未来,她第一次怀有如此大的期待。
次日一早,所有的新人都最后一次聚在会议室,开了他们最后一个早会。
各组组长、沈丛,甚至连谢子鸣都在。
谢子鸣发言前,各组组长先下发了组员任务,让每个人都给自己先设定一个目标。
“当然了,”其中一个小组组长微笑着,看了夏唯安所在的方向一眼,“是小目标,像当新人王,成为牧总第二这种,是大目标,可以暂时放到一边。”
场上又是一阵笑声,夏唯安没有笑。
谢子鸣也没有,他看了一眼沈丛,然后又看了眼那个说话的组长,含笑的眼神微微沉了沉。
夏唯安没有注意他,事实上,打他进来,她就没关注过他。
她低头,很认真地写下了自己的目标。
[2]
夏唯安写得很用心,她把培训资料细细读过,自觉写得相当务实了。
然而,一听别人的目标……一个站起说:“我的目标是,半个月以内吃透惠城河西所有的目标客户,一个月以内至少拿下十家。”
另外一个说:“我会努力攻略所有的目标客户,让同组的兄弟姐妹无路可走的。”
夏唯安看向晏宁,眼里的意思不言而喻:不是说财不露白,野心不要外露吗?这些人好像比她还嚣张啊!
晏宁偷偷在纸上写:“别理他们,一群智障。”
然后,还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瞄了她一眼。
夏唯安:“……”
当然了,也不是所有人都牛皮吹上天,还有好些人的目标是相当务实也是相当出彩的,但无一例外,他们都很有自信,在未来的一个月里,拿下至少三个目标客户。
夏唯安打开本子,看着自己写的东西,正反省自己是不是太弱了,就听到点名:“夏唯安,你也说说你的呗。”
这声音,让夏唯安一个激灵,果然就见进来会场一直没有发过声的谢子鸣正笑眯眯地看着她。
所有人也都一齐望向她,被大Boss再次点名,这回她收获的可不是嘲笑了,而是羡慕嫉妒恨各样都有。
好在夏唯安心理素质还不错,她轻咳了一声,站起来:“刚刚我还在想,比起先前的诸位,我的目标是不是太弱了,因为我这个月的计划里,没有想要拿下任何一个目标客户。我记得在培训资料里有提到,我们这次推广的是公司最新研发出来的一个产品,虽然是最新的,但是市面上仍然有替代品,那如何让客户接受我们的新产品才是我们最主要最应该做的,所以这一个月,我的目标只有两个,一是了解目标客户,二是吃透自己家的新产品,了解使用它能给客户带去的好处,让人相信我们的产品。”
“看来咱们未来的新人王没听课呀,”她话一落音,就有人讽笑出声,“新产品的各项功能作用,早就在培训的时候讲清楚了,你说你要花一个月的时间再去了解它,是不是有点浪费时间啊?”
夏唯安看了那人一眼,那人跟刘可是一组的,从培训开始就特别活跃。
她没有理那人,而是望向台上坐着的谢子鸣:“谢总,我有个意见,可以提吗?”
谢子鸣微微颔首:“可以。我们鼓励切磋不同的意见,但我不能帮你阻止别人反驳你。”
这显然是在帮刚刚出声的那人了,大约还有赞同的意思在里面?
于是三组那人脸上就露出得意的笑来。
夏唯安也笑了笑,摇了摇头:“我没有想要阻止别人反驳我,而是我觉得,公司在实习期的淘汰制度有点欠妥。”无视其他人惊讶的目光,她继续说,“我觉得,一个月就淘汰他人是非常不合理的,因为我相信,成功的路有很多条,有人激流勇进,一开始就能拿下比较亮眼的成绩,但也必然有人喜欢厚积薄发,把市场、产品都了解透彻了才会有积极的行动,一个月,实际上要让客户了解并相信一个新产品是有点不够的,他们用一个月甚至两个月打好了基脚,再用余下的时间高屋建瓴,也许最终取得的成果,并不比一开始就出手的人要差。”
“所以,你现在,是在质疑公司的制度?”
夏唯安还知道谦虚:“不是质疑,只是我的小小建议。”
饶是如此,仍被人毫不留情地嘲笑了,还有人不怎么小声地嘀咕:“这家伙是傻的吧?”
谢子鸣看着她。
她微微昂着下巴也看着他,清亮的眼睛,仍带着孩子般的天真。
他忍不住说了句:“很好。”然后环视众人,“还有谁跟她有相同质疑的吗?”
沉默。
“没有吗?”他又问。
坐在下面的晏宁颇有些咬牙切齿地看了夏唯安一眼,举起了手。
谢子鸣看过来,微微抬了抬下巴:“你说。”
晏宁站起来:“谢总您好,我叫晏宁,我支持夏唯安的看法,因为我也觉得,公司的这个淘汰制度有很大的问题。事实上,盲目地开拓市场并不是很明智的事情,我更相信脚踏实地,才有可能走得更远。”
“晏宁。”谢子鸣轻轻念了念她的名字,笑了笑,“你和夏唯安是朋友?”
晏宁敏锐地感觉到,谢子鸣对夏唯安不同寻常的关注,居然连她们是朋友都知道了。
她立即说:“是,不过我不是站在朋友的立场上支持她,而是泰华的一分子。”
谢子鸣又笑了起来,这男人长得不是特别好看,但是笑起来时,别有风情,尤其是他那双眼睛,不是纯正的黑色,而是淡淡的琥珀棕,不笑时,带着点疏离,笑的时候却又仿佛若春风拂过坚冰,大屏幕上正好放着他整张脸的特写,清晰地映出他的瞳孔,每一根纹路都那样清晰,像是丝丝缕缕张开的网。
他是猎人,正在捕捉猎物。
莫名其妙地,晏宁冒出这样的想法,她又回头看了一眼夏唯安。
夏唯安却担心地望着她,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用口型骂了句:“傻子。”
被骂的那个睁大眼睛微微张了张嘴,看起来真的傻乎乎的。
谢子鸣又说了句:“很好。”再问,“还有人持相同的看法吗?”
他语调平平,但是话里颇有几分危险的意思,所以没有人再出来,包括这几天和她们走得很近的刘可和王晓月。
场上的人都有种谢子鸣下一刻就要开掉这两人的错觉,可是这样的错觉还未成型,就听到他又说:“真遗憾,一百五十个人,只有两个人对这个制度提出了质疑,并且还发起了挑战。”
话风不对呀,众人皆愕,谢子鸣一笑后又径直说了下去:“知道上一次提出这个制度不合理的人是谁吗?牧晓奕。所以,恭喜你们,夏唯安,晏宁,也许你们真的有可能会成为下一个牧总,我很期待。”
大概是想要给大家一段消化的时间,顿了顿后,他才又继续说下去:“不过因为质疑的人数太少,所以公司这一期的实习生淘汰制度不会变,但是为了奖励夏唯安和晏宁敢于直言的勇气,我决定,她们两个将不参与每月的淘汰排名,半年以后,她们将直接按成绩进入总排名。”
全场哗然,就连晏宁都惊呆了。
这是给了她俩一张直通卡啊!
丢了这个雷,谢子鸣就走了。沈丛上台维持秩序,可是这会儿大家的震撼感太过强烈,他说了几次安静都没有用,于是干脆,草草结束了这次的早会。
散会以后,刘可和王晓月第一个跑到夏唯安和晏宁面前,两个人脸上的羡慕太过明显。晏宁心怀大畅,面上却谦虚地说:“哎哟,真没想到有这样的峰回路转,刚刚那一刻,我还以为我们要被赶出去了呢。”
事实上,这也是在场大多数人的心声。
晏宁说:“我们这是走运啦!”捅捅夏唯安,“你说是吧?”
