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滚的云海中，两个身影倒着冲破云层，鬼斗和道一朝山岭之下坠落，两人的大衣在劲风中猎猎作响。鬼斗手持青铜短杖举在前方，蓝光闪烁，制造出一个轻微的屏障，一定程度缓解了高速坠落时造成的冲击力。如果只有鬼斗一人，他可以轻松脱身，但是带上虚弱的道一就不得不处处照顾了。高空坠落对道一而言无疑是非常冒险的，道一体内的五脏六腑已经过度衰老，脆弱得像是玻璃，随时会碎裂。
不到五秒，第三个身影冲破云层，朝鬼斗和道一穷追不舍。封寒扣动十指，正前方一个半透明的倒三角立体屏障锋利地切开了气流，将阻力减到最小，封寒得以加快坠落速度，一点点拉近跟鬼斗和道一的距离。
鬼斗不用回头，都能感觉到封寒的逼近。
鬼斗的手心多出了一枚灰色钢球，他不动声色地将钢球抛出衣袖，并迅速跟钢球拉开距离。三秒后，封寒正好与钢球擦肩而过，钢球与封寒的眼角交汇的瞬间，骤然迸发出红色光芒。
封寒脸色一惊。
“轰！”鬼斗的头顶上空发生了小型爆炸，瞬间照亮了天地。两秒之后，封寒从爆炸的浓烟中冲出来，他的半截衣袖被炸碎，身体却没有大碍。在封寒的身体左侧隐约漂浮着什么东西，月光之下，鬼斗隐约看清了，是一面将空气高密度压缩之后的“空气墙”，正是它保护了封寒。
“哗——”空气墙解体，化为六道优美而锋利的淡蓝色弧光，悬浮在封寒的身后，远远看去，像是三双蓝色翅膀。
封寒勾动食指，身后的两道蓝色弧光飞出，直奔三十米开外的封寒和道一。鬼斗松开道一，身体短暂地停顿了半秒，他迅速转过，挥击短杖“当当”两下打飞了空气刃，被打散的空气刃犹如回旋镖，很快又掉头袭向鬼斗。
鬼斗一边坠落一边跟两道空气刃缠斗，封寒继续勾动手指，背后的四道空气刃也加入了战斗。
鬼斗立刻警觉，他举起青铜短杖：“雷鸣！”一道紫蓝色电光从短杖的龙嘴中冲出，劈向封寒，封寒紧急避开，一时之间停止了攻击。
鬼斗不恋战，他转身加速下坠，再次抓住道一的手臂。至此，三人离地面已经不到百米。脚下正是幽谷岭南侧的莲花渡口，渡口旁边是汉江。原本鬼斗打算直接坠入江中，但在滑翔坠落的过程中被封寒阻挠，坠落点出现偏差，眼看就要摔落在平地上。
离地面只有十米时，鬼斗将短杖对准地面：“滞空！”
地面一小块区域的引力瞬间骤减到十分之一，尽管这样，高速坠落之下的加速度仍然太快，鬼斗双臂抱住道一，用自己的身体作为护垫，一秒后鬼斗重重落地，巨大的冲力让鬼斗的肋骨折断了两处，左手臂脱臼。他忍痛爬起来，单手扶起道一：“怎么样？还能走吗？”
道一脸色惨白，神色痛苦，他捂着狂跳的心脏，已经说不出话。鬼斗拿出一个小型的红色注射针管，用嘴拔出针套，一把扎入道一的颈动脉，道一呻吟一声，脸上恢复了一些血色。
与此同时，封寒脚踩着两道空气刃，缓缓降落在鬼斗和道一身前。封寒一扬手，四道空气刃迅速将两人包围，只要他们敢动一下，空气刃立刻能将他们大切八块。
封寒的食指轻轻一扣，空气刃又前进了一寸，割入了鬼斗的手臂，不一会儿，鬼斗的衣服上已经渗出鲜血。
码头的风很大，封寒走近一步：“我问，你答。”
“看来我别无选择了。”鬼斗面不改色，神态自若。
“你在黄昏组织排几号？”
“5号，鬼斗。”
“鬼斗？永生教？”封寒略微思索，“你之前的事迹我早有听闻，为什么加入黄昏组织？”
“找个靠山，确保计划顺利实现。”
“伊甸园计划？”
“不，那只是计划中的一环，现在不需要了。”
“陈峰是你带走的吧？他现在人在哪儿？”
“无可奉告。”鬼斗笑了，“只能说，他目前对我很重要。”
