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距离那几个奇怪的梦境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 有一些细节他也记得不是很清楚了。
    但是唯有那个吻，杜安到现在都还记得清清楚楚, 记得那片冰冷又柔软的触感，记得他在自己耳边说话时冷冰冰的气息。
    时至今日，他仍然觉得那一切并不是梦！
    他迫切地想要找到证据来证明这一切是真实的，他没有疯。
    荷兰尔当然知道杜安为什么会问这些问题。
    只是他不能让杜安知道真相。
    荷兰尔想了想，突然凑近了，迅速地在杜安的脸上亲了一口，眨眨眼睛，一脸无辜，嘴里还带着点奶糖的味道：“吻过。”
    杜安在短暂的呆滞后, 捂住脸, 往后退了两部，也不知道是羞得还是气得，皮肤迅速红了起来, 一直红到了耳尖, 然后瞪了过去：“我是问你以前！”
    “这是第四个问题。”
    “靠, 绵羊精，你耍赖皮！”杜安好气啊, 把荷兰尔按住, 捏着小包子脸狠狠地蹂.躏了一番, 然后气呼呼地走了。
    他走后不久, 丽丽安回了电话。
    荷兰尔委屈兮兮地说了昨天发生的事情, 还说了有些想回去了。
    丽丽安安静地听他抱怨完, 柔声说道：“我之前跟你说过吧，你原本的环境还算简单，因为没有利益冲突，所以身边的人都对你抱有善意。而现在不一样了，你的出现破坏了某些人的利益，所以他们就会害你。人类其实是一种很复杂的生物，你以后可能会遇到越来越多的坏人，你还记得在吸血鬼聚集地里遇到的那些吸血鬼吗？”
    “……当然记得。”
    “人类里面也有这样的坏蛋，甚至会更多，因为基数更大。”
    荷兰尔沉默了。
    其实他知道姐姐说得没错，他看过那么多书怎么会不知道？
    “荷兰尔，以前因为你还小，你害怕，所以母亲跟父亲为了保护你，我们一起逃走了，现在你也可以选择逃走，回去古堡，回到过去，像以前一样继续生活。 ”
    “……”
    “你愿意吗？”
    “不，我不愿意。”荷兰尔在短暂的思考后得出结论。
    回到古堡里？回到每天只有乐器与书本作伴的日子？那样的确很安全，但是他并不快乐。
    时至今日，他仍然想要找到破解诅咒的方式，想回归正常，成为一只普通的吸血鬼，他再也不想被当作异端，被同类们在身后指指点点了。
    “所以啊，你既然选择来到人类世界，选择在这里找到破解诅咒的方法，就要鼓起勇气啊。”丽丽安鼓励道：“其实银也没什么可怕的，只是因为你是第一次出来，还不太习惯，你要试着克服对它的恐惧，反正它也不会活过来追着你跑呀～”
    丽丽安开了个玩笑，原本是想给弟弟打气，结果开完她就想起来了，小的时候，她为了吓唬荷兰尔，告诉他人类世界里有一种银变成的妖怪……会追着吸血鬼跑，那绘声绘色地描述，堪称恐怖故事，一度是荷兰尔的噩梦。
    “……”
    显然，荷兰尔也想起来了。
    “哈哈哈……”丽丽安有些心虚，赶紧岔开话题，假装刚才什么都没说：“荷兰尔，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没事了……”被姐姐欺负习惯的小可怜荷兰尔语气还有点点委屈：“已经不疼了，易医生也帮我看过了，他说没关系……”
    荷兰尔还想说什么，突然嗅到了顾景夜靠近的味道，只好先挂了电话。
    “原来你在这儿啊。”顾景夜一路找过来，进来的时候随口问道：“怎么还不回去？在跟谁打电话呢？”
    韩尚下课后又给荷兰尔开了小课堂，一直到刚才才下课，原本想换衣服，杜安就来了，加上丽丽安的电话，结果拖到现在都没有回去。
    “丽丽安。”
    听到这个名字，顾景夜微微挑起眉毛，把两罐糖塞进他的手里，还有一个红彤彤的大苹果。
    不用说，他很在意杜风和小迷弟们的礼物。
    荷兰尔接过去，又是一声软绵绵的谢谢领导。
    “你当初……到底为什么要说丽丽安是你的女朋友？”
    如果放在以前，顾景夜肯定会自以为是的觉得是为了刺激他，但是现在——他还真的有点不确定了。
    “丽丽安说我要是有了女朋友，你就不会再纠缠了。”荷兰尔耿直且直白地回答，然后转身爬到自己的柜子里翻了起来。