夏唯安笑了笑,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瞄向外面,那个人早已不在了,余下的,是更多陌生的人涌上来,有人真心实意地恭喜,有人却酸溜溜地说:“拿到直通卡又怎么样,还有半年呢。”
夏唯安正好听到了,收回目光点点头说:“嗯,我会努力的。”
根本就不是在鼓励她好吗?那人没想到她会这么无所谓,有心再刺她吧,人家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也刺不下去,只好翻个白眼,径直走了。
晏宁被夏唯安逗得失笑不已,捏捏她的脸:“你这脸皮现在是越来越厚啦。”
夏唯安对晏宁的容忍度总是高很多,抻着脸儿任她捏,含含糊糊地说:“晏宁姐,再厚也被你捏薄啦。”
晏宁“嘁”了一声,瞅着没人,趴到她耳朵边叮嘱说:“该狠的时候就狠点,知道不?别那么傻乎乎的,让人欺负了。”
夏唯安乖乖地“哦”了一声,至于听没听进去,那就只有她自己知道啦。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晏宁就被他们组的人叫走了,夏唯安回到自己组,发现她被孤立了,就是原先和她混得有点熟了的一个叫莫时的同事见她走过来,也是一捂面前的小本本:“亲爱的,我这忙着呢,你一拿了直通卡的人,就别来刺激我了呀。”
然后,走了。
夏唯安立在那儿,真正成了孤家寡人。
[3]
夏唯安人长得漂亮,性子也好,被孤立这样的事,在她人生中还是很少见的。
她一时有些难堪,但要说多难受也没有。
她神经粗脸皮厚,也没那么玻璃心,同事们不理她,她就去找郑绵,还笑眯眯的:“组长,接下来我要做什么?”
这里说一下办公室的格局,业务部是泰华的一大部门,享有独立的一层,而他们新进人员就占了一片,且每个小组都有一间单独的办公室,当然了,每人想要独立的办公桌是不可能的,房间内的桌位有限,只能是谁先到谁用。
郑绵的办公室也和他们一起,是个单独隔出来的空间,见夏唯安找来,她粲然一笑:“回来了?”拿了桌上的东西,“那来吧,我有事和你们说。”
她带着夏唯安出来,外面的人大概是想要把夏唯安孤立到底,竟然连一张椅子也没给她留—按人数是不少的,但是他们这儿,现在就是少了一张。
夏唯安也不计较,挑了个地方站着,倒是郑绵准备讲话的时候,见她一个人立在那儿,就顺手指了个男生:“拜托,绅士一点,夏唯安连椅子都没得坐呢,让她一让,怎么样?”她笑盈盈的,说话还带点江南女孩子特有的软糯,听着就像是跟人在撒娇一样。
夏唯安听着却是一惊,忙摆手:“没事的,我站着就好。”她脸皮厚,却绝不包括能厚着脸皮占人便宜。
但那男生已经站起来了,且走过来夸张地推着她:“请坐请坐,没有及时让位是我的错。”
所有人都看着他们,推来推去实在难看,夏唯安涨红了脸,最后还是坐了过去。
她坐立难安,郑绵倒是很欣慰,说:“虽然工作上,大家都存在着一定的竞争关系,但是生活里,我还是希望我手下的人,能够发扬风度。”一拍掌,“Ok,我们现在来说正事,从今天开始,考核正式进行,经历了那么长时间的培训,如何开展工作,相信不用我再来教。但是在你们开展工作之前,有一点请一定要记好,虽然你们是竞争关系,但是公司不会允许出现几个业务员同时骚扰一个客户的情况,我们组负责的是惠城的河东地区,十五个人,我已经划好了片区,也分好了任务,记住守好自己的地,不要越界,一旦越过自己的界线,有客户投诉过来,抱歉,他将会是第一个被淘汰的。”
说到正事,众人皆是面色肃然。
郑绵话并不多,交代了要交代的,就让大家散开各自去忙,然后走的时候,她又叫住了夏唯安:“你过来一下。”
这特别的对待,立时惹来其他人的侧目,夏唯安像是什么也没感觉到似的,又跟着郑绵去了她办公室。
“坐吧。”郑绵指了指办公桌前的位置,俯身自桌后的抽屉里取出一份文件,放到她面前,“这是公司新产品所有的参数资料,属于绝密文件,一般你们实习生都是不可能看到的,我给你,是因为你和他们订立的目标不一样,起点也不一样,公司对你的重视度也不一样,所以,你要抓住机会,好好看一下,争取能在实习期结束,有一个好成绩。”
夏唯安被她这番看起来推心置腹的话砸得蒙了一下,很快,又有些诚惶诚恐:“这个……绝密文件,就这么给我,可以吗?”
“当然可以,我相信你,不说成为新人王,转正是绝对没有问题的。”郑绵说着笑,目光是说不出的真诚,“好好看,尽快吃透它。”
她既然这么说,夏唯安也唯有感激地一点头:“好,我一定不会辜负组长的信任的。”
郑绵笑了笑。
夏唯安出来,那个让出来的位置还在,她见给她让位的男生已有了新椅子坐,就也又坐了回去。
这是四个小格子间的一个,不但有椅还有桌子,她一坐下,旁边的人就凑过来,目光落在她手里的文件上,却也不说要看,只问:“夏唯安,刚刚组长叫你去干什么呀?”
夏唯安攥着文件的手指微微紧了紧,摇头:“没什么。”
那人明显不信,“嘁”了一声,又缩回头去了。
夏唯安把资料放到自己背包中,并没有立即就看,而是另外拿出一份资料看了起来。
那份资料就是培训时发的大路货,人手一份,是市面上的同类产品和泰华新品的类比,她仔细看了起来,因为太过专注,中午吃饭的事都忘记了,还是晏宁给她打电话:“你怎么没来吃饭啊?”
她才回过神来,扭头一看,办公室里已然空无一人,偌大的空间内,只有她一个。
食堂吃饭是有一定时间的,过了就没得吃了,夏唯安看看午饭时间就快结束,连忙收好东西准备下楼去。
不料一出来就遇到谢子鸣的助理,见到她,他忍不住吁出一口长气:“你在这里呀,快来吧,谢总有事找你。”
夏唯安左右看了一眼,那助理倒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笑道:“不用担心,这会儿大家都吃饭去了,没有人看到。”
无故越级召见,对夏唯安可没有好处。进了电梯只有他们两人后,助理就掏出手机:“把你电话号码给我,以后有事,我就打你电话,不用像今天这样,没头苍蝇一样到处找你了。”
显然,他刚刚是真的在到处找她,以为她去了食堂,就满食堂溜达,还不能问,就怕给她惹来什么麻烦。
他这么体贴细心,夏唯安有些不好意思,把自己的电话号码报给了他。
而事实上,谢子鸣找她并没有什么事,作为大老板,他若在公司吃饭是有自己单独的包间的,这会儿,他就在那里等着她。
“你吃饭倒是不积极。”一见面,他就说,目光还上下扫了她一眼,那意思不言而喻:难怪会这么瘦,那天还饿成那个样子。
夏唯安立在门边,没有接他的话,而是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她摆出来的姿势挺恭敬的,就是说话还不大会用敬语,所以瞧着总有几分违和。谢子鸣挑眉浅笑,竟有几分风情流露的样子,反问:“请你吃饭,算事吗?”
夏唯安没有被他的风情所惑,情之一事上,她就没开过窍!闻言,她有些牙疼的样子,说:“我可以不吃吗?”
因为直通卡,她已经被人孤立了,要是让那些人知道她还被大Boss如此关照,她想她以后是真的要没朋友了!
谢子鸣很懂她的意思,见她如此,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还笑得挺开心的样子。
夏唯安完全不懂他为什么笑,颇无辜地瞪眼看着她。
谢子鸣就笑得更开了,笑完,才朝她招招手说:“过来。”
见她还是不动,他只好说:“就这一次,以后我不会随便找你的,今天也是有件事想和你解释一下,你想当新人王的话,不是我传出去的。”
夏唯安很意外,早会的时候,那个组长突然说出她想当新人王,她当时的确是对谢子鸣有些怨念,不过这会儿,她早已经不在意了,就摇摇头说:“其实你不用特意和我解释的,因为那的确是我说过的话,我不介意让大家知道。”
谢子鸣仔细看着她,见她是真的不在意,就微微松了一口气,却还是说:“不过,总算是我行事不够谨慎的缘故,所以,先坐下来?”