封寒知道一时半会儿问不出更多信息了：“鬼斗，你严重违反猎能公约和国际人道主义，我可以将你就地正法，也可以抓你回猎能法庭接受审判，你自己选择。”封寒冷冷宣布的同时催动了空气刃。
“老师。”道一开口了，“你走，这个人交给我，我还能使用一次。”
“不行！”鬼斗厉声打断，“还不是时候。”
“是我拖累了老师。”道一很自责。
“别担心，”鬼斗忽然间笑了，“我的靠山来了。”
封寒先是疑惑，接着猛然一惊，一个消瘦的黑色人影不知何时站在自己的侧面，他什么时候来的？自己竟全然没察觉！
“封炎！”封寒认出了自己的哥哥。
封炎没有理会弟弟，他看向鬼斗：“众生皆苦。”
“众生皆苦。”鬼斗苦笑道，“这时候就别管组织的繁文缛节了，快帮把手，你老弟可真难对付。”
“哦？”封寒语气之中透着淡淡的轻蔑，“单打独斗，你不至于这么狼狈。”
“这孩子还不能死。”鬼斗说。
“你近来做的事有些过头了，组织对你很不满，命你立刻停止。你其他的实验基地和教派势力，组织已经派人去清洗，我特来告知你。”
“服从组织安排。”鬼斗一脸的意料之中，“从今日起，永生教解散，我再不惹事。你管好你弟弟，这算谈好条件了吧？”
“成交。”
封炎转身，正眼看向封寒。封寒内心早已怒火中烧，一直以来，他最痛恨的就是哥哥的傲慢和轻视。
“放了他们，这次就不杀你。”封炎的话像是命令。
封寒被彻底激怒。
“混账！你以为你是谁？！”封寒低喝一声，将包围鬼斗和道一的空气刃收回到了自己身后。它们急剧升温，很快就发出滚烫而炙热的金红色光芒，远远看去，犹如六个隐形的死神各持一把燃烧的镰刀站在封寒身后。
“死吧！”
六道高达一千摄氏度的空气刃极速出击，从四面八方斩向封炎。封炎纹丝不动，只听“叮——”的一声，六道空气刃全部停在封寒一米之外的地方，被死死定住，滚烫的气流照亮了封炎冷漠而沉郁的脸庞。
封炎的脸上写满了失望：“就这点本事？”
“不可能！”封寒大骇：为什么他能封锁住我的空气刃？他到底控制住了什么？风元素？重力？还是时间？不对？都不对！
封炎似乎能看穿弟弟的心思：“我以前教过你，挡下子弹不如躲开子弹，躲开子弹不如控制子弹，控制子弹，不如控制扣扳机的人。”
封寒终于察觉了，封炎的眼底，隐隐涌动着紫色和红色的光芒。
封寒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双手已经僵住，明明他的食指只要再弯曲一厘米，六道空气刃就能将封炎碎尸，可那根手指头就是动不了。难道他的精神被控制了？不，如果被幻紫猎能干扰或控制住行动，他至少会有所察觉。
“……为什么？”封寒不明白。
封炎扬起手，打了个响指，六把高温空气刃瞬间支离破碎，化为无数火星在空中飘零，犹如燃烧的樱花。哥哥穿过漫天的樱花，信步走向弟弟，每走一步，弟弟的身体就冷一度，当哥哥来到弟弟身边时，弟弟的身体也已经被彻底“冻住”，甚至连眼皮都不能再眨一下了。
“我很难解释我们之间的差距。”封炎上前，替封寒整理好衣领，接着又把他的领带重新系了一下，最后他满意地拍拍弟弟的肩，“好了。”
一瞬间，封寒似乎又回到了小时候，每次出门前，他总是会撞开哥哥的房门，大声撒娇：“哥哥！红领巾！我不会！”
哥哥总是笑容温和地走上前，耐心地帮他整理好衣领，系好红领巾，最后拍拍弟弟的肩：“好了。”
“杀了我。”封寒流泪了，此刻他只剩无尽的屈辱。
“好。”封炎转身，“永别了。”
封寒绝望地望着哥哥离去的背影，再说不出任何话。他不会知道，自己身体上的毛细血管开始凸显，变成深紫色，接着是灰青色，最后，他的整片皮肤都开始石化，而这只是开始，这些石化的“魔法”会从皮肤渗透，凝固血液，最后是五脏六腑，用不了两分钟，他就将成为一尊石像。
