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以此生献给你

辛夏暖暗恋陆子昂那么多年,从来不敢说,只因他一直把她当做妹妹。在陆子昂出国那年,满身疲惫的他对她说,“多年以后,要是你未嫁,我未娶,我们就结婚如何?”她只当个笑话,随意地说:“好啊!”在她被男友辜负的时候,他回了国,第一句话便是,“暖,我们结婚吧。”

千山万水总是情
辛夏暖伸个懒腰,微微呻吟了下,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居然睡在陆子昂的那套万松山的别墅的新婚大床上。她吓了一跳,“噌”地坐起来,四周无人,窗帘拉拢,只有几缕微光偷偷溜进窗帘的夹缝间,表明日上三竿了。辛夏暖穿着拖鞋跑出房间,正好与进屋的陆子昂撞个正着,直接撞进了陆子昂的怀抱。陆子昂顺手圈住她:“亲爱的,昨晚睡得可香?”
辛夏暖一个激灵,想跳出陆子昂的怀抱,偏偏陆子昂抱得死死的,嘴角噙着笑容。
辛夏暖咬咬唇:“放开我。”
“今天陪你去拆线。手上的缝针我看得我心疼。”
辛夏暖望着自己手上的那条半指长的缝针线,抿着嘴,又接着昨天的话,重复一遍:“陆子昂,我们还是算了吧,我不想……”
陆子昂未等辛夏暖说完,就把她聒噪的嘴唇以嘴唇覆盖住了,虽然是唇与唇的单纯碰撞,但足以让她不再说话了。陆子昂只丢下一句:“这事我会处理,你先去穿衣服,我们去医院。”
她不再说话。陆子昂都这么说了,她要是再穷追猛打,倒显得矫情了。
跟着陆子昂去了医院,辛夏暖进了医务室,陆子昂没有陪同,辛夏暖以为他是在门口等。待她出来之时,却发现陆子昂不在门外。辛夏暖心生疑惑,他这是去哪儿了?
她刚准备掏出手机打电话,陆子昂已经从电梯口处走了过来,见她在门口,笑了笑:“拆好了?”
“嗯,医生建议我祛疤。”
“这是当然的。我认识一位专业整形师,我已经和他预约了。”
“嗯。”
显然,两人之间不再似从前那么肆无忌惮地调侃,不分你我,乱来一通,而变得客套拘谨。辛夏暖不喜欢这样,可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做。一向是陆子昂作为主导,不是她变了,而是他变了。
电梯在三楼停了下来,门刚一打开,陆子昂嘴里就蹦出两个字,深深震撼了辛夏暖,他说:“安妮?”
辛夏暖看向走进电梯的女人,是个很漂亮很有气质的高挑女人,似乎是混血儿,应该属于中欧混血。安妮有一双深邃的眸子,是那种明艳的美,有点嚣张,让辛夏暖不禁想起飞扬的斐扬,难怪安妮能成为陆子昂的女朋友。
入冬的天气,安妮却穿得很少,不过更能显现出她曼妙的身材,尤其是那双长长的又笔直的双腿。
长长的又笔直的双腿……这似乎成了辛夏暖心中的一个梦魇,让她想落泪。
斐扬,那样飞扬肆意,用那双长长的又笔直的双腿踢出最完美的跆拳道。关于斐扬的记忆,竟是从此开始说起。
与其说辛夏暖是通过陆子昂认识斐扬的,还不如用一句戏谑的话来说,是陆子昂牵的红线,让两人百年好合了。
她们成了极要好的朋友,也许是因为性格上的互补,让两人走得很近。
斐扬的张扬,让爱缩龟壳的辛夏暖有种崇拜的感觉,她总以斐扬为榜样,因为斐扬这样的性格她一辈子也学不来。而辛夏暖的乖巧也是斐扬一辈子学不来的,斐扬总希望自己能像辛夏暖那样乖巧惹人怜爱,可惜她生长的环境不允许她这样,这样她会被很多人欺负,也许会生不如死,因此,她总是用张牙舞爪的个性武装自己、保护自己。久而久之,她见到那种乖巧惹人怜的小女生,总会有种保护欲望。
辛夏暖有幸成为斐扬女侠的保护对象。她对辛夏暖有着近乎溺爱的宠,任谁都会笑着说:“斐扬,你该不会是喜欢辛夏暖吧?”
斐扬总会大大咧咧地说:“怎么?羡慕嫉妒?要不要我也好好疼爱你们一番?”
那些女孩子一哄而散,而没心没肺的辛夏暖总会哈哈大笑,完全不顾形象,笑弯了腰。她们是多好的朋友啊,自然,女孩子家的私房话也不例外,尤其是少女情怀这个话题,更是必备的话题。
辛夏暖告诉斐扬:“我喜欢一个男生,虽然他读书不好,但是只要和他在一起,我就希望时间过得很慢,最好让我一辈子跟他在一起。”
“那人是谁?”斐扬笑嘻嘻地问。
“陆子昂,我的子昂哥。”辛夏暖同样笑嘻嘻地回答。
然而,斐扬没有马上挖苦她说她眼光有问题,而是扯着嘴角,皮笑肉不笑地说:“嗯,挺好的一小伙。”辛夏暖没有注意斐扬那黯淡的眸子,只是一味地聊起自己和陆子昂从小到大的点点滴滴,以及未来美好的假设。
少女时期,哪个女孩没做过梦?她自然也不例外。她的梦里,有着她的王子,陆子昂。
“唉,你的未来美梦里,没有我。”斐扬听后,佯装伤感。
辛夏暖顿了顿,娇嗔地撇着嘴:“以后我和子昂哥的孩子会认你做干妈的。”
“嘁?我才不要当干妈,我要做干爹。”
“行,到时候记得做变性手术。”
“辛——夏——暖!”
