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暖一人心

她六岁时家破人亡,又被婶婶丢弃,养母给她取名宋熹微,天色微明,是新生的开始。 十九岁,她以惊人的钢琴技艺考取音乐学院,是人人艳羡的宋氏千金,公认的天赋少女,还有一个住在心里的少年赵晨光。 然而,堂妹的出现,将她隐藏的伤痛记忆唤醒。曾丢弃她的婶婶,突然宣告将成为宋家新一任的女主人,上位第一件事就是逼她放弃宋氏股权。而一次别有用心的替身演出,让她在学校身败名裂…… 亲生父母的死因、养父母的决裂、宋氏的岌岌可危,仿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被遣送出国的宋熹微幡然醒悟,终于不再退让,开始了长达八年的准备,只等回国那一天…… 晨光之下,是否所有伤痛,皆能被治愈? 熹微乍现,不是结束,而是刚刚开始。

第四章
天鹅湖和黑魔法
坐上赵晨光的车,邹夏静忍着的眼泪这才掉了下来。起初是小声地啜泣,后来哭声渐渐大了起来。
赵晨光抿着唇,一言不发地把车子开离宋家。他从小到大接触的女孩子很少,更不知道怎么安慰一个哭泣的女孩儿,只能把车开快一点儿,尽量不让别人听到她的哭声。
“对不起,我只是觉得有点儿丢人。”邹夏静的声音还带着哭腔。
赵晨光笑着递上纸巾,安慰道:“没关系,刚刚灯光不亮,大部分人没有看见,你不要担心,微微她也不是故意的,那丫头冒失惯了。”
宋熹微一直都觉得,赵晨光的笑容带着阳光的气息,总能直达人心底,暖烘烘的。泪眼婆娑的邹夏静看到的就是这种笑容,毫无防备地漏了一拍心跳。
“晨光,你……很了解熹微。”邹夏静用的是肯定句。
赵晨光注视着车灯的方向,开口:“我和微微通信很多年,说起来应该算是很了解她的人之一。以前从信中就看出来她是个活泼的丫头,可是刚看到她的时候,文文静静的样子,我还以自己猜错了,后来相处下来,半分不差,果然活泼又冒失。”
赵晨光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说这话时有多温柔。邹夏静觉得这种温柔的样子有些碍眼,宋熹微真是幸运,幸运得让人嫉妒。
“熹微真幸福,家境那么好,又有你们这么多人宠她。你看这条裙子,熹微送我的,我从没想过自己能穿上这么好看的裙子,不过熹微穿上应该更好看吧。”邹夏静落寞地道。
赵晨光当然听不出来邹夏静的言外之意,他的概念里,女孩子都应该是宋熹微那样单纯活泼的。
没有多想,他回道:“微微的裙子很多,翊铭每次惹她不痛快,不是送甜点,就是送裙子。但是她除了特定场合,几乎是不穿裙子的,她说穿裙子太麻烦。”
邹夏静被这话噎了一下,知道这话接不下去,她换了一个话题:“你果然很了解熹微,看来梦凡说的,八九不离十。”
“梦凡,她说什么了?”
车子转了一个大弯,路两边的景物快速后退,车载空调开始了下一轮的制热工作,发出轻微的声响。
“她说,你和熹微要在一起了。”
“梦凡也这么觉得?”赵晨光轻笑出声。
“不是吗?”邹夏静追问。
前面刚好开来一辆车,赵晨光切换了一下灯光,轻打方向盘。做完这些,他才慢慢说道:“我小时候父母很忙,经常是自己一个人,去澳大利亚以后就更没什么朋友了。和微微写信是我学生时代唯一的乐趣,她是翊铭的妹妹,就像我妹妹一样,总是想对她好照顾她。不过现在看来,我真的给她造成了很多困扰啊。”
接下来一路两人都寂静无话。赵晨光想,自己对宋熹微的相处模式是不是应该有所变化,他倒无所谓别人误会,可宋熹微毕竟是女孩子,天天被别人误会,白白错过命定的桃花,那就罪过了,尤其是每次别人开起他们的玩笑她都跑开,看起来她确实是为此感到困扰吧。
可一想到要和她保持距离,他又觉得心里有些烦闷,他早就习惯了待在她的身边,看着她每一个或俏皮或狡黠的表情,乐在其中。
这么想着,车子不知不觉已经停在了邹夏静家楼下。老式的居民楼,楼道的灯大部分都不亮了。赵晨光很绅士地为邹夏静打开了车门,邹夏静扶着他的手,拖着裙摆下了车。
“谢谢你,第二次送我回家了。”站在楼道门口,邹夏静道谢。
“上去吧。”
赵晨光目送邹夏静上楼,看到她家窗户亮起灯,才发动车子离开。
邹夏静打开家里的灯,看到坐在沙发上的李梅媛,吓得低呼一声。
她抱怨道:“妈,你在家怎么也不开灯?吓死我了。”
李梅媛冷笑:“开了灯,怎么看得到你和你的小情人在楼下难舍难分?我花那么多钱培养你,把你送到柳川,可不是让你去谈恋爱的,别以为你让邹慕音在学校没了名声有多了不起。我不提醒你,你就忘记了是谁害得你家破人亡?看着她现在活得那么滋润你还有心思谈恋爱?要是你真的这么没志气,趁早滚回海城去!”
邹夏静站在原地,握着拳低声说:“是,她现在是高高在上,那又怎么样?总有一天我会把她拉下泥潭。”
李梅媛一边拿起桌上大红色的指甲油开始涂指甲,一边冷冷睨了一眼邹夏静:“拉她下泥潭?你行吗?”
