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堂——” “威——武——” 黑色官服官帽,包拯坐在堂上,威严极了。 七人低着头跪在堂前,目不斜视。 包拯一拍惊堂木:“今日召你们前来是为那秋菊之死,杀人凶手就在你们之中,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可愿从实招来?” 包拯的视线从七人身上一一掠过,每个人不多停留一分,也不少停留一秒,光看他的态度,实在看不出是否真的知晓谁是犯人。 文章最沉不住气,包拯的视线一撇过来,他就急急忙忙地在地上磕了一个头,“青天大老爷,草民是混,可也不会混到杀自己的亲生女儿啊!秋菊不是草民杀的,那一日草民刚好去梅家后门,不过是因为在门口发现了一张纸条,这才匆匆跑去的。” 文章说得情真意切,事实上,这一点向晴语已经说过,确实如此。 包拯还知道纸条上写了什么,不过此时此刻,那张面无表情的黑脸上看不出任何痕迹,“那纸条如今身在何处?” “多亏草民留了一个心眼,没听纸上说的看完就烧,而是留了下来。”文章拉着袖口抹了抹额上的汗水,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大人,就在这里。” 一旁的梅修武瞥了一眼,皱起了眉。 张龙把那纸条呈了上来,包拯展开一开,果不其然,不大的纸条上已有几个字的墨被汗渍晕染开来,上书:【秋菊已死,若想发财,速来梅家,看完便烧。】 字体虬龙有劲,一笔连成,开合大气,一看便是男子字迹。 包拯把纸条放在一旁,“你们不愿主动承认这纸条是谁的吗?” 这意思是说,给文章通风报信的人是在场的六个人的其中一个喽? 文章松了口气,其他六人有莫名其妙的,也有担了一颗心的。 梅修武垂了眼眸,承认了:“是小民的。” 包拯道:“梅修武,你为何要写纸条送予文章?” 梅修武不看其他人或震惊或失望的神色,只垂着头,“小民在水井中发现了秋菊的尸体,若是不让文章来闹上一回,秋菊怕是一裹草席便要丢在那乱葬岗了。好歹她照顾修平多年,我不愿看到这样的结果。” 向晴语微微眯眼,梅修武没说实话。他避重就轻,既没说什么时间发现的秋菊尸体,也没说他一个大少爷怎么跑去那么偏僻的水井边上,更别说提及他真正的目的。 包拯自然不会让他避开,再拍一记惊堂木:“梅修武,本府好生问你,你便从实招来。何时发现秋菊尸体,为何给文章偷递消息,你真正的目的为何,若是不说,本府怕是要问问那第二位知情人了。” 包大人知道了? 梅修武一惊,抬起头来,正好对上包拯洞悉一切的眼神,而包拯的视线和他对上一会儿,直直往后看去。 梅修武、梅修文、梅修平三人跪在前面一排,春桃、夏荷、冬梅三个丫鬟和文章四人跪在第二排,而……春桃正好跪在梅修武的身后。 包拯这一看,看的不是谁,正是春桃! 梅修武再顾不上其他,忙道:“那晚,我有事与人商谈,便约在水井边上。那夜正是满月,月色极好,没谈几句就意外发现井中秋菊的尸体。未免沾惹上杀人嫌疑,我们事情也没谈好就匆匆离开。” “而后,我回到房中越想越不对劲,便仗着会武,半夜出门去文章家送了一张纸条。不论秋菊到底是由谁杀害的,文章为了钱定会来闹,只要他闹了,把事情捅到了开封府,这事就一定会水落石出,我们也好安心。” 梅修武是不担心的,说到底,他做的这一切只不过是为了怕春桃不安心,想要开封府揪出凶手,以免春桃夜夜担惊受怕而已。 终究不过一个痴情人。 包拯不怪他,“梅修武,本府念你初犯,又未铸成大错,便不予追究。切记日后定不要妨碍官府办案,延误官府查案时机,让凶手逍遥法外。” “小民谨记!”知道这是包拯不打算再质问春桃,梅修武赶紧行礼。 他和春桃之间的关系暂时还不能为外人知晓,若是在公堂之上当众捅出这一层关系,别说父母能否接受,恐怕日后他们再无可能。 因此,这礼,梅修武行得真心实意。 幸好包大人不追究,梅修武身后跪着的春桃也放松不少。 包拯转向梅修平:“梅修平,你可有话要说?” 梅修平愣了,他有什么话要说?下意识地,他看向站在公堂右侧,展昭身边的向晴语。 