“嘿嘿……”
一片笑声在纯真爱做梦的年纪里,是那样不掺杂一丝一毫的美好。陆子昂那段时间喜欢一位香港女星,总说她的高挑身材,他特别喜欢那种骨感美。所以他顺利地激怒了辛夏暖,因为那时,辛夏暖被陆子昂的双皮奶养得最为虚胖,白白嫩嫩的,如只小粉猪。
被心上人嫌弃,自然是不得了的事情,辛夏暖开始晚上不吃饭,专门吃黄瓜减肥。高中时期,因晚上有晚自习,不方便回家吃饭,都在学校外面解决,辛夏暖一般都是跟斐扬一起吃饭的。刚开始吃黄瓜的那段时候,辛夏暖很能扛,斐扬吃饭,她可以无动于衷。可是后来,辛夏暖扛不住了,眼巴巴地看着斐扬吃着香香的米饭,自己嘴角的口水开始泛滥。
斐扬见辛夏暖这么痛苦地减肥,只好放下碗筷,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我陪你一起吃黄瓜减肥。”
斐扬本身就很瘦,她的体型真的可以用瘦高来形容,瘦得连胸部都看不到了。体检老师总是说她离正常体重还少二十斤左右,问她是不是营养不良。斐扬最怕体检体重这关了,她这么瘦,为了陪辛夏暖减肥,吃了将近两个月的黄瓜。
有一天,陆子昂找到辛夏暖,口是心非地劝说:“你这样的身材很好了,别再减了。”
那时辛夏暖以为是自己真的让陆子昂满意了,所以又开始吃起各种好吃的东西,作为护花使者,斐扬也沾光,吃了许多。
陆子昂不过是不希望斐扬再陪着辛夏暖受罪,天天饿肚子,然后跆拳道练习的时候,因为低血糖晕倒。他劝斐扬无果,只能解铃还须系铃人,也只有辛夏暖,才能让斐扬听之任之。
这些辛夏暖都不知道,只因斐扬在辛夏暖面前永远是一副活力四射的样子,永远是一副任劳任怨的终极护花使者的模样。
在一中,有这么一个传言,高一(1)班的辛夏暖有位帅气的护花使者,两人关系匪浅。一中的学生一般不与十二中的学生有交集,也许是学生之间互相看不顺眼。一中的学生看不起十二中的学生成绩差,十二中的学生说一中的学生都是没用的书呆子,相看两生厌,所以即使只隔一道墙也不来往。
辛夏暖的同学看不出斐扬是个女生,以为辛夏暖谈恋爱了。这个传言传到了老师耳里,然后焦急的老师慌里慌张地也不查出真相便把这乌龙的消息又传给了严厉的辛军长。
也就是在那时,斐扬进入了辛夏暖生命中最重要的时刻。
辛夏暖看着眼前这位拥有与斐扬一样长而直的腿的安妮,愣了好一会儿神,心里五味杂陈,就好像被人用名为记忆的东西狠狠地剜了一刀。这个女人之所以与陆子昂在一起,明显是被爱屋及乌了。
陆子昂见到安妮,只是莞尔一笑:“你怎么来医院了?”
安妮正在打量陆子昂身边的辛夏暖。这是两人之间第一次正面交锋,不过安妮早在很多年前就知道了辛夏暖这号人物,今儿一见,没有让她失望。
比照片漂亮太多了。辛夏暖是个美人坯子,只是相比安妮,差了气场。安妮浑身散发着一股傲气,成功女人的凌人气势,辛夏暖是那种小鸟依人的小女人气质,正如她的名字,有种暖洋洋的感觉。
安妮笑道:“产检。”
多么言简意赅,却又震慑力十足。辛夏暖觉得胸口闷了一下,好像被撞击了。
陆子昂面不改色:“结果怎么样?”
辛夏暖觉得自己像第三者,尴尬地立于丈夫与妻子之间。
安妮再笑:“好得很。”
陆子昂对浑身僵硬的辛夏暖问道:“应该不用我介绍了吧?”
这是当然。两个女人同时点头,心照不宣。
电梯到了一层,几个人都出来了。陆子昂也感觉到了气氛的尴尬,便顺便问了句:“有车吗?”
“子昂,我才来A市几天,没那么迅速买车。”
陆子昂表示理解,侧头似乎向辛夏暖询问:“我送她,你自己回去能行吗?”
辛夏暖点头,嘴角还挂着微笑。陆子昂回她一个微笑,便对安妮说:“走吧,我送你回去。”
安妮挑了下眉,目光忍不住投向淡定的辛夏暖,不禁露出个大大的微笑:“再见。”
这不是示威的笑容,而是藐视的微笑,好像辛夏暖在她眼里,不过是比尘埃还要低微的存在,她能轻易战胜。
辛夏暖咬咬牙,一声不吭。
辛夏暖是很没理想只会安守本分的女孩,她自己也知道,只是那个女人的眼神,深深地伤了她所剩无几的自尊。
陆子昂见辛夏暖低着头,一副“伤不起”的样子,不禁安慰一句:“亲爱的,在家里等我,回来给你个惊喜。”
辛夏暖这才幽幽地抬起头,傻愣愣地看着他。
陆子昂宠溺地揉揉她的头发,然后转身离去。
辛夏暖静静地凝望陆子昂的背影,竟然出神了。
辛夏暖一个人在站牌下等公交车。她胳肢窝里夹着包包,身子略缩了缩。入冬的中午,虽阳光明媚,但这种暖度还是让人觉得冷,没有一丝暖意。
忽而,她包里的手机响了。她一个激灵,刚放下包,准备掏手机,突然一人横冲过来,一把抢过她的包包,飞奔跑开。辛夏暖愣了一下,立即喊道:“抓贼啊!”
在这钢筋水泥的城市,看官比见义勇为的人要多得多。辛夏暖一边奔跑一边喊,然而没有一位帮她追抢劫犯。辛夏暖的体育细胞本来就差,根本就不是那抢劫犯的对手,不到几分钟,她就跑不动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抢劫犯一点点离自己远去。她喘着气,刺骨的寒风灌进喉咙里,很疼。也不知是跑得太痛苦还是这些日子的压抑,她很没形象地哭了起来,虽然没有哭出声,但那滚滚的泪珠决堤,一发不可收拾。她流着眼泪一直走,又引来一堆看官的侧目。
莲花小区离辛夏暖目前的位置有两个多小时的路程。她身上一分钱也没有,就连家里的钥匙也都在包里。
她穿着高跟鞋,一步步地往莲花小区走去,一个小时以后,她的步子明显慢了下来,脚也开始一瘸一拐的。很不幸,她的脚磨出了水泡。
真够狼狈啊!