他都这么说了,夏唯安只能过去,其间她还回头看了一眼,见门已经关上了,谢子鸣的助理没有跟着进来。
室内只有他们两个人,夏唯安经历太少,也不觉得暧昧或者尴尬—更暧昧更尴尬的事,她都干过了,对谢子鸣就也暧昧不起来,事实上,因为当年的事,她对谢子鸣,连尊敬感都很少。
谢子鸣也察觉了,不过,他没有在意,等她坐好后,将一双筷子塞给她:“你好像不挑食,所以我就随便点了几个菜。”
泰华食堂的伙食其实是相当好的,不过,谢子鸣点的这些,看起来更加精致。
因为昨晚上和晏宁吃了面条当夜宵,所以她早餐都没吃,这会儿走近了,闻到这浓郁的香味,她的肚子就又咕咕叫地造起反来了。
夏唯安都对自己无语了。谢子鸣也忍不住又笑了起来,调侃说:“每次见到你,好像总是特别饿。”拿筷子点了点,“吃吧。”
都这样了,推让就显得太矫情,夏唯安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菜。
她对口腹之欲没有太大的奢求,饿了的时候,就是红薯饭都觉得香甜又美味,所以看她吃饭,总觉得吃什么都很香。
不知道是久没吃食堂里饭菜的缘故还是其他,谢子鸣今天居然也多吃了半碗饭。
放下碗,他这才拿出一个黑色的硬壳笔记本:“这是牧总给你的,算是赔罪。”
三个人,事不是谢子鸣说出来的,那就只能是牧晓奕了。所以说,牧晓奕跟她赔罪?
夏唯安都有些惊到。
“不用了……”她很认真地说,“我是真不在意。”
“我知道。”谢子鸣笑,声音竟然听起来有些温柔,然后夏唯安的脸莫名其妙地红了,她低下头,不敢看他。
谢子鸣就又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完,他说:“拿着吧,这是牧总当年的工作心得,她很宝贝的,要不是真的欣赏你,她也不会给你。”顿了顿,他又说,“横竖是她口风不紧惹的祸,你就安心安意收着。”
夏唯安心动了,牧晓奕的工作心得啊……她收下笔记本:“那请你一定要替我谢谢牧总,我会好好看的。”
她正好坐在窗户底下,秋日暖融的太阳光洋洋洒洒地照在她身上,映着她清亮的眸子,还有细腻的肌肤上点点可爱的绒毛。
手有些痒,很想掐一掐面前这张脸,不过他忍住了,笑了笑,说:“好。”
夏唯安走后,他好久都没动弹,就懒懒地靠坐在那儿,直到助理找进来,他才抬起头,淡淡地一挑眉。
助理说:“谢总,牧总在办公室里等您。还有,中天的李总打电话说,他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谢子鸣这才起身,回到办公室,牧晓奕果然等在那里。
“饭吃得够久啊。”她纤长的手指轻轻在桌上敲了敲,待他坐下后,微笑着望着他,“谢总,我能不能问一下,这位的身份是不是有点特别?”
谢子鸣也看着她:“入职半个月,普通员工。”
“Sure(真的吗)?”牧晓奕笑,“专门请她吃饭道歉,还从我这儿拐走了我的工作心得,谢总,这个普通员工,能耐很大呀。”
“当然。”谢子鸣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她可是下一个你呢。”
牧晓奕一语双关:“希望某些方面,她不是。”
这话一说完,不出意料地看到谢子鸣脸色黑了黑,她很不厚道地笑出声,愉快地出门去了。
[4]
夏唯安回到办公室的时候,里面还没有几个人,不过晏宁已经在等着她了。
“干吗去了,怎么中午没去吃饭?”
夏唯安犹豫着要不要和晏宁说出实情,就见晏宁迅速将手塞进了她的衣兜里,还冲她眨了眨眼睛。
夏唯安一摸,圆圆的,是熟鸡蛋,还有丝热气儿呢。
泰华管理严格,饭菜不许带到办公区域吃,但是在茶水间吃点零嘴儿还是可以的,所以晏宁这是怕她误了饭点饿着了,偷偷给她带了两个鸡蛋。
“先垫垫吧。”晏宁悄声说,左右看了一眼,附到她耳边,“你是不是被你们组的人孤立了呀?”
两人目光一对,晏宁咳了咳:“回去再说。”
不等夏唯安说什么,她就跑了。
夏唯安握着两个鸡蛋,心情复杂地看着晏宁跑回自己办公室,微微叹了口气。
下午她仍继续研究资料,同组已经有人开始电话接触客户了,他们三三两两地一起交流,气氛很是热烈。
只有夏唯安,没有人理她,她找人说话,他们也都爱搭不理的。次数多了,夏唯安就也不去碰那些没必要的壁,专心自己手头上的事。
而郑绵似乎是真的很喜欢她,一些小事老喜欢叫她去做,比如说,去别的部门办点什么事,郑绵就会叫:“夏唯安,你来一下。”总能替她引一波仇恨。
夏唯安无奈,可也只能照办,因为就像郑绵说的那样:“不要以为我叫你去办事是爱指使你,咱们业务部的人要想做事顺畅,离不开其他部门的支持,所以和他们打好交道是必须的。”
郑绵还告诉她,各个部门谁谁比较好说话,谁谁十分较真还爱抠条例办事,不到万不得已,一定要避开他们,瞧着真是一个关照员工的好上司,完全不像晏宁说的,对她有敌意。
夏唯安就也当她是好心,她说的,都十分用心地记下了。
那天也是因为帮郑绵做事,她下班就迟了,等回到家时天已黑了。晏宁早已回来,在家里等得她望眼欲穿:“你这挺忙啊,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呢?”
夏唯安说:“帮我们组长做点事。”又问,“你吃饭了吗?”
“在楼下吃过了,你呢?”
夏唯安就笑着从兜里掏出两个熟鸡蛋。
晏宁“啧”了一声:“你没吃?”
“嗯,忙起来就忘记了。”夏唯安笑,在她身边坐下,递一个给她,“要不要来一个?”
“我才不要。”晏宁敬谢不敏,“我就不爱吃煮蛋。”她抱了抱枕,盘腿坐好,“你刚才说你帮你们组长做事?她很看重你,不是敌视你?”
夏唯安想了想,说:“好像是。”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被晏宁一把扑倒。
“小样,跟我装起来了是吗?”
两人就在沙发上打了起来,那么艰难的时候,夏唯安还能保住剥了一半的鸡蛋。晏宁事后表示十分佩服,让她把那鸡蛋吃了。
完事后才说起被孤立的事。
晏宁问:“你们组长护着你,你有没有被孤立得更厉害?”
“有。”夏唯安说。
“比如说?”
“比如我下午出去了一会儿,再回去,办公室的门都让他们锁起来了。”
“我就说呢。”晏宁冷笑,“那女人对你绝对没安好心,你啊,小心点吧。”看着她把鸡蛋吃完,又说,“不过,知道你被他们孤立得这么惨,我居然有点点被安慰到了。
夏唯安:“……”
晏宁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
夏唯安问:“请问,你受到安慰的点在哪里呀?”
晏宁振振有词:“你比我漂亮,组里男的比我们多,结果你都被锁门外了我还没有过,我肯定会觉得好过一些啊。”
夏唯安无话可说,倒是对晏宁同被孤立的处境觉得有些抱歉:“对不起,我好像有点连累到你了。”
“嘁!”晏宁十分不以为然,闻言立即抖了起来,“别跟我酸啊,我可是跟着你拿到了直通卡呢!和这个比起来,他们那点小小的嫉妒算什么?看着吧,不出十天,我让他们都来求着姐!”
夏唯安闻言笑了起来,她喜欢看晏宁这样子,抖起来的晏宁,气场全开,有一种特别御姐的味道。
她很认真地说:“晏宁姐,我相信你可以的,你身上有股子一定能成功的劲。”
晏宁斜睨她:“那是什么?”
