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桂云心里虽然波动厉害，脸上却没有泄露半点情绪，她缓缓地把文件夹合起来，递回给儿子，林艺然没接，他看着母亲，罗桂云举了一下，用力地把文件夹扔到脚边的沙发上说道，“儿子，你是不是不打算死心？” 那份被丢的文件就像是在砸他的心口似的，林艺然咬紧牙关，坚定地说，“是，不会死心的，不管一年还是两年，她不会从我心里抹去。” 罗桂云冷笑，“年轻就可以肆无忌惮吗？以后你就会明白，爱情它不是一切，它只是生活中的小部分，但既然你这么坚持，我给你跟她一个机会。” 这话让林艺然心口一颤。 罗桂云继而说，“我要是不给你们一个机会，将来你会怨我的，但儿子——”她站起来，跟林艺然面对面，眼眸带着柔光看着她这个唯一的儿子，“你记住了，自己的选择，无论将来发生了什么事情，你都不能后悔，她也是你自己选的。” “是——是的——妈。”林艺然有一种松一口气的感觉。 “有空带她过来，我想跟她聊聊，但在此之前，我知道，你肯定不好受。” 林艺然默然。 是很不好受。 因为他还没找到她。 但他已经不惊慌了。 母亲的退让让他看到了希望。 罗桂云看了眼挺拔的儿子，如此骄傲的叛逆连父亲都会对抗的儿子也学会说那些飘渺的爱情誓言了。 她转身回房。 没有告诉林艺然。 她其实不反感许灵芝，从一开始。 萧傲从母亲的屋子里出来，一边走一边扭头，心里希冀着母亲能出来送他一下，谁知他已经快走到门口了，门口依然没有半点动静，他狠狠抓了一把黄毛，刷地又冲了回去，站在门口怒气冲冲地喊道，“你就不会送我一下吗？我是偷偷跑来看你的！你怎么就忍心。” 声音很大，些许回音，但屋子里依然没有动静。 他气疯了。 冲了进去，来到母亲的房间，抬起手—— 却停住了。 他把手轻轻压在门板上，耳朵贴着门板—— 门板里传出低低的抽泣声。 萧傲浑身的戾气霎时消停了下来。 愣愣地看着门板。 听着母亲的哭泣声细细地传来。 许久，他顶着一头黄毛，手插在口袋里，眼眸里一片阴沉，离开了这间屋子，进了电梯，下到一楼。 他边走出楼道边摸口袋，他清点了公交车的费用，慢吞吞地朝公交车走去，出到小区沿着路一边踢着地上的易拉罐，易拉罐砰地一声撞到别人的小轿车的车门，他抬起头正准备跑就看到轿车的车门打开，林老师走了出来，站在路边，定定地看着他。 萧傲脑门一当。 “林老师，你怎么在这里？” 林艺然走上前，比划了一下他的身高，“高了点啊，我在这里等你啊。” 萧傲瞪眼，“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你学校的老师说的，你逃课了。” “我逃课你就知道我来看我妈？” “不然你逃课干嘛？”林艺然带笑。 “神了，你真是神了，林老师，你来找我做什么？”萧傲歪着脑袋问，他心里大概知道，但他就是想问。 “找你带我去找你干妈。”林艺然拍拍他的肩膀。 “问题解决了？” “解决了。” “那我也不知道干妈在哪里啊。” “……” 萧傲看林艺然眼眸的黯然，咬了咬牙，抓住他的手说道，“干爸，你放心，我帮你找到干妈，我认识许灵杰的体育老师，我们去找他，他一定知道许灵杰住在哪里。” “好，你带路。”林艺然立即将萧傲扯到车里，自己绕到驾驶位上。 萧傲瞪了一眼车子，“老师，你有品位耶，我喜欢这款车，不过——你这是又要我逃课啊？” 林艺然启动车子。 “只要找到人了，我立即送你回学校。” 萧傲摊摊手，“算了，我舍命陪君子，哎你这个车比我爸的都看得顺眼，我爸开路虎，别人都说路虎是暴发户开的，啧啧。”萧傲在车里左摸摸右摸摸的。 白色的捷豹驶向前往临市的高速。 许灵芝戴着口罩拿了只小板凳坐在店门口，店里撬地砖，贴墙，装电线等等，正在大工程地装修，今天轮到她监工，丽丽开着小车到外面去溜达，装修之前还得先贴上厚厚的隔音板，以免吵到隔壁的店铺。 至于灰尘，那就别提了，飞到外滩都有。 她的头发上都沾着灰，灰白灰白的，看起来别提多脏。 