一辆她再熟悉不过的车急速在她旁边停了下来。
陆子昂从车里走下来,站在辛夏暖面前。辛夏暖对陆子昂有着不能言说的依赖,在她最无望的时候,见到一位熟悉的人,任谁都难免激动,更别说是陆子昂了。她扑到他怀里终于大声哭了起来:“我不要跟你在一起了,呜呜……”
陆子昂则是静静地抱着她,一句话也不说。
回到家里,陆子昂端来热水,帮辛夏暖洗脚。辛夏暖刚开始怎么也不同意,陆子昂没有办法,只能威逼,她只好从了。
“打你电话打不通,再打关机,我还以为你生气了。”陆子昂蹲下身子,抬起头凝视着坐在沙发上的辛夏暖。
“我确实很生气,但那种行为我不会做,我包被抢了。”
陆子昂帮辛夏暖擦好脚,从医疗箱里拿出药,捧着她的脚丫子,帮她擦药。
辛夏暖缩了下脚:“还是我自己来吧。”她总觉得这样怪怪的。
“你是我老婆。”陆子昂稍稍抬下眼,扫了她一眼。
“是还是不是,还不一定呢。”辛夏暖不禁碎碎念了一番。
陆子昂身形一顿,半眯起眼:“你确定?”
一般陆子昂这种态度,是较真的意思,要是以前辛夏暖怕说了确定以后,陆子昂便真的不要她了。可是那毕竟是曾经,这几天下来,她觉得自己好累,她对她和陆子昂的未来一点信心都没有,她只说:“确定。”
陆子昂突然把她打横抱起,走向卧室。辛夏暖吃了一惊:“你这是要干什么?”
“生米煮成熟饭。”
“……”辛夏暖抵住他的胸膛,“不要。”
陆子昂见辛夏暖这种视死如归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反而变本加厉,恶趣味一上来,把她丢到床上,然后压了上去,强吻她。
“呜呜……”辛夏暖无论怎么挣扎,陆子昂就好像泰山般岿然不动,依旧那么强势。辛夏暖突然间泪涌而出,只觉得她和陆子昂怎么会这样,以这样的姿态在一起?
陆子昂禁锢着辛夏暖的后脑勺,见辛夏暖不再挣扎,倏然停止,他愣愣地看着辛夏暖泪流满面,静默了。他小心翼翼地为辛夏暖擦着眼泪:“亲爱的,对不起,吓到你了。”
辛夏暖把头埋进陆子昂的胸膛之中:“我真的很喜欢你,子昂哥。”
陆子昂抱着辛夏暖,闷闷地一句话也没说。半晌,他说:“给你看样东西。”他从衣兜里拿出一份检验报告,居然是安妮的怀孕检查报告。
“这是我叫美国朋友帮我查的安妮在圣约翰医院的体检报告。上面说安妮怀孕10周。而我喝酒的那天,起码离那时有14周,这孩子不是我的。”
辛夏暖愣了下。
陆子昂亲吻着辛夏暖那颤抖的唇:“那天我醉得像一摊烂泥,我不觉得我有这个能力兽性大发。”
辛夏暖有些晕眩,她被陆子昂吻了一通才稍稍有些理智:“那她为什么说孩子是你的?”
“这个问题我也很纳闷,所以我才送安妮回去,顺便摊牌。”
“她……她怎么说?”辛夏暖那颗纠结的心已经开始不纠结了,只是想起那个女人盛气凌人的态度,她就心有余悸,这个女人的心思真是比海底还要深。
陆子昂笑了起来:“她说她后悔与我分开,所以想用孩子挽留我。她说她爱的是我。”
“你们……”
陆子昂定定地凝望着辛夏暖:“有必要告诉你,我和安妮的事了。”
陆子昂打算给辛夏暖讲故事,可惜,他并没有打算起来的意思,依旧压着她。辛夏暖并没有感觉到被压得窒息,其实陆子昂是用单手支撑着床,百分之八十的重量在他手上。
辛夏暖觉得保持这个姿势听故事,很奇怪。
关于陆子昂与安妮的故事,两人的初衷都不在于爱情。陆子昂是想随便找个女人娶了,选择安妮不过是就近原则还有最佳择偶选择。而安妮不过是为了报复,她当初是一位著名操盘手的情妇,为了他游走于各色男人之间,最后却惨遭抛弃,于是她做了最人之常情的事——报复。她深知一个女人无法做到,于是她选择了一位帮凶。在证券界,其他操盘手几乎都与那位操盘手有着多多少少的关系,想做到神不知鬼不觉,那只能找一位刚刚踏入证券界的新手。
于是她选择了陆子昂。她帮助陆子昂认识了证券界的各色操盘手,为他创造了可观的第一桶金,让陆子昂这位门外汉正式进入证券界,然后一点点侵蚀那位操盘手的财富与荣耀。
这就是陆子昂和安妮最初的关系,并不如外界传言。辛夏暖听完陆子昂这么画龙点睛的简单介绍,一愣一愣的:“你们刚开始的关系居然是互相利用?”
“嗯,我其实很欣赏安妮,谁娶了她,就是娶了无尽的财富。”
辛夏暖终于明白安妮的傲慢与自信在哪里。安妮的那种能力是该拥有这种气场的,不像她,已经低微到尘埃里。硕士学历对于安妮而言,只不过是一张没用的文凭。
“这么牛的女人,你放弃岂不是太可惜了?你去找她吧。”辛夏暖动了动身子,想挣扎着脱离陆子昂的压迫,未料陆子昂一只手捏着她的下巴,掰正她的脑袋。
他几乎咬牙切齿地说:“辛夏暖,你想气死我是不是?”