向晴语没想到他在公堂之上还会如此,犹豫一会儿,轻轻地摇了摇头。 这件事与梅修平无关,他什么都不知道,说起来还算是被牵连的,多说多错,不如不说。 梅修平高兴了,一拱手,声音洪亮,底气十足:“小民什么都不知道!” 包拯:“……” 公孙策:“……” 如果不是知道这厮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和这件案子无关,甚至因为这件案子水落石出后要伤心一段时间,他们才不愿搭理这二愣子呢! 公堂之上什么都不知道就算了,看妹子干嘛!那么高兴干嘛!是不是想先来几棍? 这孩子太实诚。包拯咳了一声,看向最后跪在梅修武和梅修平之间的梅修文:“梅修文,你可有话要说?” 方才梅修平那般回答,包拯没有追究…… 梅修文一思量,也拱了拱手,语气温和:“小民无话要说。” 公孙策温和那是真温和,即便他一肚子坏水,那也只针对特定人群。 对朋友坏水那是想要看点八卦,比如撮合向晴语和展昭;对奸臣坏水,那是他为民除害,比如算计庞太师;对犯人坏水,更是不必多说。 看梅修文这学着公孙策,还学得不伦不类的样子,向晴语只觉吞了苍蝇一般的恶心,皱着脸别开视线。 展昭把她的反应收入眼底,轻轻叹气,稍稍侧身,挡住她的视线。 梅修文的表面功夫做得太好,不熟悉的人真弄不清楚。若不是昨晚在墙角边听到了一些事,若不是知道真相,他恐怕也要被骗过去。 难怪秋菊会栽在这么一个人模狗样的东西身上! 包拯告诉自己不要生气,不要和这样禽兽不如的东西生气,可他向来嫉恶如仇,能按捺住把惊堂木直接拍到梅修文脸上的冲动已经很不容易了。 黑脸冷沉如墨,包拯怒上心头,冷声喝道:“本府再问你一遍,梅修文,你可有话要交代!” 包拯的怒气谁都看得见,态度也比之前冷硬不少,字眼更是从“说”换成了“交代”,几个心思剔透的当即明白了。 可正是因为明白才震惊,怎么会?他有什么理由杀秋菊? 春桃、夏荷、冬梅三个没一个蠢的,一看包拯怒了,公孙策、展昭、向晴语都是了然于胸的模样,更是证实了她们的猜测: 梅修文是杀害秋菊的凶手!板上钉钉的事实! 文章还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青天大老爷怒了,他趴在地上头也不敢抬,生怕这怒气波及到自己身上没了小命,也因此没看到几人的眼色和神情。 否则他恐怕顾不得这是公堂,就要立刻跳起指责断他财源的梅修文,说不准还会狠狠甩他两耳刮子。 梅修文还没说什么,公堂上所有人都用一种“垃圾”“杀人凶手”的憎恶眼神看他,仿佛已经认定了他是凶手,不由有些慌张。 但既然敢杀人,就早预料到有被怀疑的一天。当即面色一整,气定神闲地道:“小民什么都不知道,自然没有什么可交代的。” 还真是影帝啊!向晴语冷笑,恨不得冲上去甩这渣男几巴掌解解恨。 展昭一见她神色变化,赶紧拉住她,对上她的眼神微微摇了摇头:包大人还在审案,不可以! 向晴语用力握了一下他的手:好。 公孙策已经没有看他们倆奸/情的闲暇,眉头紧蹙。 包拯右手微微发抖,“梅修文,本府既敢说出此话,便是已有了你在屋中杀害秋菊,又将她弃尸井中的证据,你还不肯从实招来!” 梅修文神色刹变。 如果说之前还能说包拯是故意诈他,现在“在屋中杀害秋菊,又将她弃尸井中”的话说出了口,便是已经真的知道作案过程了。 如他所想,包拯道:“你以为你做的一切天衣无缝,支开丫鬟,趁秋菊守夜之际将她约到房中,无人能在子时看到你们的动静,可终究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你趁秋菊沐浴之际将她溺死在浴盆之中,但想不到的是,秋菊在你屋里只是假死,被你弃尸井中后,她再度清醒过来。倘若不是如此,我们也无法发现她指甲之中残留的木漆屑和青苔,更无法凭此找到你这个凶手!” 向晴语还没有对包拯和公孙策说出她通兽语这个外挂,但凭借小青小姐妹们的供词,她也明白了秋菊指甲缝中那褐色的物质是什么。 秋菊经历了两次死亡,这才是向晴语最无法忍受的。 “呵,包大人果然断案如神。”