夏唯安又说不出了,但是,晏宁很开心。
夏唯安那人吧,说话做事实诚,便是拍人马屁都比别人更真诚一些。
就这样,两人互相蹂躏,当然主要是晏宁蹂躏夏唯安,然后又互吹了一会儿彩虹屁。最后,晏宁心里总算舒坦了,点了点夏唯安拿回来的资料,问:“你还真打算这一个月就研究这些破东西啊?”
“是。”夏唯安想到郑绵说的那资料的重要性,她到底还是没有和晏宁提起,只说,“你要是嫌烦,可以先不管,先和他们一样,去研究一下自己负责的那些客户资料,等我研究好了,我就把笔记给你看。”
晏宁就更高兴了,捧起她的脸,用力亲了一口:“那我可就等你的好消息啦!”
说完,她心安理得地继续去玩她的手机游戏。
夏唯安收拾了一会儿屋子后,埋头研究自己带回来的那些资料。
郑绵给她的那份资料,关于新产品的介绍十分详细,但是,她发现,她看不懂。
电器类的产品,涉及的机械和电子运作原理,她完全是门外汉,公司哪怕培训,也没有那么细致,这么懵懵懂懂的,如果去跟客户谈判,她想,都不用客户问,她自己就能把自己给整晕了。
事实上,她所料还真是不差,次日她就亲耳听到身边的同事被客户问到哑口,挂了电话后,那同事面色难看,瞄了一眼夏唯安,轻轻哼了一声,去了郑绵那儿。
然后,郑绵出来又把他们说了一顿:“你们太性急了,昨天早会的时候,谢总单独表扬了夏唯安,还没能让你们明白吗?卖产品,首先是要对自己的产品有足够的了解,否则,怎么卖啊?”顿了顿,看一眼默默翻资料记笔记的某人,“多向夏唯安学习吧,别的不说,她的沉稳劲,就够甩你们三条街了。”
夏唯安立时就觉得,落在她身上的眼刀又利又多。
她假装没有看到,不动声色地做着自己的事,倒是郑绵又把她叫了进去。郑绵像是气到了,在里面团团转,见她进来,抚着额说:“还是你好,他们要是有你省心我就好啦。”
夏唯安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得沉默。
郑绵发了会儿脾气,捂着肚子看起来有些难受,夏唯安忙问:“你没事吧?”
“来那个了,肚子疼。”郑绵就着她的手在椅子上坐下,就那么趴在桌子上喘了会儿,吐出一口气,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想喝红糖茶水,小夏,你帮我去买好吗?”
夏唯安问:“现在吗?”
“嗯。”
夏唯安想了想,说:“好吧。”
她放开郑绵正准备走,郑绵一下拉住她:“帮我买步行街华悦商场门口那家的好不好?那家的红糖水最正宗,我经常喝的,别地的,我喝着也不放心。”
夏唯安头有点大,倒不是她找不到地方,而是步行街离这儿挺远的,便是转地铁都不方便,来回至少也得一个多小时。
她这上着班呢……
也是看出了她的踌躇,郑绵说:“如果你担心挨批的话,那不要紧的,我是组长,到时候有人问起,你就说,是我安排的,让你出去办事。”
夏唯安闻言眼睛一亮:“组长,你批准了,我们就可以出去吗?”
“当然。我们做业务的,哪能天天就守办公室啊,总是要出门去拜访客户什么的。只是你们现在才刚起步,所以才让你们在办公室里多留一段时间,既是彼此熟悉,也是一个适应的过程。”
“嗯嗯。”夏唯安用力点头,“那组长,给你买了红糖水以后,我可以先申请出去一下吗?你给我的资料,我昨天看过了,但是太专业了,我看不懂,想要去找市场上的同类产品做个比对,然后听听他们的说法。”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说完这话后,夏唯安觉得郑绵的脸色微微有点僵,不过郑绵很快说:“行啊,你去吧,但是记住,不要在外面太久,久了,我这边好说,就怕其他人闹。”
夏唯安点点头,十分高兴地应了。
其实,从这儿去步行街很是麻烦,因为直达的地铁线路还没有修好,要过去,得先坐一段的公交车到达最近的地铁口,然后才能转线路到达步行街。
夏唯安出来的时候,郑绵也没给她钱,她也舍不得,就直接走路去了最近的地铁口。
她走路快,这么一二十分钟的路程,她还真是不放在眼里。
只是没想到,她会在那个糖水店门口遇到沈丛,他比她早到,已经排上队了。听到她叫他,他回过头,显然十分吃惊:“夏唯安,你怎么在这儿?”
夏唯安笑得阳光灿烂:“郑组长不舒服,我来帮她买杯红糖水。”看着他,天真地问,“沈经理也喜欢喝这里的糖水吗?”
沈丛愣了一下,笑道:“不是,我是顺路来买一些,公司里很多人喜欢喝,我出差路过,就顺便帮他们买一些。”
夏唯安听到这里,才想到自己可能是暴露了啥,怕牵连到郑绵,忙改口:“其实我也是顺便,我是跟组长申请了,要去实体店看一下对手们的产品,然后也是顺便,来给她带一杯红糖水回去。”
“那你就不用买了,我帮你一起买了吧。”沈丛说。
“真的吗?”夏唯安望一眼那排得长长的队伍,只好接受了沈丛的好意,“那就谢谢沈经理了。”
沈丛摇摇头。
他到得比较早,两人说着话,就到他了,他还真是买了好多,各种品类的糖水都点了。
沈丛说:“这是见者有份,他们总要我请客,闹好久了,这个就当是请他们吃下午茶点了。”
夏唯安咂舌,这里的糖水不便宜,一杯最便宜的也要十五块,这么多,得大几百呢。
沈丛却是买了,眼都没眨。将糖水都搬上车以后,他还递了一杯给夏唯安:“这杯就先请你了。”
夏唯安不想要:“不用了……”
“拿着吧。”沈丛硬是递到她手上,“我说了,见者有份。”
然后,他问她:“你是现在就回公司,还是再转一转?”
夏唯安说:“先回公司。”
不管怎么说,她这回是领了郑绵的任务出来的,还是得先把红糖水给她送回去。
“那就坐我的车吧。”沈丛说。
夏唯安也没推辞。
不是高峰期,路上还算比较通畅,而且沈丛是个很Nice的上司,路上一直和夏唯安聊工作上的事。听到她说想要去实体店,亲自感受一下市面上同类产品的不同,还要想办法做个用户调查,他格外赞赏:“我很认同你这想法,公司虽然说在前期也有个产品调查,但肯定是没有那么细致的,如果在调查过程中,你有什么别的发现,也可以随时向上面反映,这些虽然和销售没有直接挂钩,但是如果能够被采纳,也是可以加分的。”
这就算是意外之喜了,夏唯安想要调查的劲头就更足了,恨不得今日就能付诸行动。
沈丛见状,不由得莞尔,夏唯安顿时有点不好意思:“我是不是太沉不住气了?”
“这没什么的,你这样,总比那些只想不做的人要好。”
就这么聊着聊着,不知不觉就到了公司,夏唯安帮着沈丛把糖水搬上去,自然在办公室里引起了小小的轰动。
人太多,除了组长以上人手一杯,实习生们就只能是每组分到两杯了。
好在一杯的量够大,大家拿小杯分食,每人还是可以享用小半杯。
枯燥的工作时间里,半杯糖水都足以让大家振作起精神。
夏唯安把郑绵的那杯送进去时,还听到外间传来的欢呼声,因为她大方地把自己的那杯拿出来分享,其他人就也难得施舍了她一个好脸色,还有人和她打听:“你去哪儿了,怎么和沈经理一起回来的啊?”
夏唯安说:“我是帮组长办事,楼下碰巧遇见了,就帮他把东西搬上来而已。”还说,“沈经理就因为这个,所以才额外多给我们一杯。”
她说的是“我们”而不是我,就是不想他们多想。果然,那些人也没有在意,倒是她将郑绵的糖水送进去时,郑绵问了句:“你在那里遇见沈经理了?”