“人家不要你了,你才灰溜溜地回国娶我的,对不对?”由于下巴被陆子昂捏着,导致她的嘴也变了形,说起话来,嘴巴翘得很高,含混不清,有些滑稽。
陆子昂深吸一口气,忽而把辛夏暖的大腿抬高了些,圈住他的腰际……这姿势太暧昧了。辛夏暖只觉得一股热流直冲脑门,感觉自己快要脑充血了。
她想并拢双腿,奈何中间夹了陆子昂,她感觉十分窘迫,脸已烧红起来:“你起来。”
“你不是叫我要安妮吗?我现在就证明给你看,我要的人是谁!”陆子昂挑了下眉,双目炯炯有神,好像要把她吃了一般。辛夏暖别过头不敢去看陆子昂,只能双手抵在他的胸口上,抓着他的衣裳。
“啊!等等!”终于在陆子昂开始剥她的衣服之时,她这个闷葫芦开始出声了,她急忙说,“你信基督的,记住,你信基督的。”
陆子昂忽而朝空中画了个十字架,一脸虔诚的样子:“上帝,宽恕我吧。”然后继续手上的动作。
辛夏暖被陆子昂这假动作弄得顿时无语,一个闪神又让陆子昂得逞了,她开始用双手抵抗,最后竟被陆子昂一手钳制住。辛夏暖抵死反抗:“你个假信徒,你个大骗子。”
“被你发现了。”陆子昂那双极具诱惑的眸子发出深沉的暗光,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俯身吻住辛夏暖。
她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让陆子昂得逞了……
辛母给辛夏暖打了电话,让她今天带陆子昂回家吃饭。
辛夏暖“哦”一声,挂了电话。
她看着手里新买的手机,不禁苦笑。她没想过陆子昂这么幼稚,给她买了部情侣手机,与他那部黑白相配。
陆子昂给了她三天假,原因是“操劳过度,体恤下属”,直接把她气得喷血。这三天里,她也没闲着,开始学着烧菜。她从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不会做饭烧菜。那时候想着以后就在馆子里度过,未料到陆子昂昨儿心血来潮地给她做了一桌子饭。那一手厨艺是彻底打击到了辛夏暖那颗幼小又脆弱的心灵。
她在网上打印了许多菜谱,买了一堆菜开始试手。
一大早,辛夏暖便拿着打印的菜谱细细研究,戴着她那啤酒瓶底的厚眼镜,如一位正在专心做题的学生,还嘀嘀咕咕:“这个牡蛎干超市好像没有啊,要不要用扇贝干代替?这样味道肯定不好,还是得用牡蛎干。”
于是,她屁颠颠地又坐在电脑旁搜索。
辛夏暖在搜索栏上搜索“在A市哪里买牡蛎干”,然后按了下回车键,第一条显示“平度墟”有一家老字号牡蛎干店,好评率极高。
辛夏暖看到“平度墟”三个字时,惊得脸色惨白。
这是她刻意遗忘的地方。
她曾经一度逃避的地方,平度墟,斐扬的家。
辛夏暖手里冒起虚汗,自知这么多年过去了,逝者已逝,该放下了。
最终,她决定去。
斐扬已经不在那么多年了……
平度墟地如其名,是老城区,如今平度墟的南面早已被政府城市规划,大部分老居民都举家迁徙。剩下的北部也正在筹划规划中。在平度墟北部几乎没什么年轻人,即便是有,也是那些最底层的务工人员,除了这些,几乎全部是养老的老人。房屋是20世纪60年代的老房子,地上的砖大部分也都不是完整的。辛夏暖下了车,走上石阶,石阶上攀爬着青苔,地面也脏乱不堪,发出一丝丝恶臭味。
这与十年前的平度墟差太多了。辛夏暖蹙了蹙眉,捂住鼻子,小心翼翼地踩着石阶而下。
牡蛎干在A市属于特产,怎么会在平度墟?辛夏暖不甚明白。
她兜兜转转,终于来到一条像样的街道,旁边摆满了摊位,小贩在热情洋溢地吆喝着,来往的路人偶尔驻足买点小吃边走边吃。
在这里,辛夏暖有着开心的往事。斐扬家住平度墟,在十年前就是老城区了,但却是最热闹的地方,不仅人流量大,也是工薪阶层的市民首选的地方。
就是这条街,摆满了摊子,有着各式的小吃还有新鲜小玩意儿。那时三人总会路过这里,辛夏暖揽着斐扬,身后拎着她们书包的款爷陆子昂则是一边当着搬运工一边付钱。好不惬意!
“辛夏暖,你付你的,我和斐扬的我来付,我快被你给榨干了。”
这是陆子昂常常说的一句话,他永远在后面喘息着嚷嚷,愤愤不平是常态。辛夏暖只能鼓着腮帮,心不甘情不愿地掏钱。
辛夏暖喜欢到斐扬家里做作业,只因斐扬的奶奶每次见他们来,都会做鸡蛋煎饼给他们吃,那种味道是辛夏暖以前从来没吃过的。
至于陆子昂,他每次都嚷着要跟来,辛夏暖总喜欢堵他,不让他跟着。只是陆子昂的脾气辛夏暖是拗不过的,他总大吼:“谁要跟着你啊,我是跟着斐扬,分离一秒,我都不愿意啊。”说完,还痞痞地朝斐扬笑。
斐扬白了他一眼,对气鼓鼓的辛夏暖说:“他又犯病了。”
有时候,辛夏暖甚至有些后悔自己那么黏着斐扬,这样就不会有跟陆子昂与斐扬那么多课后见面的机会,后来也不会让自己那么难过了……
辛夏暖站在这条小吃街上发愣,好不容易回过神,蓦然发现自己要找的那家干品店就在眼前不远处,她踩着高跟鞋火速走过去。
也许是走得快了,目光直视着目的地,她没有注意旁边,一位老太太突然插了她的道,她来不及止步,险些把老太太撞倒,还好她眼疾手快地扶稳了老太太:“婆婆,你没事吧?”
两人四目相对,竟互相一愣。
“暖暖?”那位老太太用带着丝丝颤抖的声音说道。
辛夏暖愣愣地看着被岁月的刀痕划满脸的老太太:“奶奶!”
斐扬的奶奶,一位白发人连续送了两位黑发人的可怜老奶奶。
奶奶现在住在新平度墟南部的小区里,这里环境优美,与刚才另一头的街道相去甚远。辛夏暖上下打量着这间七十平方米的屋子,笑道:“上次平度墟改建那时我在读书,回来的时候想去找奶奶,结果不知道奶奶去哪儿了,我一直以为奶奶离开了平度墟,到别的地方住了。”
“我打算死在这里,斐扬他爸还有斐扬都在这里,我怎么会离开呢?”
