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着她的手没有放,被子里,苏晨飞快地在对方掌心写道,“你到底是谁?”那女佣道:“我是……”被下,苏晨一凛,用力捏了她一下。对方也警醒,当即噤了声。二人继续以指代口。苏晨写道:“这里只怕有监控,别出声。”“那怎么办?”对方在她手里回写。“想办法出去再说,这外面似乎是个花园?”苏晨一边写,嘴上也没停,一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我叫十六。”女佣声音腼腆。这戏不错。苏晨笑道:“管家让你们按数字编制?”“管家说,纪先生是个绅士,戴胸牌在家庭中对我们来说是个不礼貌的做法,但若让他花时间去记我们的名字,那就是他的罪过了,所以替我们编了代号。”苏晨一怔,慢慢笑开,这一笑,却是真心。绅士,确实是几年前纪叙梵的作派,只是,现在却不一样了,这些天,这样耐心对待她,也难为他了。她又随口问了她几句,末了,说道:“十六,你出去吧。”“这……”十六似乎还想说什么,苏晨写道,“我已经知道你名字。”对方当即会意,知道她可以凭名字找到自己:“夫人好好休息,有事请按铃。”“好的,谢谢你。”不知道过了多久,熟悉的气息再次把她包围。纪叙梵进来,飞快把她抱进怀中,下巴在她发上摩挲。苏晨感到头皮一阵麻痒:“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不修边幅?胡楂也不刮了,让喜欢你的女人看到得多失望。”“我喜欢的人不在意就行。”耳边是他淡淡的声音,拢在她腰上的手却紧了几分。苏晨本是半开玩笑,不想二人的关系弄得死僵,她替夏静宁受的伤是她自愿的,她和他是再没有可能。她是恨他,但没想过要他偿还什么,也不想太多歇斯底里,否则,她真的会疯掉,于是,自然换了话题:“占先生怎么说?”“脑部视觉神经被压住,得动个小手术。”“嗯。”脑部视觉神经被压住,他没说是被什么压住,她也没问,蜷在他怀里,轻声问道:“什么时候?”“在安排。”纪叙梵重重合上眼睛。占.凯的诊案确实是这样:视觉神经被压迫。被脑瘤。手术凶险,迟则生变。迟疑了一会儿,苏晨终于还是开了口:“你带我去摸摸它吧,万一手术不成功……”“你胡说什么?占.凯可不愿意你玷辱他的名声。苏晨,一定会没事,听到了吗?你一定可以用你的眼睛看到它。”“你真的愿意我死也死得不安吗?”“苏晨,你再说一遍试试……”气息骤然灼热,唇被男人狠狠封住,近乎粗狂地与她唇舌交缠,她的所有声息都被他吞噬掉。半晌,她无力地依在他怀里喘息。“纪叙梵,我恨你。”“苏晨,彼此彼此。”纪叙梵坐起身来,被子滑下,他替她盖上,自嘲一笑:“我手中也只有孩子这一张牌了。很可悲,不是吗?为了它,你手术必须成功。”几点了?不知道。只知道,这个夜真的很安静,以致他的声音听起来如此空洞和苍凉。苏晨也缓缓坐了起来,忍不住想伸手拍拍他的肩,最终还是没有。心会记忆痛楚,她和他之间,现在连朋友也不是。纪叙梵却突然握住她的手:“我会陪着你做这个手术。手术以后,我也会一直陪着你。”他的话,她懂,苏晨低声道:“不要,我不需要。我知道这个手术凶险,如果我死掉,你也不要伤心,好好过活。”黑暗中,是衣服撕裂的声音。苏晨只是流泪。他的吻,疯狂,他的气息,灼热。大手在她的身体一寸寸探索,她颤抖着抬起双手,却终究,轻轻垂下,不再阻挠。后来,还是他惊觉,放开她:“对不起,我抱你去洗澡。”“让我脏一回吧,还是说你不愿意和我一起睡?”“我早说过,这是我的卧室,我不睡这儿睡哪儿?”纪叙梵也不禁笑了,带着拥有的餍足把她抱得更紧一些。“明天带我出去走走好吗?我想出去晒晒阳光。”“嗯,听你的。”“手术大概在什么时候,告诉我。”“后天。”“那我还只有一天时间,你不会是打算手术前一刻再告诉我吧?” 苏晨沉默了一会儿,微微苦笑。“你还有一辈子的时间,你非要把结果想成这么坏吗?”苏晨微叹一声,闭上眼睛,满眼黑暗,睁开,亦然。“以前,我做过好多的梦,梦见有一天,你能像以前一样,和我说一些外面的事儿,对我笑,又或者,有这样一天,可以弹琴给我听。”吻,堵上她的话……对一个人,亏欠怎能这么多?低哑的声音在她唇瓣呢喃:“不仅这些,苏晨,你还想要什么,手术以后,我全部给你。”“即便要你所有的财产?以前你跟我说过,我生的孩子可以——”原是玩笑,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苏晨蓦然住了口。纪叙梵心里一沉,黑暗中,划过嘴角的讽刺深刻如塑。孩子是他们这辈子永远的死结,如果还有一辈子的话。“我睡了,晚安。”她的声音淡淡传来,身子转了过去,背对着他。他替她掖好被子,将她紧紧搂进怀里,睁着眼睛等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