但没办法，这种装修自己一定要亲自看，偶尔还得跑腿买买材料，工头一说要买材料她就得跟上去。 监督他。 这是她首次做正经事。 为了自己而做。 挺新鲜的。 下午两三点的时候街上的人挺多的，尤其是女生居多，都往旁边那几家服装店里钻，出来的时候会看一眼坐在门口当门神的许灵芝，也有一些店家好奇地凑上来询问这店是做什么的，许灵芝便勾下口罩跟对方聊聊，顺便打听一下这里的生意状况。 大多数生意人都不喜欢满打满回。 都会大概地说，“一般般啦，还好啦，今年比去年差一点啦等等。” 许灵芝也不详问，只要人家店家别愁眉苦脸的，她就知道生意是能做下去的，而就在这时，店家还在探许灵芝的口风，许灵芝还在跟店家聊这聊那，路边突然停下一辆白色的轿车，车头一张豹子的图标，后车厢上则是一只飞跃动感的豹子，车身线条优美，金属感的奢华，令人下意识地注视。 靠店铺的驾驶位上，车门打开，清冷俊逸的高大男人长腿一跨走了出来。 跟许灵芝聊天的年轻店家眼睛刷地一下子就直了。 许灵芝刚把口罩戴上，顺着店家的眼神一看。 她却愣了。 整个人怔在原地，而那个受到街上人瞩目礼的男人，林艺然朝她走了过来，并且，步伐越来越快，她捂紧口罩，扭身想走却被人从后面一扯住，往后一拉，她跌到一个宽大的怀抱里，林艺然修长的手紧紧地锢住她的腰。 “别以为你戴了口罩我就认不出你了。”他清冷的嗓音带着些许笑意。 她有些傻。 也来不及挣扎。 这个人怎么会在这里？ 在这里他怎么不跟她闹？不撕心裂肺？这么平静——还带着笑意？ “不认识我了？”修长的手指从后头勾下她的口罩，他贴了上来，脸贴着脸，他敛眉道，“脸怎么这么冰？”他往下扫了一眼，手臂收紧说道，“穿这么少，难怪——脸这么冰。” 她——一句话都还没说呢。 他就说了那么多。 可是该死的。 他的怀里真的很温暖——令她沉迷。 许灵芝沉迷了一下，随即扭动了身子，本以为扭不开，没想到他顺着她的动作将她转了过来，两个人终于对上脸了。 也对上眼了。 “许灵芝，我想你了，你呢？”他唇角微勾，似笑非笑。 她沉默。 但过不了几秒，她垫高脚，亲吻住他的薄唇，他一愣，快速地扣着她的脖子，俯下身，紧紧地堵住她的唇。 路上的行人。 都看傻了眼。 店铺里装修的师傅拿着木板一脸呆滞。 大庭广众之下，还要不要脸了。 吻毕，许灵芝来不及开口，就被林艺然拉向车子，将她推到副驾驶上，俯身给她扣上安全带，随即他转到自己的位置，车门一关，锁一上，车里幽静的环境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呼吸都能听得见。 许灵芝用颤抖的嗓音问道，“林老师，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呢？” “卖掉！” 林艺然扔了这两个字后，启动车子，油门一踩，车子飞出老远，许灵芝这才发现他是认真的，她紧紧地抓着安全带，冷声道，“林艺然，你要带我去哪里？好好说话不行吗？” “我跟你没话说，你一声不吭就走了，连跟我道个别都不肯，你让我跟你好好说话？” 这时，林艺然的语气才终于透露出愤怒。 许灵芝沉默了一下，但很快她就大声地喊道，“停车，停车，你要带我去哪里？这是去哪里啊？林艺然！！” 是了，她看到车子拐出大路，朝标着深市高速的图标开去。 她意识到他要带她离开临市。 “别吵，再吵我们同归于尽！”林艺然怒哼。 许灵芝眯着眼，咬着牙问道，“你说，你到底想去哪里？” “去见我的母亲，许灵芝，难道你就没想过跟我的未来吗？即使有个机会好好努力一下跟我面对我的父母都不肯吗？”林艺然连珠问道。 “机会？”许灵芝靠在车窗上喃喃地说道。 “对，机会，给我跟你一个机会，我们是有未来的，你要相信我！”林艺然伸出一只手，紧紧地握住许灵芝放在腿上的手，她看向林艺然，在他的眼里看到了坚定，暴躁的心突然平静了下来。 “见你母亲吗？她不反对了？” 林艺然收缩五指，捏着她道，“不反对，还给了机会，就等我跟你争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