墙壁上挂着两人的黑白遗像。一张是斐扬的爸爸,一张是斐扬,用框裱着,照片极其清晰。斐扬依旧笑得那么开朗,如生前那般充满活力。辛夏暖抿着唇,愣愣地看着斐扬那洁白的牙齿。
奶奶颤颤巍巍地想起身,辛夏暖连忙扶起她:“奶奶要干什么?我帮你好了。”
“我想给你做鸡蛋煎饼吃,不过不知道现在做不做得动了。”
辛夏暖眼眶一热,微笑地对奶奶说:“要不奶奶教我怎么做,我自己做个试试?”
奶奶笑了笑,这时门锁被人打开了,一个年轻的女人走了进来,穿着私人护士装,干干净净的。她对奶奶道:“姨,我来了,这位是?”
奶奶笑道,向两人介绍:“这是辛夏暖,这是照顾我的私人看护。”
辛夏暖一愣,那位年轻女人又说:“原来是老板的老婆啊。”
老板?辛夏暖心中一悸,她所说的老板难道是……
“当初你和子昂,我早就看出来会成为一对了,我第六感还是很强的吧。呵呵。”奶奶笑了起来,满脸的皱纹也无法挡住她的会心一笑。辛夏暖颇为吃惊,双目闪过一丝惊讶,当初?当初陆子昂和斐扬不是……
她想说,却最终没有说出口,怕提到斐扬,伤了奶奶。
这是个两室一厅,辛夏暖一直以为那另一间卧室是私人看护的,未料,奶奶忽而说:“暖暖啊,要不要去看看我给扬扬弄的卧室?”
辛夏暖一愣,略有闪神地把目光转向那紧闭的木门,她的心忍不住颤抖起来:“好啊。”
门打开,是一股扑鼻而来的油漆味,窗户紧闭,显然是长期没有通风的原因。果然,奶奶说道:“自从扬扬的卧室弄好后就一直关着,我都不想打开,怕伤心。”
这是一件很朴实的房间,有个书架、一米八的大床、书桌上有台灯、台灯下有备用的小垃圾桶,还有墙壁特设挂钩,上面挂着金银闪烁的体育奖牌。这是一间多么简单的学生卧室,却是斐扬一生未达成的梦。那时的她,是跟奶奶一起睡,借着天花板上挂着的十五瓦的电灯泡的灯光在饭桌上写作业。她在小学、初中、高中的运动会上获得的各色奖牌只能委屈地放在衣柜里。
斐扬总说:“我希望有张一米八的大床,可以呈大字形呼呼大睡,能有张书桌,书桌上有台灯,这样看书写字就不会那么费力,书本也不会沾满油烟味。”
那时候辛夏暖总会嬉笑着说:“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
可拥有的时候,她不在了,那样活力四射的女孩,被上帝眷顾,召进了天堂。辛夏暖一想到斐扬,顿时湿润了眼眶,那是她少女时候最要好的玩伴,相惜相伴的知己。
书架上摆满了她们读书的时候用的课本,还有小人书,那都是辛夏暖送给斐扬看的。奶奶全部保留了,一本没有落下。
奶奶忽而走过去,从书架上掏出一本用信纸订成的大本子。这个本子辛夏暖认得,是斐扬当作宝贝的日记,她几次想看,都被斐扬凶回去了。除此之外,斐扬是从来不对她凶的。
“这是扬扬最宝贵的东西,我不识字,也不知道这上面写的是什么。上次子昂来,叫我把这本子扔了,我舍不得,就留下来了,你看看这是什么?”
辛夏暖看着纸页泛黄的本子,愣了愣:“日记。”
“是扬扬的日记啊,我也不识字,看不懂。”奶奶略有惋惜的样子。
辛夏暖接过这本本子,翻开第一页,日期是十一年前,那时他们还未相识。她接着翻了几页,渐渐地她所熟悉的名字几乎每页都有,不是陆子昂,而是她,辛夏暖的名字。她不禁握紧,嘴唇咬得泛白:“奶奶可以借这本日记给我看看吗?”
“你拿去吧,我不识字,留扬扬的东西,不过是为了纪念而已。”
辛夏暖把日记放进了包里,心神稍有不宁。就连学鸡蛋煎饼也心不在焉的,奶奶关怀地问:“你怎么了?”
辛夏暖闪神地摇头:“没什么,就是忽而想到有些事。”
“那你先回去吧,有空来就行。”
“嗯。”
在告别奶奶之时,是那私人看护送辛夏暖出来的。在进电梯之前,辛夏暖还是忍不住问了:“陆子昂……也就是你老板什么时候委托你的?”
“啊?”那私人看护显然吃了一惊,“三年前吧。薪水比在医院高了两倍,而且奶奶性格好,从不亏待我,只要老板一直聘请我,我会一直干下去的。”
辛夏暖点头,夹紧包包,显得是那么不正常,整个人看起来高度紧张。
私人看护见辛夏暖这样子,不禁问道:“夫人,你没事吧?”