“闭上眼睛！”秦山赶到时封寒的血管开始硬化。秦山一把扶住封寒，用力将封寒的眼皮阖上：“集中精神！集中精神！”
秦山当机立断，手指上长出一根绿骨，他用力扎进封寒的大腿，封寒没有反应。秦山又扎向他的另一条大腿，这一次，扎得更深，一时间血流如注！
“呃——”封寒终于被痛苦拉回来，他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喘气，皮肤上的石化停止了。
秦山抬起头，看向汉江对岸，直升机已经停在一块平地上，鬼斗扶着道一上了直升机，封炎殿后。封炎登机之前，回头看向汉江对岸。
时隔多年，曾经的好队友、好兄弟终于重逢。大风吹乱了封炎的长发，长发之下的脸庞似笑非笑，眼神是那么的轻蔑和怜悯，两秒后，男人拉上了舷窗。
秦山心有不甘，但也只能任由封炎离开。他按住封寒大腿上的伤口，朝着身后大喊一声：“你俩还打算藏到什么时候？！”
几秒后，两个年轻的身影从一栋废弃宅院的围墙后面走出来，是牧云侃和牧斯年。
牧云侃求生欲很强，笑盈盈地赔起了不是：“秦老师你别生气，你们几个神仙打架，我俩就负责盯个梢，哪敢插手呀。介于现在的情况比较复杂，我们不如和气生财……”
“别废话！”秦山看向牧斯年，“你是苍青猎能者吧？快帮他止血！”
“哦。”牧斯年懒洋洋地走过去。
“喂！”牧云侃大喊，“你就这样过去啦？老弟，他可是通缉犯！”
“还有你！你会幻紫猎能是不是？快来稳住他的精神，他还没脱离石化危险……”
“哦。”牧云侃立马跑了过去。
两天后，猎能学院本部。
一年级教导主任办公室内，尚先生看着办公桌上的上百张跟踪照片，十分不悦地皱起了眉：“这么说，唐谦和封寒也没能抓住秦山？”
“情况比较复杂，若只是对付秦山应该没问题，但秦山追踪到黄昏组织的5号成员鬼斗，鬼斗又叫来了3号成员封炎，这两人都不好对付，尤其是封炎，心狠手辣，连自己的亲弟弟封寒主任都杀。”
“哼，这有什么，”尚先生冷笑，“当年他在学院杀了很多人，包括他老子。”
“我俩虽然也很想抓捕秦山，”牧云侃跟牧斯年交换了一个眼神，“但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
“无妨，连封寒跟唐谦都对付不了，你们没有冒进是正确的。”尚先生说。
“不过，也有一些其他收获……”牧云侃拿出一块红色晶状体，“这是在九台山天池发现的东西，照片您也看到了，那里发生过战斗，留下了很多死徒的尸体，说实话您要亲自去一遍现场，隔夜饭都能吐出来……”
“说重点。”
“这东西我已经拿给科研部的人化验了，据说是从死徒身上提炼出来的血晶，纯度高得吓人。而且从现场判断，这血晶的主人——姑且称它为变异死徒，应该没有死，现场没发现它的尸体……”
“知道了。”尚先生点点头，“你们暂时结束跟踪任务，好好调整一下状态，下周的玄武考试你俩是考官。”
“是。”牧云侃想到了什么，问，“还有一个人呢？”
“龙囿希，唐谦派过来的。”尚先生说。
“啊！又是那个魔鬼女人！”牧云侃这辈子就没见过比龙囿希更冷淡和不解风情的人，跟她在一起简直是折磨。
“能让你闭嘴的人哪里是魔鬼了，是上帝好吗？”牧斯年面无表情。
“行了，说闲话也注意下场合！”尚先生双手抵住下巴，眼神阴沉下来，“这次玄武考试A班必须赢，你俩知道该怎么做。”
“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