都到这地步,梅修文不再装了,“她只是一个低贱的丫鬟,凭什么让我娶她!长得再美又如何?还不只是我的暖床丫鬟?” “母亲寿宴后,我三番四次示好于她,可她做了什么?让修平把事情闹到母亲那里,让整个梅家看我的笑话?她以为她是谁?一个从小被亲爹卖进梅家的贱丫头而已,我看上她,那是她的荣幸,她就该乖乖地脱了衣服上床等着!” 梅修文昂着头,眸色又冷又讽,突然嗤笑了一声,“贪心不足,乖乖地服侍我多好,竟然妄想占据我正妻之位?那位置也是她这种放荡的贱女人可以肖想的吗?” 梅修文越说越过分,春桃不可置信,夏荷瞠目结舌,冬梅泪流满面,梅修武蹙着眉头,梅修平愣在原地,而文章…… 文章起身揪住梅修文的领子,当即一个大耳瓜子甩了过去,红着眼吼道:“好歹她跟了你,你这个畜生!你竟然亲手杀了她!畜生,老子杀了你!” “拉开他!”包拯一个命令,当即衙役把两人拉开。 被拉开后,文章还在拳打脚踢,恨不得真在公堂上杀了这个杀他女儿的凶手。 梅修文捂着红肿的左脸,不屑地啐了一口:“那是你没看到她在床上放荡的贱样!” 包拯叹气,那些话他本不想说的,可如今…… 向晴语见包拯为难,松开展昭的手,走到梅修文面前。 梅修文微楞,这人是? 向晴语冲着他微微一笑,左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甩了过去,这一巴掌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梅修文更是被她这一巴掌拍到了地上。 “……”公堂一片寂静。 没有人想得到向晴语会动手,衙役们面面相觑,向姑娘要拉开吗? 还是没有忍住,展昭叹着气,准备她再有下一巴掌就及时制止她。 包拯垂眸看着案上的惊堂木,公孙策小幅度地摇了摇头,顿时,衙役们左看右看,嗯,他们什么都没看到,没听到。 向晴语这一巴掌倒是让文章停了下来,愣愣地看着她。 “为什么?因为她怀孕了!有红袖添香四人在前,她知道你不愿意,也这样无名无份地跟着你,可是她想要给肚子里的孩子一个名分!这个她作为母亲想要为孩子争取的!”向晴语面无表情,抬起右脚踩上梅修文的背。 梅修文原本狰狞的脸孔一愣,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那个傻女人,红袖的孩子都没了,她以为她的能生下来?”他两手撑着地,想要起身。 “趴着!”向晴语狠狠一脚踩了下去,梅修文闷哼一声,面色痛苦,“老娘现在不想看到你这张伪君子脸,那只会让老娘有把你千刀万剐活剥了的冲动!” 众人:“……”冷静!这还是公堂呢! 冬梅哽咽着问:“二少爷,你为什么不说呢?只要你说不要孩子,秋菊不可能会纠缠你的!” 向晴语又是一脚,“他早就知道秋菊怀孕了!” 这话,之前没说过啊! 包拯、公孙策、展昭都愣了一愣。 春桃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莫非?” “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要选择这么复杂的办法,先把秋菊在浴盆里溺死,再投尸井中?那口井根本不足以让人失足跌落,他杀是很明显的事实,他无法改变,只能选择其他办法。上吊,秋菊和冬梅同一屋子,下毒,不是见血封喉的毒/药,先死的会是她肚里的孩子,到时目标大了,杀人动机也更好找了。” 向晴语的目光在周围衙役的佩刀上徘徊,衙役们握紧了佩刀,默念:你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这继续下去还得了?公孙策给展昭使了一个眼色:展护卫,上! 展昭那叫一个无奈啊,可他不上的话,向晴语还真可能干出抢了衙役佩刀把人当堂戳死的事来。 于是,向晴语还要踩下一脚的时候,整个人已经腾空而起,被展昭抱着先退了公堂。 “晴语,你早膳没吃,我们先出去吃个早膳吧。” 向晴语:“……” 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