“是。”夏唯安有些紧张,“不会给组长你带来什么麻烦吧?”
郑绵笑了笑,看了眼桌上的红糖水,说:“没事。”她估计还是很不舒服,懒洋洋地又问了夏唯安几句,就让夏唯安出去了。
而夏唯安不知道的是,那杯红糖水,郑绵并没有喝,在夏唯安走后没多久,她就随手将之扔进了垃圾桶。
[5]
夏唯安是个实干精神很强的人,她既定了要实地考察的念头,那就一定要这么做。
因为之前没有关注过,她也不知道哪里有这些东西卖,怎么才可以联系卖家,但是没关系,郑绵让她跑腿和其他部门打交道给了她方便。
这天,夏唯安又帮郑绵去人事部领东西的时候,路过物料仓,看到一个女孩子在辛辛苦苦地搬东西,就顺手帮了一把。
她力气大,人家推个重点的车就醉汉一样走得歪歪扭扭的,她手一搭上去,那车立即就正常了。
那女孩一抹汗,见是她,立即笑道:“谢谢你啊。”
两人一起把东西搬进了物料仓,夏唯安都不用对方动手,就把那车东西麻利地卸下,摆到该摆放的地方了。
女孩很感激,自我介绍说:“我叫李甜甜,你是夏唯安吧?”
夏唯安惊了一下:“你认识我?”
那女孩抿嘴笑:“认识,你在公司里已经很有名啦,没想到,你除了漂亮、聪明,力气也大。”那一袋子物料,得有五六十斤吧,男人搬着都费劲,她却没事人似的,轻轻松松就抱过去了。
夏唯安呵呵一笑,对于她的评价很有些不好意思,便说:“以后要是有什么重活,你打电话给我呀,没事的话,我就过来帮你。”
就这样,两个女孩建立起了交情。夏唯安被自己组员排挤,中饭都是一个人去食堂,不过李甜甜总是准时过来邀她。
李甜甜是人事部物料仓的,在泰华工作已经有两年多了,她又是本地人,对这个城市也比夏唯安熟悉很多,夏唯安不知道的地方,问她,她准能告诉她答案。
晏宁知道她搭上了人事部的线,笑她是傻人有傻福,也要跟着她一起出去考察。只晏宁行事和夏唯安完全不同,只去了一回就受不住—夏唯安做事认真得让晏宁受不了,为了能更深入了解别人的产品,夏唯安扮顾客还不够,遇到人家招人的,她还要扮员工,假装应聘,免费给人干活,还干得有模有样的!
晏宁简直是无力吐槽,此后便不管她,只等着她把所有数据都搞到手,然后自己捡现成的。
夏唯安就这样忙忙碌碌,有时候上午在公司,下午就出去跑,或者是上午没事出去晃一圈,下午就留守公司。
时间一晃十来天就过去了,不止他们组,差不多每个组,都有人成功签约,其他人一见都急了,只有夏唯安,仍旧按部就班地,按照自己的计划进行着。
这日,她上午出去了一圈,才回到公司,正准备去吃饭,莫时告诉她:“组长要我告诉你,下午要带你出席一个会议,让你把所有的资料都准备一下。”
夏唯安现在在组里的待遇和刚开始完全不一样了,经过一个星期的考察后,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郑绵把组里所有人员的日常考核,都交由她来登记造册,权力虽然不大,但是知道得多呀,也是因为这个,那些人即便仍然想排挤她,也没有那么明目张胆,相反,他们现在还时常围着她转,至于真心还是假意,那就不知道了。
夏唯安也不在意,反正她以真心待人,那些人如何待她,她就管不着了。
如此,倒还真得了一些人的喜欢,像莫时,再羡慕嫉妒也恨不起她来,替郑绵传了话后,还主动邀她:“你在外面没吃吧?走吧,我们一起吃饭去。”挽着她的手,亲亲热热的,路上还跟她八卦,上午谁谁又挨批了,还有谁谁谁,客户那边一直没有进展,都急哭了。
夏唯安只是听着。
吃完饭回去,夏唯安找到郑绵,问明开会要的资料,就有条不紊地开始准备起来,两点半开会,两点钟,所有资料全部到位。
她记得很清楚,全部的资料,她都收在文件袋里了,可是到了会场,快轮到郑绵发言的时候,郑绵打开文件袋,发现里面放着的,是一张张白纸。
郑绵脸色当即就变了,扭头看向她,咬牙低声说:“你给我准备的就是这个?”
郑绵一向温温和和的,极少有给人摆脸色的时候,然而那一刻,夏唯安觉得,她的眼神特别可怕,像是要择人而噬的怪兽。
夏唯安却没法在意,她本来正和晏宁在打眉眼官司—嗯,那家伙手段也不是盖的,虽然一开始也被小组排挤了,但是后来,她比她更早融入整个小组去,而且也同样深得自己组长信任。
在这样的会场遇见,两人都觉新奇,正眉来眼去交流,忽听见郑绵如此说,夏唯安忙收好表情看过去,惊得手脚一凉:“这不是我准备的……”可郑绵已经把全部资料都抽了出来,全部,所有的,都变成了白纸。
白色的空无一字的纸张,像是一张张得巨大的嘴,无声地嘲弄着她。
“我现在就去找!”
夏唯安立时就想站起来,却被郑绵压住,后者在她耳边低声切齿地说:“这是什么场合,你随便就走?”
夏唯安抬起头,两人动作再细微,这会儿,也已经有人注意到她们了。
上座主持会议的沈丛问:“郑组长,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原来前一个已经说完了,夏唯安是二组,这会儿已经到了郑绵!
或许是沈丛语气过于亲切,郑绵忍不住红了眼眶,站起来略有些哽咽地说:“没什么,是我工作出现失误,对不起,我们现在继续吧。”
她拿出手机,打开文档:“这半个月我们小组的人已基本进入了状态,同时,有三个已经和客户成功达成了合作意向……”
郑绵的发言十分简短,其他人都有工作报告什么的,郑绵却只简单提了一下小组的业绩情况,其他方面提都没有提。
便是这么简短的讲述也显得很凌乱,本来这样的情况是会引起其他组的嘲笑的,只是郑绵眼睛通红、神色郁郁,显然是出了什么意外,其他人就也没对她如此简要的发言说什么了,当然了,内里各种腹诽是肯定的了。
坐在郑绵身后的夏唯安受到最多眼神的洗礼,郑绵的样子,大家都猜得出是她夏唯安这里出了什么错。
郑绵尽力抑制,可到最后,会还没正式散,她就忍不住哭了起来。
她也没大哭,就是默默地坐在那儿掉眼泪,看起来,特别惹人怜爱。
夏唯安开始还不知道郑绵哭了,她一直在努力地回想,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她记得很清楚,自己把全部资料都整理好后放在文件袋里,放前她还再三确认过没有遗漏,然后她就坐在位置上没动过……不,她上了个厕所!
三分钟,就那么三分钟的时间,她的包没有背去,所以是她放在背包里的文件被调包了?
当时有谁在办公室?正想着,忽听见桌椅板凳挪动的响声,她回过神,会已经开完了,其他人都往外走,只有郑绵没有动,沈丛说:“夏唯安,你也等等。”
夏唯安点头,余光见到晏宁冲她使眼色,她才发现郑绵在哭。
她有些手足无措,也很内疚。
沈丛等人走后走过来,递了纸巾给郑绵,问:“怎么了?”
郑绵没接他手上的纸巾,扭过脸去没说话。
夏唯安说:“对不起经理,对不起组长,是我的错,我应该在开会前再检查一下资料的。”
她话还没说完,郑绵就站起来:“和你没关系,是我太相信你了。经理,我今天表现很糟糕,你要罚就罚我吧,我认罚!”
说完,她抺一把泪,头也不回地走了。
沈丛叫了她几声没叫住,很是无奈,看向夏唯安:“仔细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他坐在桌上,虽是居高临下的姿态,话里却尽显关心。
夏唯安心里哪怕急得不行,面对上司的问话也不敢像郑绵一样负气而去,只好原原本本把事情告诉他。
她年纪小,经历少,难免会带出一些自己的猜测,沈丛听后问:“你说资料被换过,有确实的证据吗?”