    “所以意思就是说……你为了跟我分开，骗我说你有女朋友？”
    “嗯……差不多吧？”其实荷兰尔也不太肯定丽丽安做这个事情的目的。
    他隐约觉得小魔女姐姐更有可能只是为了逗顾景夜玩而已。
    用她本人的话来说是“这个顾景夜有点意思，活体肥皂剧中的花花公子，未来的霸总啊，教他做人！”
    顾景夜再次受到暴击，没经过大脑思考便脱口而出：“你就这么不喜欢我啊？”
    荷兰尔总算找到了包里的迷你榨汁机，心情很好，高兴地点头：“是啊～”
    “……”
    如同一支穿云箭直射心脏！
    顾景夜心情复杂，一边想抽自己两巴掌，一边把他准备直接丢进榨汁机里的苹果拿过来削皮切块。
    “嗡嗡”榨完汁，荷兰尔开心地倒进绵羊保温杯里，美滋滋地喝了两口。
    顾景夜拿出手机看到好几个未接才想起了另一件事情。
    “荷兰尔，还有两个人过来看你了，你见到他们应该会很高兴。”
    “谁啊？”
    “秘密～回去看看你就知道了。”顾景夜说完带他下楼，一起进了宿舍。
    在自己宿舍的隔壁门口，荷兰尔看到了两个意外的人。
    “柳青田，杨林？”
    “绵羊学弟！”
    “荷兰尔！”
    杨林跟柳青田冲过来就是一个大大的熊抱！
    要知道他们寒假之后就再也没见过面了，学校那边的休学手续都是柳青田帮忙去办的。
    两人见到荷兰尔都非常开心，特别是柳青田，有种来看望自家读住宿学校孩子的错觉，开口就是：“荷兰尔，我带了电脑，咱们来两吧？”
    “好～”荷兰尔果然很开心，屁颠颠地回去开电脑。
    杨林本来想跟着去，结果看到顾景夜一个人走到了阳台上。
    黑夜模糊了他的身影，啪嗒一声，手指间亮起了一个光点。
    杨林正好有一堆问题想问，暗搓搓地跟着过去也来了一支，塞进嘴里，学着顾景夜的模样45度望天。
    阳台上没开灯，顾景夜盯着外面，也没注意，沉默几分钟后，才发觉他过来了，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杨林，你干嘛？”
    “这不是学老大你思考一下人生吗？”杨林讪笑道，把烟点燃了。
    “思考个屁，我只是昨天睡落枕了。”顾景夜说完揉了揉脖子，活动了一下肩膀。
    哦，敢情是这样！
    杨林尴尬地笑了笑，跟着摸摸脖子，问：“老大，你跟绵羊学弟现在……”
    他昨天在荷兰尔朋友圈的照片里看到了疑似顾景夜的身影，告诉柳青田后，两人又以这个打了个赌。
    柳青田认为顾景夜是来找荷兰尔麻烦的，被甩了不甘心，想报复回去，指不定要给他穿小鞋呢。
    杨林当然是极力辩解，顾景夜虽然花，但是他分手了从不在背后说一句前任的坏话，别说穿小鞋这种事情了。
    肯定只是巧合，恰好拍到了。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呢？
    他好奇得一晚上没睡好，下午的时候听说顾景夜要搬去公司，就拉上柳青田借着帮他搬家的借口跟着跑来了。
    看这情况，好像跟他们猜测的都不太一样啊？
    这就很有意思了！杨林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起来。
    顾景夜听到这话，微微扬了一下眉毛，过了会儿才说道：“上下级关系，不行吗？”
    “行行行。”杨林嘴上说着行，脸上却笑开了，试探性地问道：“老大，你该不会对绵羊学弟还有点意思吧？”
    顾景夜手里玩着打火机，似笑非笑地瞄了他一眼：“你从哪只眼睛看出来的？”
    “不然老大你为什么要搬到这里来？”
    “上班近。”顾景夜回答得也理直气壮：“这附近都是商业楼，住在外面还不如这里面清净。”
    “那你为什么正好搬到绵羊学弟隔壁？我刚看了，楼上的套房更大。”
    “我一个人的时候不喜欢住太大的房子，你还不知道么？”
    “那好吧，可是老大你一来，他们这里本来的c位就被开了，我听说了，他就是昨天害得绵羊学弟过敏的人……”
    “那是他自己找死。”顾景夜说到这里表情终于变了一下，从鼻腔里冷哼了声：“行了，别说了。”