突然刮来一阵风,冷得宋熹微打了一个激灵。
派对已经结束,宋翊铭也醉得七七八八,他一喝醉就多话,这点家里人都知道。但怎么也没料想到,他今天话这么多。柳苏好脾气地用温毛巾给他擦脸,他倒好,抓着柳苏的手就说:“陈俊,你别得意,我没醉,咱们接着喝。”
正要送蜂蜜水的母女俩在门口就听到这么一句话,对视一眼,皆是笑意。宋熹微心想,老哥明天起来估计是要被罚着跪一跪键盘了,怎么就能把自己貌美如花的女朋友当成是陈俊。
喻华珊拉着女儿,示意不要打扰他们。宋熹微把蜂蜜水放在门口的柜子上,和母亲一起往房间走。
“妈妈,我看什么时候让哥哥把柳苏姐姐给娶了吧,省得李叔叔经常大晚上还要送柳苏姐姐回去。”
“柳苏虽然迁就你哥哥,但是看得出来,她不想一直依附你哥哥生活。她是个有主见的女孩子,要是真能靠着自己的能力和你哥哥比肩,那个时候他们还这么相爱,那才是最好的结局。”
之前宋熹微一直觉得,母亲是被父亲宠着的小女人,大多时候母亲也确如小女人一般,是个不理俗事的富家太太。乍一听母亲这么严肃认真地说起这番话,宋熹微连连点头,看来母亲心里也是明镜一样。
“不说你哥哥,我倒是想问问你,你和晨光,是怎么回事?”喻华珊话锋一转,转向了宋熹微。
“我们能有什么事情啊!”宋熹微不大自然地坐在床边,摆弄着自己的手。
看出来宋熹微的不自然,喻华珊笑着摇了摇头,她年轻时也轰轰烈烈地爱过,一眼就看出来提到赵晨光的时候,自家女儿脸上那点儿藏不住的心思。
当年还那么小的一个小丫头,转眼就已经成了情窦初开的女生,如今她真的已经老了。
“你和晨光,爸爸妈妈也不打算干预。那套首饰,交给你自己处理,成就好好收着,不成找个机会送还回去,毕竟这是赵家给儿媳妇儿的东西。”喻华珊细细叮嘱。
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宋熹微抱着母亲的胳膊就开始撒娇:“妈妈,我还小,就不说这些了嘛。”
喻华珊向来招架不住宝贝女儿这招,她抱着宋熹微,摸着她的头发,想着,如果那个孩子还活着,会不会也像宋熹微这样长不大,时时依偎着自己撒娇。
宋怀唐敲门进来,看到母女两个这样,他笑着刮刮宋熹微的鼻子:“都多大了还抱着你妈妈不松手,我看今天的成人礼是白办了,我家丫头哪里是十八岁,明明不满八岁嘛。”
宋熹微看着父母笑话自己,有点儿不好意思,她嗔道:“爸爸是吃醋我霸占妈妈,巴不得我赶紧长大呢,八岁就八岁,我可乐意在你们身边当孩子。”
“你这丫头。”
宋怀唐笑着摇头,然后郑重地从身后拿出一个文件袋递给宋熹微。喻华珊站到了丈夫身边,示意女儿起身。
熹微双手接下,好奇地打开,竟然是宋氏集团百分之十的股权转让书。
她瞪大了眼睛,犹豫地开口:“爸爸,这……”
宋怀唐哈哈一笑:“生日礼物。”
“我不要,公司有哥哥就可以了。”宋熹微递还回去。
“爸爸知道,你喜欢钢琴,不上心公司。这个就当是你的嫁妆,我送给未来女婿的总可以吧。”宋怀唐打趣道。
喻华珊也适时开口劝说,直到宋熹微小心地把文件袋放进了抽屉,夫妻二人这才满意地笑了。
宋熹微知道父母的一番心意,可她反而有了一些负罪感。如果爸爸妈妈知道她一直在打听亲生父母墓地的下落,会不会对她很失望?一股深深的疲惫席卷全身,她突然有一些迷茫。
她又想到赵晨光,想到赵晨光去追邹夏静的样子。她很感念他事事为她考虑,甚至替她送夏静回家。他对她这么好,她怎么可能不爱上他呢?可是他偏偏说,他只把她当妹妹。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勇气险些溃散,此时的宋熹微还不知道,她这来不及说出口的喜欢,一错过就是很多年。
“赵晨光。”
她抚摸着脖子上的麋鹿,轻念着。
城市的另一边,赵晨光正坐在24小时咖啡厅里,对着眼前冒着热气的咖啡发呆。每当失眠得厉害时,他就会找个咖啡厅坐坐。对他来说,午夜的咖啡厅,是唯一让他觉得不被失眠困扰的地方。在这里他可以完全放空思想,既不用去想复杂的事情,也不需要强迫自己入睡。
他想到了很多小时候的事,那些家中人人都不敢提及,也是他完全不敢回忆的事。
那件事以后,他开始失眠,畏水,害怕与人交谈。
直到现在,噩梦仍旧住在他的心底,只是一直被他假装忽视。他找隔壁座的加班族借了一根烟,站在咖啡厅的门口点燃。一入口,就呛得他大声咳嗽起来。他忍着咳嗽抽完了整根烟,烟熏得他眼睛通红,不习惯的味道让他整个胸腔都变得沉闷了许多。
他苦笑着丢掉了烟蒂,这样的他看起来完全没有了平日那种温暖如阳的模样,反而像是忧郁的旅人,嘲笑着狼狈的自己。
城市的霓虹灯在十二点过后就完全关闭,平常五光十色的城市在这一刻,只剩下昏黄的光影。
不远处一盏路灯因为接触不好,一闪一闪,将熄不熄,这让他想到了邹夏静家楼道的灯光。六层楼的楼道里,只有一盏灯是好的,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习惯在黑暗中来去自如。
赵晨光觉得自己应该多为她做点儿什么,起码让她在回家的时候,不再总是面对黑漆漆的路。
夜色更浓,一场大雾自远方而来,密密地笼罩住了整座城市。对于很多人来说,短暂的黑暗总是流逝得很快,不过一场梦的时间而已。可对于宋熹微而言,一个精心筹谋了多年的黑暗计划,借着某个清冷的夜晚,正徐徐到来,企图把她带入一个永远没有光的世界里。
成年以后,宋熹微的生活一切照旧。除了,她必须参加宋氏集团每个月召开一次的董事会议。
会议讨论的大都是企业近期的项目和收益,董事们都很上心,不断向宋翊铭提出各种问题。只有宋熹微这个门外汉,几乎是听天书一般,听着自家哥哥神采奕奕地汇报,无聊地在纸上画了一只又一只小鸭子。可这样也阻挡不了困意来袭,还不等会议开完,她就已经撑着手,借着头发的遮挡寻周公去了。
她偷睡的手段十分高明,读高中时面对写不完的作业弹不完的琴,她只好在上课时偷偷补觉。时间久了,偷睡的技能已炉火纯青。
可惜一切都瞒不过宋翊铭,他看在眼里,借着其他董事交流的空当,不动声色地拍下了照片。宋熹微坐得离他很近,他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她的脸,以及,宋熹微嘴角小小一滴不明液体。
他握着拳头抵在嘴角,挡住笑意,想着等会儿要怎么好好逗她一下。
宋熹微是被椅子摩擦地板的声音吵醒的,她眯着眼看了看四周,董事们大多起身离席。她也佯装正经地起身,打算离开。
这时,一只手摁住了她的肩膀,顺便拿起了那张她画着好多鸭子的纸。
“要是大部分董事都像你这样,睡着开完整场会,那我该多轻松啊。”
宋熹微听出了哥哥话中调侃的意味,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摇着他的手臂说:“隔行如隔山,我就是有心,也实在是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呀,还不如趁机打个盹儿,这叫合理规划时间。”
早就知道宋熹微古灵精怪,邪理一套一套的,所以她这番应答,也在宋翊铭的意料之中,他忍住笑,板起脸说道:“你这话和我说,我当然理解。可是爸爸刚刚看着你全程瞌睡,可生气了。他让你去他办公室负荆请罪,你自求多福啊。”
一听这话,宋熹微就不淡定了。毕竟这是她成为董事参加的第一次会议,打瞌睡这事传出去确实不好听。想到父亲可能真的因此动怒,宋熹微咬咬唇,默默往董事长办公室走去。
刚走到门口,她就看见父亲的秘书Linda董抱着一个纸盒往秘书室外走。隔着百叶帘,她看得不大真切,心想Linda董毕竟当了父亲十来年的秘书,怎么说炒就炒了?