夏唯安摇头。
沈丛就叹气:“回去再找找吧。”顿了顿,到底还是没忍住,提醒说,“如果没找到证据,资料被人换了这样的话就不用说了。”
“为什么?”
“因为不管怎么样,都是你错了。夏唯安,你是第一,培训的时候应该没有忘记老师说的吧?不管因为什么原因,错就是错了,尽力弥补,而不要找原因。”他说着拍了拍她的肩,“我很看好你,所以这事就当是给你一个提醒。你们组长性子软脾气好,你好好跟她认错,她不会因为这一件事就对你怎么样的。”
夏唯安想要点头,然而她突然又想起资料刚被发现不对时郑绵那扭曲的脸,那头就怎么也点不下去,最后她只好含混地应了声,回了办公室。
会议上的事想必已经传出来了,办公室里的人看到她,几乎是人人侧目。
前些时候的讨好,如今都成了隐晦的幸灾乐祸,也许其中有关心的,像莫时,就悄悄冲她打了个手势,那是郑绵很生气的意思。
但是再生气,夏唯安也不能逃避,她去了郑绵那儿。
还好,敲门,她让她进去。
郑绵才哭过,脸色自然是不好看,坐在桌前,面前摊了一些资料,正面无表情地发呆。
见到夏唯安,她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夏唯安弱弱地叫了声:“组长。对不起。”
“出去!”
“组长,”夏唯安急了,本来听进了沈丛的建议不想解释,就老老实实认错的,但是一见她对自己的态度如此,就又忍不住了,“我不是故意的,我记得我都把资料准备得齐齐的,然后去上了个厕所,回来资料就变了……”
“所以你认为,是有人偷换了你的资料?”
夏唯安拧着手指,没说话。
郑绵站起来:“你出来。”
夏唯安不知道她要干吗,蒙蒙地跟着她,直到听到她站在外间的大办公室里说:“夏唯安说,她准备的资料被人换了,你们有谁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吗?我们都是一个组的,一荣俱荣这个道理,没理由大家不知道吧……”
夏唯安的脸色唰地白了。
她二十岁了,读书的时候就明白,私底下爱跟老师告状的同学是会被所有人鄙视和看不起,甚至是厌恶的,更何况是在有竞争关系的同事当中?
果然,郑绵的话说得所有人都义愤填膺,捋袖子,一个个面色不善地盯着她:“夏唯安,你什么意思啊?咱们这办公室基本上没有外人会进来,你这是怀疑我们了?”
都这时候了,她只能死扛到底,半垂着眼睛没说话。
“既然怀疑,那就拿出证据来吧!”
他们开始翻找所谓的证据,一个一个的,开包开抽屉,都摊在她和郑绵面前,一副任她们检查的样子。
自然是没有的。
然后,不知道是谁,忽然惊呼了一声。
夏唯安和郑绵看过去,见是一个女同事,她正站在夏唯安的座位前面,转过身来问她:“你说你的资料是放在你背包里的?”
夏唯安预感很不好,果然,她说着将一个差不多一模一样的牛皮封文件袋扬了扬:“那这是什么?”
她甩过来,袋口松开,那些资料全都散落出来,明明白白都是她准备好然后又曾遗失了的东西。
它们,都好好地放在她原来坐的那张桌子的抽屉里。
[6]
夏唯安不知道怎么挨到下班的。
她第一次体会到百口莫辩的滋味。
她记得清清楚楚,文件放在背包里的,最后却让别人在抽屉里找到了。
“自己放错了地方还诬赖别人,夏唯安,你真以为自己强到所有人都要嫉妒你都要害你是吧?”
“去看看医生吧,被害妄想症什么的,可是属于很可怕的精神病了!”
“你还真是有恃无恐,自以为拿了直通卡,别人不能随便开除你,所以就这么敷衍组长的活啊?”
……
一人一句,喷得她无话可说,她只能昂着头,沉默地坐在那儿。
他们什么时候走的她都不知道,手机一直嗡嗡嗡响个不停,她也没有理,就那么呆呆地坐着。
“夏唯安,你还没走啊?”
熟悉的声音在后面响起,夏唯安回过神,叫了声:“沈经理。”
“挨批评了?”沈丛走过来,看了她一眼,问。
夏唯安沉默。
沈丛一笑,抽了张椅子在她面前坐下来:“还是太年轻啊。”他叹息着说,“人这一辈子,哪能不受点磨难呢?工作当中,被批评、被误会、被冤枉,甚至于被设计被陷害,都是很正常的事,利益纠纷嘛,有人就有江湖。不过关键在于自己,能守住自己的底线,还有,始终明白自己要做什么,就好了。”
他说着,又是轻轻一笑,声音更柔了:“出现错误不可怕,可怕的是沉溺其中,不知挽救,明白吗?”
很少有人能这样推心置腹地和她谈这个,夏唯安的心情慢慢缓了过来。
办公室里的人都已经走了,白日喧闹的空间,此时安静得只有他们两个人在。
灯光下,沈丛温和斯文的面孔像是披了一层淡淡的光彩,尤其是他那双眼睛,特别专注,显得柔软而又温情。
好像有什么,轻轻滑过她的心尖,夏唯安觉得心脏的位置颤了一下,她低下头:“我知道了,谢谢你,沈经理。”
两人的地位,在此时堪称是云泥,但是,他居然注意到了她,并且,在她失落失意的时候,愿意停下来安慰她。
夏唯安眼里涌满了感激。
沈丛看得一笑:“这有什么谢的?”他伸手拉起她,“不早了,回去吧。再晚等保安锁了门,你就走不了啦。”
他送她下楼,因为有事,他没有送她回去,不过走时他说:“你也不用太难过,你们组长很看重你的,只要你好好努力,这一次的事,她不会怪你的。实在不行,我帮你去和她谈谈。”
夏唯吃惊地睁大了眼睛:“不不不,不用了吧?”
沈丛笑:“没事,放心,我不会以势压她。”
说完,他摆摆手,就上车走了,显然,夏唯安说什么都没有用。
她忍不住叹了口气。
而车上的沈丛,从后视镜里看到夏唯安还立在原处,忍不住又是一笑,收回目光,他拿起手机拨了个号码。
“喂。”他声音轻柔地说,“今天晚上我可能会晚点回去。”
那边一个女声问:“怎么?”
“公司里有点事,那个立志要做新人王的女孩,记得吗?今天出了点小差错,刚刚我回来的时候,看她在那儿要死要活的,怕出事,就送她回去了,然后我也答应她了,去跟她的组长谈谈。”
女声微微有些惊讶:“她有这么不经事?”
“毕竟年纪还小嘛。再说了,谢总好像很看重她,她在我手底下,要是万一真出了什么事,我可不好跟他交代,他本来就看不大起我。”沈丛说着笑了笑,不过,眼里殊无笑意,而显然,这个话题也让他不是很愉快,他很快决定打住,“行了,我先约一下人,要是能约到可能晚点回,约不到,我等会儿就回来了。”
女声没说什么,只嘱咐:“路上小心点。”
挂了电话后,沈丛脸上的笑意彻底敛尽,眸光冷冷地盯着前面好一会儿,才重又拿起手机。
“喂,在哪儿?”他说,“今天晚上还想去哪儿玩吗,我可以光明正大地陪你了。”
沈丛走后的事,夏唯安并不知道,只留下她一个人了,刚刚得到安抚的心,又抽痛了起来。
CBD内写字楼林立,虽然建筑群格外高大上,但到了晚上这个时候,这一片空寂冷清得很,打车也不方便,她也不想打,就那么慢慢地往公交车站走过去。
夜凉如水,不知不觉天气就冷下来了。
手机在口袋里嗡嗡嗡振动个不停,她拿出来,是晏宁打过来的。
“干吗呀,一直不接我电话?”一接通,晏宁满溢着担心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夏唯安苦苦地笑了笑,没说话。
晏宁问:“今天会议上到底怎么回事啊?你们组长没有为难你吧?哎呀,我跟你说,本来下班我就要去找你的,可是我们组有个家伙不是一口气拿下三个单嘛,嘚瑟死了,非嚷嚷着要请客,”她说着停了停,夏唯安立时就听到那边传来此起彼伏的叫嚷声,隐隐约约还有得意的炫耀:“今天哥们请客,大家一定要吃好喝好……”
“听见了吧?”对面又安静下来,晏宁略带嘲讽的声音再度响起,“可嘚瑟得不得了呢,我一说不去,就立马明嘲暗讽的,气死我了!”她一口气说了一大通,然后总算又想起她来,回到原点,“你真没什么事吧?”