辛夏暖摇头,微微一笑,电梯来了,她走进去,对站在门外的私人看护道:“你去照顾奶奶吧,顺便帮我告诉奶奶,我明天来看她。”
“夫人慢走。”
电梯门关了,在无人的空间里,辛夏暖倚靠在电梯壁上,不知该感谢陆子昂,还是该抱怨陆子昂。她谢谢陆子昂这么多年对奶奶的照顾,她确实没有他用心,可是……这是否意味着陆子昂对斐扬是余情未了?他能做到如此,也只能说是情深吧。
胡思乱想,又充斥着她的全部脑海了。
辛夏暖以飞快的速度回到家,此时虽已到快下班的时间,但陆子昂中午是不回家的,她便独自一人窝在房间里,翻起有些泛着霉味的日记。
这也许便是斐扬的一生了。
年终,我的爸爸在十分痛苦之下,闭上了眼。他死的时候,瘦得眼眶都凸了出来,样子极其可怕。我知道我这辈子都忘不了爸爸那瘦得完全不成人形的样子。之前他胃出血,床单经常被染成鲜红色,触目惊心。我开始反胃,从此看见红色我就开始作呕。
妈妈一直在哭,她一直在强调自己怎么命那么苦,我不吭声地站在病床旁,看着医生把白布罩在爸爸的脸上。我知道我爸爸一直想死去,这样就能减少每次洗胃的痛苦,还有饥饿的悲哀,看见食物什么也不能吃,只能靠静脉注射维持,该有多痛苦。爸爸总是流着泪,我知道,爸爸一直想死。
1998年夏。妈妈要嫁人了,那个男人是个卖鱼的,手上充斥着鱼腥味。他是个节俭到吝啬的男人,他给他自己的儿子吃新鲜的鱼肉,给我的却是腌菜萝卜干。妈妈心疼我,觉得我正在长身体,便偷偷地把鱼籽挖出来,藏在饭里给我吃,结果被那个男人发现了,暴打了我妈妈,还说我这个拖油瓶花他的钱、吃他的米……他说我爸爸是得了肝癌死的,也不知道有没有传染病,说我妈妈是病源,他嫌脏。我爸爸明明是胃癌死的,怎么被以讹传讹成这样?一切脏话都让我受不了,我第一次举起椅子砸了他,我跟那个男人打了一架,虽然我输得很惨,身上全是伤,但我一点也不觉得疼,只是一直反胃,让我吐得肠子都要出来了。但我痛快,我讨厌这个男人,讨厌到无以复加的地步。我被送到A市奶奶那里,我觉得开心,至少不会让妈妈那么为难,我也远离了那个男人。
辛夏暖看到斐扬来A市前的遭遇,心里很难受,她以前知道的斐扬的家境,都是从别人口里听来的,并没有感触什么,只觉得可怜。可当看到斐扬用刀刻般一笔一划地写出来之后,斐扬那张阳光灿烂的笑脸背后的隐忍反而让她更加难过。
她是生长在温室里的花朵,以前一直向往外面野草的自由,却不知野草生长的辛酸与坚韧。辛夏暖为自己的无知狠狠自责了一顿,曾经她恶劣地鄙视过陆子昂,斐扬那么没女人味,又不漂亮,拿什么跟她比?陆子昂到底喜欢婓扬哪里?如今她终于知道自己欠缺的是什么了……她终究是温室里的花朵,风吹雨打,从来与她无关。
1998年冬。奶奶做清洁工大半辈子了,每到下雨天总会犯风湿病,可奶奶从来舍不得花钱看病,向来是咬咬牙忍过去。可奶奶对我很大方,每天早晨都会给我两块钱的早餐钱,让我买炒粉吃。我觉得我要是用了这钱,我就不是人!我把钱省下来,给奶奶买了药。奶奶一边吃着药一边哭,怨我爸爸死得太早。我只是笑,我怨恨的是我为什么是个女生,而不是个男生,那样我就有足够的力气,扛起整个家,不让奶奶受苦,不让妈妈受气。即使我剪了一头利索的短发,高高的个子,可离男生还是差那么多,我的体力总是不够用,跟男生比赛,无论我怎么坚持,坚持到最后的从来不是我,而是那个叫陆子昂的男生。
原来斐扬是这么开始关注陆子昂的。
1997年元旦,同学之间开始互传礼物了。我的抽屉空空如也,我耸耸肩,正好,我也囊中羞涩。坐在我后排的那个叫陆子昂的男生整个抽屉都塞满了,他却做出满不在乎的样子,随便看了看礼物的署名,便一一还回去,不给那些送礼物的女生一点面子。他独独留了一件礼物,那是一副做工极其粗糙的手套,灰色的,针缝口很大,一看就知道不保暖,他却乐此不疲地一直戴着。班里八卦的人说,那礼物是陆子昂的妹妹送的,一个很漂亮的女生,她有大大的眼睛,秀气的脸庞,是一中的高材生,辛夏暖。
我很快就见到那个女生了,当天下午我值日,陆子昂在做家庭作业,正蹙眉想不出正解。一个穿着鲜红色羽绒衣,头发上别着漂亮的草莓发夹的甜美女生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哥,还没做完?”她的声音真好听,宛如天籁。她帮陆子昂把题目全做完了,没用到五分钟,两人一前一后地开始收拾东西回家,那个叫辛夏暖的女生一直体贴地帮陆子昂收拾东西,她那含笑的目光,让我久久无法平静。
1997年3月,春花烂漫的时节,我被一位教练选中去学跆拳道。我只问了一句,学这个能更像个男人吗?那个教练笑着告诉我,当然,强壮得跟男人差不多,而且还能防身。我觉得不错,但还是迟迟没答应,只是想看看跆拳道到底是怎么个模样。我找不到跆拳道室,转了半天,却被一阵娴静温婉的音乐吸引而驻足。我偷偷爬到窗台,探过头透过窗户去看,便见到曼妙如天鹅般的少女收展身姿,那双小巧的脚踮起,灵活地一跃一俯,静婉的侧脸更柔和了整个舞台。当那女生转头的刹那,我才看清她的脸,辛夏暖……那个真像天使一般的女生。我鬼使神差地答应了教练学习跆拳道,即便我没去看跆拳道到底是什么东西。
七月初七,中国的情人节。我与暖暖宝认识三个多月了,我很庆幸我学了跆拳道,认识了小天使。这也是我人生中度过的最美好的时光,她把对陆子昂的那种温暖给了我,甚至常常因为我撇下陆子昂,这让我很兴奋,仿佛我是角逐的胜利者。我知道我很邪恶,可是我就这么自私了。
我和暖暖宝在一起闹了不少笑话,被请家长,原因是我和暖暖宝早恋,把我们乐得笑弯了腰,也是因此,我和暖暖宝的关系,得到了认可,至少她爸爸没反对。以前我一直以为像暖暖宝那样的家庭,很排斥我这样的出身,但一切还好。我和暖暖宝坐在离我家不远的河边,那时是傍晚六点半,天微微有些黑。不知道怎么聊着聊着,她开始说她有喜欢的人。我心头一紧,开始紧张起来。她说是陆子昂,我的心口慢慢松弛了。