宋熹微好奇的当口,Linda董已经走到了她面前。看着她微凸的小腹,宋熹微恍然大悟,原来是休产假。
“熹微小姐。”Linda董带着惯有的公式化笑容问好。
宋熹微看着她的肚子,得体地祝贺道:“恭喜啊Linda。”
“谢谢。”似乎没想到宋熹微会观察到这些,Linda董有些意外。
等Linda董走远,宋熹微才蹑手蹑脚地把耳朵贴在了门上,仔细听着门内的动静。以前她和宋翊铭调皮犯事儿,宋怀唐总是先把宋翊铭叫进去训一顿,然后才训她,她就趴在门上听宋怀唐怎么训,轮到她的时候,她总是能按照宋怀唐想要的态度主动认错。
她还没听清里面的声音,门就从里往外打开,她一头就撞在了开门的人身上。
身后传来宋翊铭的笑声,宋熹微抬头,出乎意料地发现被自己撞的人正好是赵晨光。
动静惊动了宋怀唐,他走到门前,笑问:“你这丫头贴着门偷听什么?爸爸今天可不是在训你哥哥啊。”
宋熹微觉得有些尴尬,装傻道:“啊?爸爸你说什么?偷听,我可没有,我明明是路过。”
看到宋怀唐还面带笑容,宋熹微就知道宋翊铭又把自己给耍了。始作俑者正在不远处抱着手臂笑得不亦乐乎,赵晨光则是一脸莫名的样子。
宋熹微拍着赵晨光的肩膀,转移话题道:“晨光今天怎么在这里?”
“晨光来和我谈一个项目,你呢?开完会没急着跑,怎么破天荒地跑到爸爸这里来了?”
知女莫若父,转移话题不成,宋熹微只好嘿嘿一笑,撒娇道:“等您带我去吃好吃的。”
既然自家女儿开口,自然是有求必应,宋怀唐带着三人去了一家私房菜馆。一路上,三个男人都在讨论工作,宋熹微百无聊赖又插不上话,只好抱着宋翊铭的手机玩起了贪吃蛇。
“我觉得,承包政府的福利工程,确实是一个不错的方案。不过你打算从哪里入手呢?”
等菜的间隙,宋怀唐继续向赵晨光发问。
“北区。”
“北区?北区好啊,那边住的大多是领着低保的低收入人群,从那边入手确实是最好的。老赵的儿子果然优秀,比我家这两个好多了。”边说着,宋怀唐的目光在儿女身上扫了一遍。
“哎哎,老宋,你这话不利于我和晨光的友情长存啊。”宋翊铭不满地插话。
此话一说,四人俱是一笑,一顿饭吃得格外愉快。
谈妥了项目,赵晨光松了一口气。这是他第一次独立做一个项目,虽然有私心,但想到同时可以为很多人的生活带去便利,他发自肺腑地感到开心。
车子路过柳川大学,赵晨光看到路边一男一女正在争执。定睛看去,那个女生竟然是邹夏静。邹夏静明显不想和那个男的过多纠缠,几次想走又被男的拽了回去。
赵晨光开着车转了一个弯,利落地停好。下了车,他才看清纠缠邹夏静的人。原来是在宋熹微生日会上有过一面之缘的李家二公子李畅。
李畅这个人在他们的圈子里,还是挺有名气的。仗着自家有点儿钱,换女朋友如换衣服,一直是圈子里的反面教材。
看到赵晨光出现,邹夏静急忙躲到了他的身后。似乎是知道有人保护,她的胆子也大了许多,不再一直避让,义正词严地说:“李公子,我是真的没有兴趣和你做朋友,你就高抬贵手,放过我吧。”
赵晨光皱起了眉头,敢情李畅是把主意打到了邹夏静身上,他当然不会袖手旁观。他不动声色地挡在了李畅面前,把邹夏静护在了身后。
李畅见眼前突然冒出来一个人,十分不爽,正要大骂却看清是赵晨光。他暗自掂量了一下,转而讽刺地问道:“赵公子这是要上演英雄救美的戏码?可我要是没记错的话,赵公子的美人不是宋家那位吗?”
赵晨光漆黑的眸子紧盯着李畅,冷冷说道:“李公子有闲心关心赵某,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回去和你父亲解释赵氏要撤资的事情。”
当下,李畅的面色就难看起来。平常他在外面胡来,老爷子都由着他,可要是扯上老爷子的宝贝公司,那他回去估计不死也要掉层皮。心知赵晨光打定主意要护着那个小妞,他也就不继续纠缠,对他来说,有钱找什么样的妞没有。
想是这么想,李畅上车前还是没忍住放了话:“邹夏静,别以为攀上赵公子就万事大吉。有宋家小姐在,你怎么看也就是个当三儿的命,要是后悔了还可以回来找爷,爷在酒店等着你。”
李畅轻佻地吹了声口哨,轰着油门扬长而去。
邹夏静握着拳头气得浑身发抖,赵晨光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说:“我送你回去吧。”
邹夏静站在原地不动,良久,她才说:“又是送我回去。你能送一次两次三次,能送一辈子吗?如果你会和熹微在一起,就不要对我这么好。我怕我会忍不住,真的喜欢上你,成为别人嘴里的三儿!”
说完,邹夏静抱着包朝学校跑去。突如其来的告白让赵晨光愣在原地,等他缓过神想找邹夏静问个清楚,她早就没了影子。
完全没有意料到邹夏静会因此动心,从没想过“恋爱”这两个字的赵晨光又有了新的困扰。还没等他想到要怎么解决,他英雄救美的事情就已经添油加醋地传进了宋熹微的耳朵里。
当然不是李畅传的,他还没傻到一口气得罪宋赵两家。只是恰好那个时候有柳川大学的学生路过,看赵晨光帅气逼人,随手拍了照片发布在了校内论坛上,引发了柳川大学新一轮的话题讨论。
看到帖子,陶梦凡就炸了毛。邹夏静这不摆明了在挖熹微墙脚?不收拾真是天理不容。反倒是宋熹微,看完帖子心中虽有些异样,但还是很淡定地说什么“幸好晨光及时相救,不然夏静肯定不好脱身”之类的屁话。
陶梦凡很想问宋熹微到底有没有脑子,怎么一副被别人卖了还替她数钱的样子。
她哪里知道,情窦初开的宋熹微智商下线,傻傻地以为赵晨光护着邹夏静,是因为她是自己的好朋友。
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陶梦凡觉得再这么下去迟早会被宋熹微气出内伤,她摆了摆手,不想管了。
这次的帖子居然一连好几天都飘着大红标题,更有牛人扒了扒照片的女主角邹夏静,扒出了她是迎新晚会上替演的女生。
接着,大家讨论的风向就转到了她人美琴艺不错的话题上。渐渐地,邹夏静在柳川大学也有了不小的名气,追求者也多了起来。
每当有人告白,她都是用一句“我有男朋友了”来打发追求者,慢慢也就传出了照片上那个帅气逼人的翩翩少年,是邹夏静男朋友的流言。
流言也传到了宋熹微耳朵里,她知道这不属实,也就没多在意,把更多的心思放在了即将到来的期末考核上面。
“熹微!”隔着人群,邹夏静喊住要走向琴房的宋熹微。
邹夏静快步跑近,喘着粗气解释:“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怎么会传成这样,那天只是晨光恰好路过,替我解了围。”
宋熹微听完没有多作停留,她笑着回了句“知道了”,然后匆匆往琴房走去。前段日子她写了些曲子找老师指点,今天接到老师的电话去取稿。老师等会儿要出差,她又不想多等那几天,趁着老师现在还在学校,她急着去找。
可其他人并不知道她另有隐情,邹夏静叫住她本来就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与校内论坛的话题女王有关的事,当然有很多人关注。
毕竟是一褒一贬,在旁人看来宋熹微着急离去的样子就变成了摆架子。八卦都是炒出来的,话题演变到最后,已经变成“富家公子恋上甜美女神,私活女不甘被弃,摆谱装酷”。
宋熹微这才完全理解“人言可畏”这四个字的真实含义,不过她更服气的是周围同学的脑洞,这么复杂的剧情,居然仅凭几张照片就可以编撰出来,不去写书甚是可惜。但她也已经做不到置身事外,接下来的日子里,不管她做什么,好像在别人眼里都是错的。
可她总不能拉着赵晨光来学校解释吧?最后,她还是忍了下来。嗯,忍,是一种极有内涵的修炼,她对自己如是说。
她能忍,可陶梦凡不行。看着自家好友天天成为别人嘴里的谈资,还是负面的,这绝不能忍。
于是,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陶梦凡在论坛注册了一个小马甲,长篇大论歌颂了一通宋熹微金光闪闪的成长史,当夜就轰动了整个柳川大学。
恰好第二天是期末考核,宋熹微一从考室出来,就被同班女生团团围住。这阵势,不会是要来打她吧?宋熹微想。
不一会儿,为首的女生笑着开口:“以前,大家有些误会你,对你做了些不好的事情。不过,这些你不会放在心上,对吧熹微?”