“没事。”夏唯安说,“我已经准备回去了。”
“现在才回?”
“嗯。”
“那你路上小心点。”晏宁说到这里又笑了起来,“我也是白担心你,就凭你那力气,一般人也Hold不住你。好好休息,晚点我给你带好吃的回来。”
夏唯安应下,挂了电话。
对好吃的,她并不期待,她只是烦恼着,明天该如何面对其他人。
说实话,夏唯安没有想到,郑绵会那样公开地挑破整个事情,以郑绵平时的性格和为人,她实在没想到郑绵会做得那么决绝。
郑绵那么一弄,等于是将她和其他同事,完全推到了对立面。
以后,大概她做什么,都讨不到好了。
这是夏唯安第一次直面职场上斗争的残酷,并不是沈丛三句两句话就能安抚得了的,也不是晏宁带回来的美食所能安慰的。
她越想,心情就越是灰暗,她也总算明白了晏宁当初不愿意进大公司的想法,实在是……太压抑了。
她从来不怕明面上的竞争,却很讨厌这种暗地里的手段,防不胜防不说,还根本就不知道敌人来自哪里。
手机再次响起来,她低头看了一眼,是个陌生的号码。
她不想接,但是打电话的人好像跟她扛上了似的,她不接,那边就一直打一直打,手机没有铃声,握在手上一直振动,让她整个人都麻麻的。
更烦躁了。
她干脆接通,特别凶狠地“喂”了一声。
那边静了静,过了一会儿,就听到了个阴恻恻的声音:“夏唯安,你没有存我电话?”
夏唯安:“……”
居然是谢子鸣。
嗯,听声音是谢子鸣没错了。
虽然他们见面不多,平素在公司,属于谢子鸣的八卦无处不在,但是他人,就夏唯安现在的地位,还是很少能见到的。
不过他的声音太有辨识度了,那种清雅的男声,在电话里更得到了无限放大,好听得能让人心跳加速。
她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泄气地叫了声:“谢总。”
谢子鸣就没计较了,只问:“在哪儿呢?”
夏唯安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这一看她才发现,自己居然走错路了,这并不是往公交车站的方向。
再仔细看,嗯,神思不属之下,她走反了!
夏唯安略有些无语,顿了顿才扭头往回走,然后把自己出卖了:“我走错路了。”
这下轮到谢子鸣无语了,又问:“那你在哪儿?”
都这样了,夏唯安只好说:“公司。”又问,“你有事吗?”
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恭敬一些,再怎么说,谢子鸣还是公司的大老板呢,哪怕天天听到他的八卦,哪怕他曾经对她有过那样的黑历史,可是,他的身份仍摆在那里。
夏唯安没想要讨好他,但也更不想要得罪他。
谢子鸣得了准信,留下句“等着”,就挂了电话。
夏唯安就只能等着,她坐在路边上,跟个无家可归的小可怜似的。谢子鸣车开过来远远看到,忍不住笑了笑,停到她面前时,他还取笑她:“这是哪里来的离家少女啊,要不要送你一程?”
夏唯安并不理他的调笑,站起来恭恭敬敬地说:“谢总好。”然后问,“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严肃,心情够糟了,她不想再在这时候去应付他。
有事快说,没事就让她滚吧!
谢子鸣大约是看出了她言行背后的潜台词,挑了挑眉:“请你吃饭,怎么样?”
夏唯安说:“谢谢,但是我不饿。”她提醒他,“你应该找跟你身份符合的,谢总,我只是泰华一个小员工而已。”
她已经因为他给的那张直通卡被人排挤敌视得够够的了,实在不想再和他有私底下的接触让人发现,然后惹出更多的是非来。
也是进了泰华以后夏唯安才明白,原来没有实力或者势力的时候,被上司“赏识”那就是过错。
她扭头要走,谢子鸣却一把拉住她。
“那么,你请我吃饭,怎么样?”他微微笑,“前面你不还说,你进泰华是为了还我的人情吗?怎么,不还啦?”
夏唯安:“……”
[7]
夏唯安虽然心情不好,但脑子还是在的,闻言皱眉,问:“我欠你的人情,上次不是已经还了吗?”
二十岁的夏唯安,单纯又老实,谢子鸣如此说,她就如此问了。
等于是变相承认,她欠了他一个人情。
谢子鸣忍不住一乐,笑着说:“但是上次,你帮我,我也让你留在泰华了啊,咱们一比一打平不说,我还请你喝酒了呢,所以还是你欠我一个人情。”
夏唯安:“……”
这样算人情的,她服气。
谢子鸣说完就要将她拉上车,她不愿意:“不是,我……”
“嘘……”他轻声,将她困在车门和他之间,修长的手指轻轻抵在她唇边,“听话,我今天晚上可是推了一个很重要的约会,心情很不爽,就当陪陪我,嗯?”
那一声“嗯”,尾音轻扬,就跟勾引人似的。
夏唯安眨眨眼睛,同意了。
当然,她不是被他勾引,而是因为他说的那句“心情很不爽”。
人都怕比较,心情不好的时候,据说看到比自己更衰心情更不好的人,能够得到治愈,夏唯安纯粹是为了治愈自己才答应的。
对谢子鸣,她内心里还真没有多少距离感,大概是,一开始他们就接触得太近了吧……然后,谢子鸣对她,也没有那种大老板对小职员的疏离,私底下相处,他都是痞痞的,一点也没有老板的威严。
所以,这不怪夏唯安,真的。
上车后,谢子鸣问她:“你想吃什么?”
夏唯安有些审慎:“我请吗?”
谢子鸣就笑起来:“你请。”
他倒是想看看她能请他吃什么。
结果夏唯安就请他吃面,就在她住的附近,七弯八拐的一个小巷子里。
夏唯安说:“那家味道还不错,而且比别的地方便宜,外面都卖九块十块一碗了,就他那儿,一直都只有七块。”
谢子鸣:“……”
他连车都没下,只瞄了一眼那个小巷子,就又把车开走了。
夏唯安特别不乐意,就说:“要不我不吃了……”她都到家门口了,要是开去别的地方,他像上回一样不送她的话,她还得花钱坐车呢。
谢子鸣看透她的小九九,忍不住恨恨地说:“抠死你算了。”
夏唯安叹气。
因为她自己定的计划,她这个月还没有开张呢,没开张,那就只有基本工资。实话说,泰华的基本工资对新入职的小职员还是很友善的,2000块,在夏唯安看来,实在是很好很好了。
但是花销也比以前更多了,因为在晏宁那儿免费蹭住了几个月后,她不能再一直蹭下去,所以房租那儿就去了四分之一,虽然省了午饭,但是又多了交通费……这种抠抠搜搜过日子的事,她不觉得谢子鸣这样的人会懂,所以她也不想说,但他又不肯停车,只能嘟着嘴,任他把自己带得越来越远。
而谢子鸣挑的地方,果然是各种高大上的,这回这个门脸虽然同样不大,但是里面的装修、陈设样样精细得不行。
她有些挠头,拿到菜单后倒是放心了,这是一家素菜馆。
嗯,既然是素菜,肯定不会贵到哪里去吧?
谢子鸣见她陡然放松下来的样子,忍不住偷笑,倒也不点破,要了一个高汤白菜、两盅汤、一碟素馅包子,还有什么西山积卷、南瓜八宝羹。
看名字,夏唯安都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便干脆什么都不点,都交给了谢子鸣。
等菜上来的时候,谢子鸣问她:“今天在公司受委屈啦?”