这种感受让我的心情颇为复杂,只是觉得她要是喜欢的人是别人,我肯定会找那人单挑,如果连我都打不过,就不能保护好暖暖宝了。那人要是陆子昂,那我就能放心了,陆子昂是个挺不错的男生,至少对暖暖宝很上心。只是我一直忽略了我开始的那点小小期盼,至于期盼什么,我觉得很不可思议。暖暖宝问我,我喜欢谁?我?我喜欢谁?我看遍人间所有的男生,也许我都不会喜欢了,我是那么笃定,我不会喜欢任何一个男生,绝对。我觉得我现在好像就有恋人一般。
1998年元旦,我的抽屉有份礼物,是一条大红色的围巾。我很讨厌红色,觉得太鲜艳,女里女气的,并且会让我想起爸爸去世的场景。但是我却乐呵呵地戴了起来,捆在自己脖子上,都要窒息了。
我终于体会到去年陆子昂收到那不保暖的手套却乐此不疲地戴了整个冬天的心情了,就像我现在这样,即使是让我那么作呕的红色,我还是那么乐此不疲,整个冬天都戴着,完全忽视了那刺目的红色,只记得,这是暖暖宝用针一针一线织给我的围巾。
1998年2月14日,陆子昂的醋劲越来越大了,终于很不满地跟我摊牌。他的样子很搞笑,像个得不到糖的孩子:“这么重要的日子,暖暖怎么送你奶糖,不给我啊?”我笑,心里得意得要死:“这其中的分量,孰轻孰重你也看出来了。”他脸色泛白。
结果,他居然强逼暖暖宝给他奶糖。要到糖果的陆子昂撇了下嘴,十分不甘地说:“暖暖怎么那么在乎你,我在她心里一点地位都没有了,唉……”陆子昂一直把我当哥们儿的,我们同在一个跆拳道队里,聊天都离不开暖暖宝。
他给我讲暖暖宝小时候的糗事,然后我们一起哈哈大笑,觉得只要讲暖暖宝,我们的心都是那么暖暖的。我知道,陆子昂和我一样,也是那么在乎暖暖宝,在乎得一塌糊涂。我终于忍不住问,用看透他心思的得意样问他:“你对暖暖宝,不是喜欢妹妹那么简单吧?”他愣了一下,然后用与我相同的样子问我:“你对暖暖,也不是一般朋友那么简单吧?”我也愣了,然后两个人又哈哈大笑起来。暖暖宝,你说你是不是天使,总让我笑得一塌糊涂。
1998年5月,我开始胃疼了,疼得我在床上打滚,吵醒了旁边的奶奶。她焦急地问我:“怎么了?”我只说:“没事。”我觉得像我这样强壮的人,一点胃疼有什么关系?在暖暖宝面前我总会不疼,可到了深夜,总会疼得我满床打滚。有几次滚到床下,磕到了柜子上,流了很多血我也不知道,全部的痛,只集中在我胃上。
今天是我打滚的最后一次,因为我吐血了。奶奶吓坏了,打电话把我送到医院去了。我躺在救护车上,突然想到我爸爸被送进医院的场景,我失神了。
1998年6月,我在医院躺了将近一个月了,本来我抢救的第五天就该出院的。然后那天在病床上,暖暖宝跑过来,哇哇大哭了一场,一直问我:“你哪里不舒服一定要说。”站在一旁沉默的陆子昂一直盯着我看,好像在无声地慰问我。我只能不停地帮暖暖宝抹泪,我的身子虚得很,根本没多少力气了。她的泪水浸湿了我的白色床单,让我更加无措。晚上,陆子昂又来了一趟,他问我到底是什么情况,我故作轻松地说:“胃癌,晚期,大概不超过一个月就归西了吧。”陆子昂只嚷嚷一句:“暖暖很在乎你的。”就是因为那句话,我哭了,头一次哭了。我曾遍体鳞伤,无论流多少血,我都不知道哭,却因为陆子昂的这句话,把我弄哭了。我何尝不在乎暖暖宝?我只能无奈地说:“我也想活,可我没办法。”
依旧是6月,灼热的阳光,让人焦躁。我被陆子昂强制继续留在医院治疗,我诧异,他哪里来的那么多钱给我治疗,他不说,只是闷闷地让我好好活着,别让暖暖难过,因为我是暖暖极其在乎的人……
1998年7月,以前的天气如在火炉上烤着一般,热得要死,今天的天气难得凉快点,我想去院子里逛逛,我的肌肉都开始萎缩了。路过值班护士那儿时,我听到了不该听到的话。他们说我的医药费都是陆司令交的,他们说陆子昂太有情有义,居然求他父亲给我治病。这无疑让我如遭五雷轰顶,当天陆子昂和暖暖宝来看我之时,我险些要去质问,但却很不幸,因为病情发作,又痛得我肝肠寸断。
1998年7月底,我终于体会到爸爸的痛苦了,肚子饿得恨不得啃光一头牛,但天天只能吃流质食品,我实在乏味得很。我明白了陆子昂的用意,他谎称我是他女友,爱我至极,愿意生死相随,恳求他爸爸出钱医治我。因为没有其他办法,我家一贫如洗,支付不起这高额的医药费。
我当时唯一想到的是暖暖宝,她会怎么想?陆子昂说:“只要你好好的,度过危险期,我以后自然会告诉她。”我这病,度过危险期就是死亡。我曾有很多次冲动地想告诉暖暖宝,我不是陆子昂的心上人,你才是,他的心里,唯一只有你。可每次看见奶奶那种因我多活一天,平平安安睡醒而欢喜的笑容,我就犹豫了。我还有奶奶,一个盼望我活着的奶奶。我是那么希望我能多活些日子,给我在乎的人,不要赠予他们悲伤的岁月。
看到这里,辛夏暖的眼泪已经打湿了这张薄薄的信纸。她浑身颤抖得厉害,她已经看不下去了。她直接翻到最后一页,上面的笔记与先前认真工整的相比,潦草太多了。大多是断笔,看样子应该是有气无力,用最后的挣扎写完了她最后的心情。
那个日期是斐扬去世的两天前,不记得是晴还是雨。
1998年8月,我撑不住了。奶奶,对不起,我不能再让你笑了,我希望你不要太难过,你要为我高兴,我终于可以不再那么痛了。暖暖宝,我这一辈子太短,不能好好陪着你,但我知道陆子昂会好好爱你,我很放心。
辛夏暖觉得自己很罪恶,斐扬待她如此,她却因斐扬而嫉妒,她是个怎么样的女人啊,辜负了斐扬对她的一片情意。辛夏暖一直把头靠在桌子上哭泣,一直在哭,从未停过地哭,似乎要把自己的眼泪流干才肯罢休一样。
直到被开门的声音干扰,辛夏暖才哽咽了下,带着一双通红的眼,泪流满面地看向站在门口呆若木鸡的陆子昂。陆子昂不经意地看着压在辛夏暖手下的那本信纸本,这本日记他早在出国前就看过了。他静默地站在门口,讪讪地朝辛夏暖一笑:“又哭鼻子了,亲爱的。”
辛夏暖用手随意地抹了下自己的脸,怨念地看着他:“你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一直瞒着我,让我胡思乱想?”