    杨林撇撇嘴，乖乖闭嘴了，心里却憋得慌！
    两人又沉默了下来，直到顾景夜抽完手上的烟。
    荷兰尔突然过来了，刚换了睡衣，小卷毛乱糟糟的，脑壳后面翘起了不少小呆毛，跑到阳台门边，软乎乎地问顾景夜：“顾总监，晚上好，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当荷兰尔出现的那一刻，顾景夜自己都没注意到，他嘴角的幅度就变得柔和了。
    “什么问题？”
    顾景夜看到他嘴边还有白白的苹果沫，想都没想就弯腰用手指帮他擦掉了，他凑近的时候，荷兰尔明显是皱了一下眉，鼻尖轻轻抽动了一下。
    他不喜欢顾景夜身上的烟味，脖子往后缩了缩，问：“顾总监，你刚才给我的苹果是在哪里买的？”
    好甜的！
    顾景夜擦完把手收回去，自觉退回阳台上，抬起下巴指了指房间里的桌子：“那里还有几个，你喜欢就都拿走吧。”
    “谢谢顾总监！”荷兰尔头也不回，兜里装两个，怀里抱两个，胳膊下面还夹了一个，屁颠颠地走了，还真一个都没落下。
    “啧啧，绵羊学弟还是这么不客气啊，领导的苹果也敢随便拿？不怕你给他穿小鞋啊？”杨林笑道。
    顾景夜出神的盯着小卷毛的背影，突然笑了笑：“是有点意思。”
    “啊？”显然杨林已经忘记了刚才自己问顾景夜的问题。
    “我说荷兰尔他……”顾景夜又点燃了根烟，火光在嘴边闪了闪，嘴角轻轻勾起，浅笑道：“是有点意思。”
    “意思？什么意思？”这次轮到杨林懵了。
    过去的两个月里，顾景夜一直在找荷兰尔的替代品。
    比他可爱的，比他呆萌的，又或者是比他冷漠的，这些他都找到了，只是……
    “没有人能给我他那样的感觉。”
    “什么感觉？”杨林更懵了。
    顾景夜为什么去英国？因为荷兰尔是英国人。
    他都不好意思告诉杨林，他其实是因为这个原因。
    他追求新鲜感，追求刺激，又或者是追求征服欲。
    这些很多人都能给他，但是很快又会腻。
    当他追求到手，当神秘面纱被揭开，当他彻底占有恋人的心，当他能随意操控恋人心情的时候，就变得没意思了。
    没有任何一个人能让他念念不忘。
    除了荷兰尔。
    说是被甩不甘心也好，说是栽了也罢。
    尽管他不想承认，但是吃过大餐后就很难再吃下小菜了。
    和很多人一样，一开始吸引顾景夜的是荷兰尔的外表，而后来，吸引他的却是荷兰尔的与众不同。
    他的脑回路奇葩，行动从不按套路出牌，看起来呆呆萌萌的，实际上做任何事情都很随性。
    接近了才知道，他骨子里薄情，虽然对所有人都有礼貌，看起来也很有友善，但其实很自私，根本不会考虑别人的感受。
    “一只养不熟的小白眼狼。”顾景夜说到这里还轻笑了一声。
    荷兰尔不喜欢他，当荷兰尔毫不犹豫地一次次又一次伤害他的时候，顾景夜知道了。
    只是他过了很久才接受，才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
    荷兰尔不喜欢他了，荷兰尔觉得腻了。
    但是他却放不开了，荷兰尔的呆萌、冷漠、孤独、骄傲，这些矛盾的特质，每一个都在吸引他。
    除此之外，荷兰尔还给了顾景夜从来没有过的难堪与痛苦，在那一个个泡在酒吧的夜晚里，只有他知道，喝进嘴里的酒都是苦的。
    “老大，绵羊学弟是比较任性啦……”
    “但我就喜欢他这样的小白眼狼。”
    黑夜里，杨林看得不是很清楚，却发觉顾景夜的眼眸好像又亮了起来，那片阴沉沉的东西彻底消失了。
    这一刻，他又像是活过来了。
    强烈的征服欲再次回到他的身体里。
    随着本能不断地寻求刺激，追求新鲜感，去征服！这才是真正的顾景夜。
    如果他再也见不到荷兰尔，或许会一直不断地去寻找替代品，但终有一天，他还是会忍不住去找他的。
    因为没有人能给他这么棒的感觉了。
    只有荷兰尔能给他这么独特的感觉，让他着迷。
    “我吃定他了。”顾景夜点了最后一根烟，微笑着说：“他只能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