他问得漫不经心,不过夏唯安却吃了一惊,旋即有些崩溃:“又传得到处都是了吗?”受郑绵的教训,她已经深刻地领会了沈丛那句“不管什么原因,错了就是错了”的深意,也不说自己被人害,只说,“是我自己做错了事,算不上是受委屈。”
谢子鸣闻言有些意外:“你这表现,倒和我听说的大相径庭啊。”
大相径庭……
她忍不住问:“你听说的是什么样的啊?”
“说你要死要活,可能想不开要从办公室里跳下去了,嗯,大概就是这样吧。”
夏唯安:“……”
她简直惊呆了:“谁说的啊?”
她就一直在办公室里静坐发呆好吗?她的个性,可从来不会允许她采用跳楼这种极端的手段!
当初她爸爸出事,她被迫辍学,不比今日难多了?那时候,她连哭都没有哭,也不过是静坐着发了一晚上的呆,然后第二日就和她妈妈说,她不读书了,等爸爸病好,她要出去打工赚钱。
寻死觅活什么的,就从来不存在她的字典里头。
看见她睁大了的眼睛里面总算添了些神采,谢子鸣笑起来,托住下巴看着她:“这么说,没有的事了?”
夏唯安说:“肯定没有!”她扬了扬下巴,有些小骄傲的样子,“这次是我失误,我不会用任何极端的手段去惩罚自己的错误的,我只会更加努力。”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这样子,谢子鸣明明欢喜得很,却还是忍不住逗她:“你知道的,如果太难的话,我上回的提议,一直有效。”
夏唯安偏了偏头:“什么提议?”然后突然就想起来了,脸色黑了一半,“我不做那种交易。”
她看着他,很认真地说:“谢总,你现在是我老板,老是提这些,会毁你老板形象的。”
谢子鸣忍不住,终于哈哈大笑起来。
夏唯安就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因为,她根本就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说的话,有什么好笑的!
她是很认真的,好吗?
小丫头和晏宁相处得久了,然后上网上得多了,总会接收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像这会儿,她见他笑成这样,怕他不当回事,还一脸严肃地问他:“你不觉得,有个忠心又能帮你赚钱的下属,比一个只会花你钱的花瓶更有价值吗?”
谢子鸣本来快要收了笑的,听到她这么一问,差一点眼泪都笑出来了。
夏唯安无语。
谢子鸣笑罢,问她:“你这奇奇怪怪的类比,哪里来的啊?而且,谁告诉你,男人想要包养的女人都是花瓶啊?”
夏唯安:“……”
她不肯说了。
然谢子鸣却一直问,问得她不耐烦了,她只好闷声说:“网上看到的。”
嗯,晏宁喜欢看那种霸道总裁的小说,电脑里存了一堆,她有一次不小心打开来看了看,唔,可以说,是完全重整了三观,又打开了一个新世界。
读书的时候,夏唯安可没空看任何言情小说。
她当时唯一的弱项是语文,不得不说,也是眼界太窄的缘故,想看本多余的课外书,都很难,后来即便有,也都是老师借给她的,和学习有关的。
谢子鸣听到她这个答案,既不意外又意外,然后又是一阵笑,搞得夏唯安都郁闷坏了,不得不问他:“这很好笑吗?”
他带着一脸未散的笑意,颇认真地说:“不好笑。”望着她,“是你的表情太好笑了。”
夏唯安:“……”
眼睛撞上他的眼睛,她不由得微微怔了怔,旋即脸上微热,明明他是在笑她,可是莫名地,她竟有些不大敢直视他。
她有些生硬地转移话题:“你被什么人推掉了约会啊,女朋友吗?”
这句话纯粹就是没过脑子问出来的,所以话一出口,夏唯安就后悔了。
果然,谢子鸣又笑了,微微挑眉:“你这是在跟我,打探我的隐私?”
夏唯安脸更红了:“我才没有!”
她的懊恼太过明显,谢子鸣又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完,他说:“不是女朋友,是一个,怎么说呢,是绝对不会找女朋友的朋友,传说他居然找对象了,我们有些好奇,就约了他一起见面,不过听说你想要跳楼,所以我就提前走了,本来是觉得围观美女跳楼比围观别人女朋友更有意思的,结果两头都没看到,你觉得我是不是应该不爽啊?”
夏唯安觉得,这会儿,她也很不爽,原来他的心情不好是这样的不好!
一龇牙,她假笑道:“对不起啊,没有让你围观成。”
他风度翩翩地说:“没关系,下次准备跳楼的时候,记得叫我去就行了。”
夏唯安牙疼,不想理他了。
好在他们点的餐上来了,然后香味一弥散,她的肚子又响了。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谢子鸣夹菜的手微微一顿,就拐了弯先给她碗里夹了一筷子,笑着说:“好像我每次见你,你都很饿啊。”他特别自得,“有个词叫作‘秀色可餐’,你饿是不是跟这个有点关系,嗯?”
如此自恋,也是少见了。
夏唯安无话可说,只奉送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谢子鸣还又笑了起来。
夏唯安不理解他的笑点,也不想理解,埋头吃着碗里的东西。
谢子鸣给她夹的是最先上桌的素馅包子,平平无奇的小包子,吃到嘴里,却是鲜得能让人把舌头都吞下去。
这可以说是夏唯安吃过的,最好吃的包子,没有之一!
也是这时她才发现,原来她对吃的还是有要求的!像这样的东西,才称得上是美食啊!
她有些好奇,扒拉开内里的馅看了看,没有看出什么名堂,因为馅很简单,能看到的就是绿色的青菜叶子,裹着白面,然而味道,却是那样与众不同。
“不用看了,这里的包子,就算是青菜,也是由他们特制的高汤料理过的,味道之鲜,一般人想仿制也难,你要喜欢吃,以后还是努力赚钱,花钱买吧。”
夏唯安“哦”了一声,放弃探寻。
彼时她还没理解谢子鸣说的努力赚钱,花钱来买的含义,直到结账的时候,账单一送上来,她眼睛都要凸出来了。
也没有几样东西吧?除了开始点了四样,后来谢子鸣又加了一盅汤,还有一碟饺子、一碟糕点,加起来,居然要四百八十八块!
夏唯安捂紧钱包,忍不住问:“都是素的哎,为什么也那么贵?”
服务员想来是训练有素,听见她如此质问,仍微笑着说:“虽然都是素菜,但是每一道菜,由经过熬制的高汤提味,而且我们的素菜都是有机蔬菜,老板特意找的那种高山无任何污染的产地生产出来的,便是白菜都比一般的要贵呢。”
总之她说了很多,从原料到里面的汤汁都不同凡响,所以贵,也是有充足的理由的。
夏唯安听得,一下眼睛都亮了:“山里面的东西就贵这么多吗?那我们那也是深山大谷啊,我爸爸妈妈种菜从来都不用农药化肥的,那些菜,你们要吗?”
眼看着她就要跟人谈起生意来了,谢子鸣本来是看好戏的,再也受不了,伸手拍出几张钞票,拉着她就走了。
出门来,夏唯安还在叨叨咕咕:“我是说真的,我们那儿的人种菜,从来都不用任何肥料的,就是养的猪,也从来都不喂饲料,按城里人的说法,真正是纯天然没有任何公害呢……”
然后一下就被谢子鸣打击到了:“喂,能醒醒吗?你知道你们那里到这儿来有多远吗?就算是他们收,你送一车菜过来,运费是多少,你想过没有?就算送过来了,路上要不要保鲜,保鲜要不要用到药水,那药水是不是对菜就有了污染?”拍拍她的脸,“别做梦了,好好努力吧,争取当你的新人王,夏唯安,我保证,只要你能当上新人王,我一定不会亏待你,OK?”
夏唯安点头,有些呆地应:“OK!”
谢子鸣就又轻轻拍了拍她的脸,唔,和他想象中的一样,年轻女孩的皮肤,哪怕不够白,也是足够的细腻温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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