“没事,我……没放什么在心上。”
得到这句话,女生们齐齐舒了一口气,接着又把她一顿猛夸。她这才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儿,直觉告诉她一定又发生了什么事。
不等她去查,陶梦凡就主动前来请罪。
她承认帖子写完心里是很爽的,可后来想到宋熹微花了那么大力气瞒着的身份被她一时意气给曝光了,好像,并不是很好的样子。
得知事情的起承转合,宋熹微又好气又好笑。之前还纳闷怎么一天不见大家都转性了,原来是知道了她的身份怕她小心眼报复,先来示好。捧高踩低这个词,还真是实践中检验出来的道理。
“微,不气吧?”看宋熹微一言不发,陶梦凡心里有点儿发怵。
“气!怎么不气……”宋熹微故意拖长声音,“不过看在你解决了我饱受流言之苦的分上,原谅你。”
明知闺密是为她好,要是生气,只怕会伤了好友的心。
陶梦凡欢呼,摇着宋熹微叫道:“我就知道你不舍得生我气!宋熹微你个大傻子。”
宋熹微笑,不气反倒成了大傻子,早知道就故意吓吓大凡了。
她扒下黏在自己身上的陶梦凡,问道:“终于放寒假了!你打算干吗去呀?”
陶梦凡耸肩:“在家养膘。”
“无聊。前两天晨光家投资的高山度假村刚刚落成,请我们寒假去玩儿,你去不去?”宋熹微引诱道。
“我去我去!”陶梦凡积极回应。
“不养膘了?”
“养什么膘啊还得减,高山多危险啊,我得去保护你。”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又斗起了嘴皮子,聊得正欢的时候,邹夏静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熹微,梦凡。聊什么这么开心?”
宋熹微看向她,解释说:“我们在说寒假去玩儿的事情,一起吗?”
陶梦凡想拦着,却已经来不及了。
“好啊。”邹夏静眼中皆是得逞的笑意。
自入冬以来,柳川的气候就变得有些奇怪,有时暖如初夏,有时寒风凛然。今年寒假格外长,前前后后加起来有近一个半月的时间,想到自己的上一个寒假只有短短七天,勉强和国庆假期长度相等,宋熹微不由得感慨,大学果然是一片乐土啊。
可乍一回到清闲的生活状态,宋熹微反倒觉得不大适应。在学校时,她的人际圈是惨淡了一些,但好歹生活还是很充实的。定点上课,定时练习,余下的空白时间要么回家撒撒娇,要么在图书馆勤学苦练,一学期下来只感觉每一天都过得很有意义。于是,假期中的宋熹微时常裹着毯子窝在沙发上哀号“无聊”。
对于她的这种行为,宋翊铭是非常鄙视的。什么叫身在福中不知福,这就是典型。一想到自己每天早出晚归,大会小会不断,还要忙着公司年末的一堆琐事,他就很崩溃,天知道他已经有多久没有体会过睡到自然醒的快乐了。想到这里,他默默向沙发上的“那一坨”丢去一个嫉妒的眼神,然后带着认命的悲苦心情,出了家门。
摁着遥控器,从一台换到最后一台,假期档的电视剧看得乏味,宋熹微索性关了电视,又踱步回自己房中。
她的房门后,系着一个玻璃风铃。门一开一合,风铃也随着气流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那是她小时候就有的,刚到宋家那会儿她几乎夜夜梦魇,每每要入睡前就死死地盯着房门,生怕哪一天睡着后婶婶又会拿着一根鸡毛掸子进来把她抽醒。
后来家里就在门后给她装了一个玻璃风铃,门一打开就会发出声音,这让她安心不少,总算可以入睡。
纤手拨了拨风铃,听着声音,宋熹微想到了一些打发时间的事情。
给赵晨光写信。
赵晨光还在澳洲时,几年时间里,两个人写的信加起来有四百多封,都被她妥善地收在特别定制的檀木匣子里。可自打赵晨光回来以后,两个人再无通信。她仔细算了算这半年间两个人相处聊天的时间,惊讶地发现还不如以前通信时候说得多。
宋熹微觉得这有点儿亏,虽然两人可以时时见面,但灵魂上的沟通,还是必不可少的。
拿出信纸,她端正地坐到了书桌前,开始构思。
很多话当着赵晨光的面,她是说不出来的。可是一提起笔,她只觉得事先准备的这几张纸,根本不够用。她有很多话想和他说,都是些琐碎的事情,比如想吐槽宋翊铭抢了她好不容易做出的几个花签,想告诉他自己写的曲子得到了老师的肯定,诸如此类。
她还想煽情地感慨一下他们这么多年来奇妙的相处模式,在信息发达的现代,他们居然可以保持多年通信不曾间断,怎么想都很有诗意。
可她最想写的一句话是:赵晨光,别把我当妹妹看好不好。她赌他一定会回:好啊,那把你当弟弟。他就是这样,平日里暖如春阳,一副儒雅文静的样子,但心里还藏着少年人的几分玩性。可惜她还是不敢写,她赌不起。
笔尖划过纸张,发出轻微的摩擦声,一笔一画都饱含她藏起的深情。呼吸时不时喷洒在纸张上,浅色的信纸上浮着朵朵桃花。“情书”二字闪现在宋熹微的脑海里,脸登时发起烫来。她狠拍了几下红嫩的脸,试图甩掉这些自作多情的想法。
信写完后,她填上地址,粘好邮票,顶着冷风投进大门外的邮箱,顺便在家门口活动活动自己的筋骨。无意中,她看到远处的一个身影像极了邹夏静,她下意识就要喊她,然后顾自摇头傻笑,隔着小半座城市,怎么可能这么巧。
刚走回室内,喻华珊就端着盅汤朝她走来:“妈妈新学了一种汤,你尝尝好不好喝。”
宋熹微瞅了瞅那盅长得有些奇怪的汤,在母亲满脸的期待之下,硬着头皮喝得一干二净。她觉得父亲对母亲一定是真爱,这味道别具一格的爱心汤,每次也就只有父亲最捧场。放下碗,宋熹微违心地竖起大拇指,夸道:“味道不错。”
得到这个答案,喻华珊十分开心,当即表示要带宋熹微出去逛街买买买。宋熹微默然,她们家的女人,果然都被宠得很随性。
喻华珊没把她往高档商场带,而是带她去了庙会。举目四望,人来人往,一派热闹的模样,宋熹微扶了扶额,她最怕嘈杂的环境。