陆子昂的上下嘴唇几乎贴在一起,抿得极其紧,他把手上的钥匙甩在桌上,眸子里闪现出无奈的光芒:“你让我怎么告诉你?告诉你,斐扬不是我女朋友,我如此做只是不想你难过?我对她只是兄弟情?还是告诉你,斐扬她在乎你?比我更在乎你?或者要我告诉你,我觉得我自己很差劲,一点也比不上斐扬?我出国只是想让自己更优秀,不差钱!同时也是在赌,你能不能过自己那一关,因为我已经不确定你还爱不爱我了。”
辛夏暖愣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陆子昂凝望着辛夏暖,眸子似云一般缥缈,让她看不懂:“我一直以为我比斐扬更在乎你,可我的所作所为,让我知道,不是这样。”
辛夏暖走向陆子昂,搂着他的腰,抱住他:“我是个很容易满足的女人,尤其是对我喜欢的男人而言,要求得更少。”她只是个能吃饱睡好就觉得很幸福的简单女人,她不要求轰轰烈烈,只要能牵起自己喜欢的人的手,她就满足了。
辛夏暖是那么了解陆子昂,知道他是个如果做就要做得更好、死认一个目标的男人。可在对她好的方面,他自觉输给了斐扬,一个那么意外的意外,他不告诉她,只是想把曾经愚蠢的自己埋葬起来,以崭新的自己去爱她。他对她一直很好,她怎么就看不出来,他是喜欢她的?也许,是她太笨了。
辛夏暖把头埋在陆子昂的怀里,她什么也不想去想了,只要她知道,其实,陆子昂和她辛夏暖是一样的,深深地爱了那么多年。他们不要因为这个包袱,再错过彼此。
对于辛夏暖的投怀送抱,陆子昂明显是身子一僵,随后只是静静地抱住她,他低垂着双目,目光流转,柔情似水。他侧着脸,把脸埋在她的发丝里,似有一丝疲惫。
两人只是那么静静地抱着,感受彼此的温暖,不言不语。
斐扬不是他们过不去的坎,而是在爱的迷途中,指引他们的阳光。
晚上辛夏暖带陆子昂回家吃饭。辛母做了很多菜,陆子昂吃得多,直打饱嗝,这模样,哄得辛母咯咯笑。老辛见自家老婆这么“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很不乐意,忍不住挖苦:“是不是恨不得自己年轻三十岁,自己嫁过去呀?”
辛母被老辛说得脸燥红,拿脚踢他:“厨房很多醋,别在这里吃!”
辛夏暖咬着筷子,“扑哧”笑了起来。
陆子昂忽然搂着辛夏暖的肩膀,对打情骂俏的父母说道:“星湖广场今晚有活动,我想带暖暖去玩。”
辛母怔了怔,明白了陆子昂的意思,摆手道:“去吧去吧,不打扰你们年轻人。”
陆子昂朝辛母淘气地单眼一眨:“还是妈妈最善解人意。”
辛母宠爱地回眨一眼。
于是陆子昂便拉着搞不清楚状况的辛夏暖出门。穿鞋之际,辛夏暖懵懂地问:“今晚有什么活动?”
“没什么活动,就想带你出去兜兜风。”
辛夏暖皮笑肉不笑地白他一眼,这也要撒谎?
车上,辛夏暖从包里拿出口香糖,往陆子昂嘴里塞,然后又倒出一颗给自己。这种共享的态度非常自然,仿佛两人是老夫老妻。辛夏暖本想玩一会儿手机打发在路上的时间,刚掏出手机,竟然看到了曼妮的来电。
“喂。”辛夏暖的眼皮居然跳了跳。
“夏暖,我似乎在我家乡看见毕方时了!”
辛夏暖一怔,说:“不会是想他了,看谁都是他吧?”
“什么呀,我现在躲他还来不及呢。我都准备重新做人了,我妈都给我张罗相亲了,我想毕方时?我疯了呀!”
懂得回头是岸的姑娘就是好姑娘!辛夏暖很是欣慰:“那毕方时也不会去你家乡呀,他最近没你那儿的项目。”
陆子昂却插了一句:“他前几天买了去N县的车票。”
辛夏暖目瞪口呆地看着陆子昂。
陆子昂淡定自若地开车,继续放炸弹:“他请了年假,现在在休假。去哪里是他的自由。”
“可能N县山清水秀?”辛夏暖给自己不好的猜想找借口。
在电话那头的曼妮可是清清楚楚地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忍不住心跳加速:“他该不会来找我吧?”
辛夏暖慌了:“他不会要搞你吧?”
曼妮也吓得惊慌失措:“别吓我,我自觉离开,不死缠烂打,没给他造成任何困扰,凭什么呀?”
“凭他的心情呀!你可是第一个先甩他的女人!那骄傲的孔雀,会善罢甘休?”辛夏暖皱着眉头,想到前些日子暴跳如雷的毕方时朝她发脾气时的样子,都忍不住颤了颤。
曼妮抿唇咬牙:“他要是想我身败名裂,我就和他同归于尽。”
“别呀,你先别动,我去N县找你!”
“啊?你不上班?”
“蜜月!”
“……”曼妮与陆子昂都沉默了。
真是为了朋友,插老公两刀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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