但自家母亲显然喜欢,喻华珊拉着她的手左瞧右看,平日里的得体大方通通变成了现下的孩子模样。宋熹微偷偷摸出手机,把母亲这少见的样子拍了下来,发送给正在公司严肃开会的父亲。
会议室里,坐在上首的宋怀唐打开手机,看见妻子的样子,不由得露出了笑容。他们初见时,喻华珊也是这样,只看一眼,那模样就印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不禁又看了一眼照片,认出了拍照的地点,原本的笑意霎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紧皱的眉头和不可言说的严肃。其他参会人员看到董事长此时的表情,立马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生怕一不小心就成了炮灰。
庙会热闹非凡,各类小摊沿着古街两边绵延,多得看不到尾。起初还很排斥这种喧闹环境的宋熹微,在十分钟后完全沉溺在了庙会的各色小吃中无法自拔。
宋熹微举着一大串薯塔边走边啃,难得这次喻华珊没有拦着她,反倒是和她一起吃起了街边摊。这很违背她们家一贯严格的家教,宋熹微仔细观察了一番,发现母亲似乎对这个庙会有很独特的情感。
“以前我小时候,就经常偷偷跑来这个庙会。那时候古街两边的建筑和现在完全不一样,这都是后来建的仿古建筑,怎么看都少了一点儿原来的味道。”
茶舍二楼的窗前,喻华珊指着窗外向宋熹微讲解古街的历史。这是柳川最古老的的街道,至今还保留着青石板路。坊巷之中藏着许多以前的房屋建筑,后来逐渐被保护起来,古街自然而然成为柳川的一个文化景点。
古街庙会据说自古就有,现在已经慢慢演变成柳川的传统节日。庙会通常在年末举行,一连三天。其中有一天正好撞着柳川的“拗九节”,当天就会有很多担着甜粥和打糕担子的货郎沿街叫卖。
配着回味清香的茉莉花茶和糕点,宋熹微听这些传统习俗听得津津有味。这些都是她平常接触不到的,在柳川生活十多年,这还是第一次来古街逛庙会。早知道有这么多美食,她定年年不落。
这样想着,眼前的糕点被宋熹微吃得七七八八。她吃得很撑,想再走动走动。她正要征询母亲的意见,却发现母亲倚着窗台,透过古香古色的木窗,痴痴地看着窗外。
沿着母亲的视线看去,对面的小铺子有几个妙龄少女在买画着青花的油纸伞,店铺老板是个年轻人,穿着长袍戴着眼镜,看起来很像民国的儒雅书生。两边像是在议价,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倒是她看到年轻老板的一身打扮,开始脑补要是赵晨光这么穿,会是什么景象。
现代阳光青年变身民国儒雅书生?想到这儿,她笑出声来,又马上想到母亲在身边,她急忙绷住笑意。
这时,喻华珊突然站起身,全身都在颤抖,还不等宋熹微反应过来,她就已经跑下了楼。
宋熹微紧跟着母亲跑到了街上,看着母亲在人群中举目四望,好像在找寻什么,这么反常的行为,令宋熹微不知所措起来,只能紧紧跟随。
找累了的喻华珊无力地靠在了街边的老树上。穿着高跟鞋跑步,她的脚后跟已经磨破了皮,渗出了血丝。
她的嘴角带着几抹苍凉的苦笑,浑身散发出的悲伤好像要吞噬整条街的喧嚣。
时间就这样静静地流逝,终于,喻华珊想起了自己身边的女儿,她倚着宋熹微站直身体,温柔的手抚上了她的头发,把她有些凌乱的发尾一一捋顺。
她慢慢开口:“妈妈是不是吓着你了?”
宋熹微反握住母亲的双手,母亲双手冰凉,手心却渗着一层薄汗。她假装无事,问:“妈妈刚刚看到什么了,跑得这么急?”
“以为看到了以前认识的一个朋友,很多年没见过了……”
喻华珊的语气藏着宋熹微解读不了的情绪,似叹息,似悲愁,听在心里,莫名让人有些难过。
喻华珊这些反常的表现,宋熹微没和任何人提起过。其实也无须提起,回家后的喻华珊又变回了平常得体大方的富家太太,那天的一切好像只是宋熹微无聊臆想出来的一样。
家中年味浓了起来,离过年还有十天,宋熹微也开始为一早约好的出行做起准备。
行政助理把熟悉的信封送到赵晨光面前时,他正处理完堆积在手头的工作。这段日子他一直很忙,总找得到事情做。其实,他本不需要这么忙碌,处理的都是一些根本不用他出面的小事,可他就是想让自己忙起来。因为只要一闲下来,邹夏静的告白就在他的脑子里转来转去,始终找不到一个出口。
他拆开信封,满满五页纸,说的都是宋熹微近日的琐碎。他的眉头舒展了些,不经意间还流露出浅浅的笑意。
他一直觉得,抛开那些尘封在内心深处的情感,别人看见的宋熹微是一个不缺快乐的女孩子,就算生活乏味,她也能创造乐趣,这种对生活积极的态度,他很是羡慕。
读完信后,他开始提笔回信,好一段时间过去,他仍迟迟没有落笔。回想起来,这段日子他的生活实在无趣至极。
很久之后,如自问一般,他下意识在信纸上写道:什么是爱情?
说来惭愧,他这二十二年的人生里,唯一有很深接触的异性,只有宋熹微一个。用宋翊铭的话说,要不是和他做了多年朋友,完全会以为他对异性没有兴趣。
可这就是真实的他,上课、打球、玩游戏,和其他男生无差别地成长,唯一不同的就是,他从来都不知道什么是爱情,更不曾考虑过与“女朋友”这三个字有关的一切。他是学习中的学霸,感情里的榆木疙瘩。
或许他已经到了谈恋爱的年纪?
想不出答案,他拨通了澳洲好友迪森的电话,企图从这个感情经历丰富的朋友那里找到答案。
“What?!一个女生和你告白就让你对爱情心生想法?我以为你回中国是打算出家的。赵,你喜欢?”
“说不上喜欢,不过,她就是我有所亏欠的人。”
“你们中国人报答的方式都是以身相许?我爱死这种方式了,我应该去中国专门解救美女的!”
电话里迪森仍旧不正经,赵晨光摇摇头,觉得自己可能问错了人。
正想结束通话,迪森的声音又从那边传来:“赵,我很认真地给你一个建议。我想你可能需要再好好考虑一下,如果一个人已经重要到可以随时牵动你的情绪了,那或许才是真的喜欢。”
牵动情绪?他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开始细细理解这四个字。
还没等他得出结论,冬日出游的日子已经悄然到来。
为了这次出游,宋熹微做足了准备。她特意学做了很多符合赵晨光口味的点心,想着到时候带给他。以前在小说上看到为心爱的人洗手做羹汤是很甜蜜的事情,果然不假。
“泡温泉……看云海……”
她一边碎碎念,一边在行程表上记下一项又一项。这些都是她的私心,爱情小说中,男女主角都是在这种浪漫的氛围下互诉衷肠的,她虽暗恋得憋屈,连句“我喜欢你”都不敢说,可这并不妨碍她刻意创造一些容易衍生爱情的环境。
临出行前一天,陶梦凡在宋熹微家和她一起收拾行李。
“你说你,难得和你家晨光哥哥出去玩儿,为什么要叫上邹夏静……”陶梦凡欲言又止。
宋熹微挽起袖子,随手把东西丢进行李箱:“不叫上她,你不就落单了?”
“我?我可不乐意。你要长点儿心,你不觉得晨光和邹夏静熟得过了些吗?”斟酌再三,她还是没忍住出言提醒。
熟得过了?宋熹微小小地思考了一下这几个字,随即很心大地笑道:“你多虑了啦,晨光那次应该是恰好看到,你也知道,他对这些事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陶梦凡轻轻叹了口气,她已经不知道怎么再去提醒熹微了,邹夏静究竟有什么魔力,让熹微对她毫不设防。在自己看来,邹夏静明显不是一个单纯的人。
有的话不能说得太直接,尤其是自己也不能完全确定的时候,对好友更应谨慎。
“阿微,你这是打算搬家哪?”陶梦凡看着宋熹微不停忙碌的样子,最终还是转移了话题。
宋熹微撩了撩垂落在眼前的头发,道:“我没带什么的,就是山上冷,多带了些棉衣和毯子。还有药啊,零食啊。”
宋熹微数了数,真的不多,怎么就装了三个箱子?她无奈地朝陶梦凡摆摆手,意思是,你看真的不是东西多,都是箱子太小了。后者比她更加无奈:你美,你说的都对。
这是第一次和赵晨光出游,宋熹微当然要好好准备一番。想到接下来这三天可以天天看到他,她就满心雀跃。仔细检查了一遍又一遍那些认真搭配好的衣服,然后她就把自己关进了琴房对着大镜子练习表情。
姿态应优雅,笑容当温暖,眼睛要有神又不能让赵晨光洞悉自己的感情。到最后,她揉揉有些僵硬的脸颊,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苦笑。怎么都觉得不完美,她可能天生不适合走这种路数。
其实陶梦凡方才的提醒,她早就考虑过了。她也确实看得出来,相比陶梦凡,赵晨光对邹夏静的确更为照顾。可是,她爱的这个少年,就是这么温暖的存在啊。
“只是因为,恰好每次夏静都很狼狈,晨光那么好,怎么可能会袖手旁观,对吧?”
她朝镜子里的自己笑着发问,连她都没发觉,这句话听起来不像自我安慰,更像是对自己撒下的谎言。
高山小分队相约第二天一大早在宋家集合。
柳苏和陶梦凡前一天就住在宋家,第二天赵晨光载着邹夏静如约而至。他穿了一身休闲装,外套一件羽绒马甲,平日在公司梳得工整的头发今天随意松散着,整个人看起来更像是舒服又阳光的邻家少年,举手投足间都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他一下车,就和宋翊铭来了个友情的击掌。宋熹微朝他眨眨眼睛,做好被他像往常那样拍拍头顶的准备,谁知他只是朝自己微笑点头,连走近一些都不曾。她心“咯噔”一下,说不清的感觉涌了上来。
邹夏静走下车的时候,就在仔细观察着宋熹微的表情。她没想过赵晨光会接她过来,这个对自己频频示好的男孩儿,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可自从她发现宋熹微对赵晨光的那点儿小心思以后,她觉得,老天都在帮她。
她当然不愿意去什么度假村,于她而言,和宋熹微同在一片天空下呼吸,都是很恶心的事情。但她习惯忍耐,这是她从小培养出来的能力,在学校同学笑话她没有父亲时,在母亲把不同的男人一次次领回家里时。她是不幸的,所以宋熹微也应当不幸,这才公平。
六个人,两辆车。瞅着自家妹妹已经朝赵晨光的车看了好几眼,秉着君子有成人之美的美德,宋翊铭正打算开口把宋熹微送上赵晨光的车,哪想话没出口,邹夏静已经背着包坐上了副驾驶座。
宋翊铭眯了眯眼,看向自家妹妹,问道:“坐哪儿?”
看见眼前这场景,宋熹微就算是想坐晨光的车,也打住了心思。按照她原本的设想,陶梦凡带着邹夏静坐哥哥的车,自己和赵晨光单独坐一辆车。现在,她既不愿意中间插着一个夏静,说话都不能说痛快,也觉得自家哥哥的车没坐满她就跑去赵晨光车上用意太过明显,索性拉着陶梦凡坐上宋翊铭的车。
柳苏和宋翊铭对视一眼,也默默上了车。
两辆车一前一后,起初宋熹微还有心看看窗外的风景,后来直接闭目休息。冬天到处都是枯黄衰败的感觉,实在没有什么美感。车上其他人都知道,不是景不美,只是看的人根本没有心思。
宋熹微的心思都在另一辆车上。
宋熹微承认,她有些失落,甚至有些埋怨邹夏静。但她觉得自己这番心理活动完全没有道理。身边人都觉得赵晨光和她天造地设,但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是其一;其二,她觉得自己实在小肚鸡肠,夏静要的她都该给,只是坐上赵晨光的车,自己怎么能生她的气。
感情容易让人失去理智,她想,当理智一些才是。
一进入度假村的大门,宋熹微就觉得自己恍然走出了寒冬。度假村建在高山上,按理气温当比山下低,可是山上温泉资源丰富,反倒比山脚更暖和。
顾虑到柳苏和陶梦凡更为亲近,她们被安排在了一间房,宋熹微和邹夏静住一间房。
一进房间,宋熹微就把自己砸在床上。在车上她睡着了,可别扭的睡姿让她觉得醒来浑身都不得劲儿。
与她相反,邹夏静进到房间就开始收拾行李,不但收拾好了自己的,还把宋熹微的东西也好好归整了一遍。
也不知睡了多久,邹夏静的声音从耳边传来:“熹微,起来了。晨光说要吃午饭了。”
迷糊中,宋熹微起了身,看到邹夏静把一切整理得井井有条,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快速梳洗一番就和她往餐厅跑去。
这本是她期待许久的出行,可是真正大家都聚齐了,她又觉得,这气氛,有些说不上来的奇怪。
“嘿!翊铭!”不远处走来一行人,为首的是陈俊,他高声叫着宋翊铭的名字,轻松吸引了一桌人的注意力。
“我们刚到度假村就听说你们也在,这是组队度假呢?宋家妹妹,一段时间不见又好看了。”
这是陈俊惯有的说话方式,虽接触不多,但宋熹微早已习惯,毫不拘泥地回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李畅也在其中,见到他,赵晨光下意识看向邹夏静,不出意外地发现邹夏静的表情有些僵硬。
李畅看到赵晨光,他满是挑衅地勾了勾嘴角。和赵家的项目已经到了收尾阶段,资金早就到位,他没必要再顾忌赵晨光。大丈夫能屈能伸,他历来都是这么实践的。
就这样,六人行,变成了多人行。原本奇怪的气氛因为陈俊一行人的到来冲淡许多,唯一不和谐的因素只有李畅,不过这都是针对邹夏静和赵晨光而言。
下午众人决定去马场,高山有一大块草甸,被圈出来养了许多良驹。在他们这个圈子里,马术是从小的必修课,不仅可以训练仪态,也助于提升气质。
很久没有骑马的宋熹微一上马背,就扬鞭奔腾。一头长发随风散去,说不出的率性。怕她跑得太快,宋翊铭赶忙追上去,其他人也不甘示弱,有节奏的马蹄声在马场里回荡。
全场唯一不会骑马的就是邹夏静,从她小时候开始,李梅媛就尽量按照富家小姐来培养她,弹琴、舞蹈、绘画、礼仪。连她自己也觉得,她的骨子里已经带着名媛血统了,可练习骑术的成本太高,她并未接触过,和宋熹微一比,高下立现,这令她很不甘心。
殊不知,她的表情尽数落在了李畅眼里。他一直落在后面,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得不到的都极具诱惑,他现在又对邹夏静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李畅离邹夏静很近,声音透着一股邪气:“上次让你考虑的事情,考虑得怎么样了?”
邹夏静转身欲走,但很快被李畅拦住。
“看来,你真的打算要抢宋家妹妹的人?当个三儿?”
李畅一字一句,落在邹夏静耳中十分刺耳。
“关你屁事。”她冷冷地回道。
“有意思。我以为像你这种出身的人,最该有的就是自知之明,没想到你居然这么不自量力。”
邹夏静握紧拳头,冷笑着看向李畅:“我这种出身的人,得不到的抢都会抢到手,你不正是看中了这点吗?”
李畅拍手大笑:“有意思。不扮柔弱兔子,终于露出爪子了。你不怕,我立刻拆穿你?”
“你会吗?”邹夏静讽刺地笑道。
“嘘……”李畅把手指抵在自己嘴边,“太聪明可不好。还有,别忘了我们说好的事情。”
“嗬,李公子这算请求,还是命令?”
这语气让李畅很不爽,他死死掐着邹夏静的脸,强迫她看向自己,冷冷开口:“是你自己找上我的,爷既能给你搭桥,也可以让你掉进河里。”
挣脱不开,邹夏静反倒冷静下来,她睨着李畅,一字一句地说:“如果李公子现在这样被别人看到,是不是就叫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狠狠放开邹夏静,李畅顾自走开。揉着自己被掐红的脸,邹夏静望着远处的天际,冷笑。她发誓,这所有因宋熹微所受的委屈,她一定加倍奉还。
骑马是一件很痛快的事情,同时也很耗费精力。在马场痛痛快快地策马扬鞭之后,宋熹微已精疲力竭。
宋翊铭一行还打算进行下一个议程,宋熹微摆摆手,示意自己决定先回去休息。赵晨光有些不放心,想跟上去,但还是忍住了,他已经决定要克制自己,没必要做出这些令人误会的举动。
宋熹微是被低低的啜泣声吵醒的,她看了看窗外,正是暮色四合的时候,房中有些暗,隐隐地见角落里有人影。
“夏静?”她不确定地开口,然后打开了灯。
灯一开,邹夏静的眼泪无处遁形,似乎是没忍住,她抱着宋熹微哭得更加厉害。
轻拍着邹夏静的背,宋熹微问:“怎么了?”
“熹微,妈妈说她失业了,供不起我读柳川大学了,怎么办?我那么努力考上的学校……”
李梅媛?宋熹微陷入短暂的沉默。和夏静相处的时间久了,心中想的只有怎么补偿这个唯一的血亲,她差一点儿忘记了,夏静的母亲是李梅媛。
失业而已,在偌大的宋氏找一个岗位不是难事,可是为李梅媛找一份工作,应该吗?
“熹微,对不起。我不应该哭的,我只是太想读大学了。对不起对不起,你就当什么都没听见。”邹夏静一说话,眼泪就不停地涌出来。
好吧,应该的。宋熹微这么对自己说。她不能眼看着邹夏静读不了书,更不可能拿着钱送到李梅媛手上。
宋熹微其实不恨李梅媛,给她一份工作,让夏静起码不用为生活苦恼,天上的叔叔应该会放心很多,她的罪恶也能少些。
宋熹微拨通了父亲的电话,第一次开口向家里索求,她不大适应,屏着呼吸,一句话说得小心翼翼,尽管她知道,不论她要什么,父亲都会允她。果真,电话那头的宋怀唐完全没有思考,当即应下,让李梅媛找时间去公司办理入职手续。
电话打完,宋熹微朝邹夏静一笑,邹夏静开心地给了她一个拥抱,嘴上不停地道谢。
宋熹微不知道的是,拥抱着她的邹夏静,嘴角流露出多么诡异的笑意。邹夏静看着窗外已经全黑的天空,心道:宋熹微,天黑了,魔法要消失了,该从云端坠落了。
出游的第二天,行程已经不能按计划进行,因为邹夏静丢了。
一行人本计划下午去露营地野炊,分工明确,可汤在锅里沸腾了三遍,众人还是没等到她回来。
“夏静之前只是说四处走走,怎么还不回来?不会遇到什么事情了吧?”宋熹微看着天空的云越聚越多,担心地说道。
“去找吧。分工一下,两个人一组。晨光,你带熹微她们在这边等。”宋翊铭做出安排。
“我和你们一起去。”
赵晨光的表情少见的严肃,口气不容置疑。宋熹微看着这样的赵晨光,心没来由地一慌,他很紧张夏静?
他们之间不会真的像梦凡说的那样吧?不,不会的。虽这样想着,她还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慌,一心只想着先赵晨光一步找到夏静,她朝众人开口:“我也去,苏苏姐和大凡留着。别再讨论了,找人要紧。”
语毕,不等众人反对,她就往山林里走去,宋翊铭不放心,忙跟在后面。赵晨光一言不发,看着宋熹微的背影,从另一条路开始寻找。
新开发的度假村,尚未完全对外开放,临近年末,更是少有游客。山林中安静得有些可怕,宋熹微走在宋翊铭前面,一言不发。
宋翊铭知道妹妹此时心情低落,连他都看出来赵晨光紧张那个女孩儿,更别说时时把目光放在赵晨光身上的宋熹微了。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安慰,他只好陪她一起沉默。
脚步踩在枯黄的枝叶上,不时发出咯吱声响。灰色的云密密地布满天空,压得人喘不过气。
邹夏静并未跑远,找到她时,她正坐在一处小溪流边,摁着扭伤的脚腕,神情痛苦。
众人长舒一口气,看着邹夏静是女生又受了伤,原先有的少许怨气也都吞回了肚子里。陈俊带人正要上前扶起邹夏静,赵晨光已经抢先一步,把人背起。
这一举动让周围的人都安静了下来,这是什么剧情?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两两无话。
晚一些到达溪边的宋熹微和宋翊铭,正好看到这一幕。在宋熹微那个角度看来,赵晨光表情柔和,一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而邹夏静的脑袋乖巧地靠在他的背上,眼中是感动是深情,是自己最最熟悉的爱慕。
赵晨光的背,应是宽阔而温暖的吧,邹夏静那满足而幸福的表情,比漫天霞光还要夺目。
“难怪上次我想追夏静,晨光不惜用撤资威胁我放弃,原来和宋家妹妹的绯闻只是幌子,真爱是那个名不见经传的灰姑娘。”
李畅拍着身边的哥们儿,一脸恍然大悟的神情,似乎丝毫不知道宋熹微就在附近。他那状似无意的声音从林子的缝隙钻进宋熹微的耳中,明明是平和的话语,却一下一下砸得耳膜发疼。
赵晨光对自己的好,是无时无刻的体贴,各种场合的陪伴,是哥哥对妹妹的保护。赵晨光对邹夏静的好,却是每次危难时的伸手,狼狈时的照顾,时时地担忧,这才是爱情该有的样子,它不是你光鲜亮丽时的锦上添花,而是你受苦受难时的不离不弃。
原来是这样。
看在自己的分上连自己的好友都周全照顾。
这种自欺欺人的结果,还真是,让人难以接受啊。
陶梦凡说的是对的,赵晨光从此再不能是她的良人,他被拐走了。
一语成谶。
她连喜欢都还不曾说出口,就彻底丧失了说喜欢的资格。
“小微,别想太多,可能不是你想的那样。”宋翊铭扶住她的肩膀,安慰着她。
眼神和表情是不会说谎的,赵晨光在乎邹夏静,邹夏静喜欢赵晨光,她都看得出来。
她努力保持着脸上的浅笑,说:“哥,我想回家。昨天骑马有点儿累,想休息。”
“好,叫上苏苏,我送你回去。”
“不,我回去,你们留下。”她说。
她一再坚持,宋翊铭只好依她。
失恋这种事情,只有自己慢慢消化,他的成全,就是给她一个远离是非的环境。
返回营地,众人看到只身回来的宋翊铭,纷纷追问宋熹微去了哪里。
“熹微的钢琴启蒙老师突然回国,家里叫她回去了。”
宋翊铭朝众人微笑解释,笑容下藏满了对妹妹的心疼。
众所周知,宋熹微钢琴弹得很好,恩师回国的确比野营重要得多,这个理由很有说服力。可柳苏和陶梦凡知道,宋熹微根本就没有什么启蒙老师。宋熹微突然离开的原因,她们在看到赵晨光背邹夏静回来时,就已经猜到了。
陶梦凡大脑嗡嗡作响,很想冲上去问问邹夏静,究竟几个意思。
她最终忍住了,因为她深知,这么做的后果只会让宋熹微陷入更加狼狈的境地。
不过这些,坐在回家车上的宋熹微都无从得知,她也不想知道。看到赵晨光背着邹夏静的时候,她就手足无措了。她从来没有想过,会有那么一天,赵晨光喜欢上了别的女生,她更没想过赵晨光会喜欢上邹夏静。
她以为默默喜欢着赵晨光,总有一天他会自己发现她的情感,如果那个时候他也喜欢她,那就是属于他们的对的时间。
而现在,她想,她等不到了。
赵晨光是值得托付的男生,夏静一定会很幸福,她所做的一切补偿和迁就,不都是为了让夏静幸福吗?可是为什么,她的心会疼呢?
她这样想着,把悄悄滴下的眼泪都藏进了乌黑的秀发中。
似乎没想到出游的宋熹微会提前回来,吴奶奶很意外。看见她满身疲惫的样子,吴奶奶便不再多问,送上驱寒的热汤,放好浴缸的热水,悄悄走下了楼。
“真没出息。”
宋熹微骂着镜子里那个泪流满面的女孩儿。和宋翊铭调皮从树上摔下来的时候,她没哭;偷偷喝酒被宋怀唐罚站的时候,她没哭;打针也不哭,吃药也不哭。只是喜欢的人喜欢上了别人,怎么就哭了呢?
她应该微笑祝福才对,那不是别人,是晨光和夏静啊。一个是她爱的男孩儿,一个是她爱的女孩儿。
这样很好,她不该难过。可眼泪就是止不住,她索性整个人没入水中。水里看不见眼泪,好像这样就能藏起难过。
直到手脚泡得发白起皱,宋熹微才离开浴室。走到书桌前,上面安静地躺着一封信笺。
正是赵晨光随笔写下,不打算寄出,却被助理好心寄出的那封。
信的内容很短,只有寥寥几字:什么是爱情?
什么是爱情?答案他一定已经知道了。宋熹微苦笑,把信仔仔细细地放进木匣子里,上了锁。
她走到阳台,伸手折下离自己最近的一根梧桐树枝,插进水晶瓶中,过了一会儿,又意识到这个举动很可笑,她把树枝扔进垃圾桶里。她不是灰姑娘,也没有父亲带回来的树枝。父母早就把她宠成了公主,只是她没那么幸运,得不到王子的倾慕。王子爱的是灰姑娘,不是假公主。
宋熹微打开手机,唯一的一条通话记录,是属于赵晨光的。她细细数了数,她给赵晨光打过108通电话,他给她打了17通。自成人礼过后,晨光就很少联系她,也少到家里来。
不是毫无征兆,他似乎早就把自己划在了界限之外,刻意回避。这样做是为了不让心爱的女孩儿误会吗?所以杜绝一切容易产生误会的行为。
来电铃声在静谧的房中响起,“晨光”二字在屏幕上欢快地闪烁。那一刻,宋熹微的心里闪过了无数个希望,赵晨光还是关心她的?特地来电问候?他和夏静是不是如哥哥所说,是她想多了!
忐忑地接通电话,她小声地“喂”了一下。
电话那头好一会儿才传来声音,声音不大真切,不过能听出是邹夏静的,她撒娇说:“晨光,给我递个水呗。”
赵晨光的声音也传了过来,依旧是那么温柔,他说:“水有些烫,慢点儿喝。”
看来是误拨,宋熹微握着电话的手有些僵硬,她不想再听,利落地掐断了电话。
这样也挺好的,不需要再抱着那些希望安慰自己了,要尽快摆脱这些情绪,然后笑着祝福。她对自己如是说。
窗外突然下起雨来,雨飘进没关紧的推拉门中,溅湿了窗帘。
在大雨的掩护下,宋熹微终于哭出了声。
比起喜欢的人不喜欢自己,更痛苦的,是连喜欢的资格都没有。她没有埋怨的权利,不能生气,亦无权责怪。比起他们的情投意合顺理成章,她的感情,只不过是一个小女生异想天开的奢望。
她的心里不能再住着赵晨光了,可他已经在心里住了那么久,好像早就变成了心脏的一部分,他走了,心也不全了。
深爱却不能去爱,是失心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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