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奈很沮丧。虽然知道是自己喜欢他在先,但就是……沮丧。开局就落了一手,以后想赢他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搞不好这个坏心肠的家伙还会把这当成笑料向亲朋好友炫耀,说给他的儿子听,儿子的儿子听,子子孙孙听……呃,什么子子孙孙,都哪儿跟哪儿呢。谁要给这个有毒的家伙生孩子!正在做笔记的邵鸽来要彩笔,无意间发现她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忍不住低声问道:“顾奈,你发烧了吗?”“没有啊……”她呆呆说。“没发烧你脸红成这样?”顾奈赶紧捂住自己的脸,夹出一张小鸡嘴:“还,还好吧……?”邵鸽狐疑地看她一会儿,鉴于老师还在上课,想了想,决定暂时放她一马。一等下课,邵鸽就把她带出教室,开始盘问:“你老实说,今天上午你为什么逃课?”老师一进教室发现她不在,就问大家“顾奈没来吗?又生病了?”搞得邵鸽三秒之内编出一个弥天大谎帮她瞒天过海。作为一个所有老师重点关注的对象,她有没有一点身为校花的自觉?就她还逃课?这辈子也别想了。顾奈嗯嗯哈哈,脑子有点不太够用,只好模棱两可地说:“我都跟你说了啊,我在朋友家照顾猫猫……”“然后照顾了一上午?你朋友平时不上班吗?”语气一顿,邵鸽抱胸,“还是,‘朋友’前应该加一个‘男’字?”不是邵鸽神婆,而是这家伙实在太可疑了。消失一上午也就算了,一出现就是一副春心荡漾的模样。别人看不出来也就罢了,但岂能瞒过邵鸽的眼睛?邵鸽一眼就看出那是被爱情滋润过的模样。顾小姐以为自己瞒得了谁?当别人瞎吗?顾奈又激动又无语,将邵鸽板正前后看,蹙眉嘟囔:“也没发现你身上长了雷达啊?”还是这家伙在她身上安装高精尖窃听器?邵鸽微微眯起眼,语气带着明显的戏弄:“所以,我猜对了?”顾奈突然有种“常年肾虚让老张在妻子面前抬不起头”的感觉,低头拿鞋蹭蹭地面,顺水推舟地嘀咕了一声:“嗯。”能帮着一起养猫的,还有工夫陪她一上午的,邵鸽只能想到一个人,问:“你答应韩起云了?!”脱口而出的猜想,让本就疑神疑鬼的心脏主动跳进密封的小火炉,那火炉一起焰,往后只会越烧越旺。顾奈愣了一下。尽管邵鸽有意将脸上的心焦隐藏,但顾奈分明捕捉到了那转瞬即逝的嫉妒。《德州巴黎》里有句台词,说“嫉妒是爱的标记”。那瞬间的神采变幻,忽然就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见她不说话,邵鸽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转而用调侃的语气问道:“不会真的被我猜中了吧?”顾奈摇摇头,神情笃定:“不是他。”不是起云。绝对不是。“你知道的,我对起云没感觉。”尽管起云很好,但,就是不喜欢。不会第一次见面就爬上他的床,也不会听见他的声音就心慌慌,更不会觉得他哪里都好,连坏脾气也让自己春心荡漾。总之,面对起云,就算不讨厌,但也没喜欢到那个份上。顾奈只喜欢纪修一个人。“那你喜欢谁?”邵鸽追问。显然,顾奈的回答违背了她心里的“天经地义”,今天赶巧,她誓要问个究竟。顾奈咬住下唇。承认交了男朋友已经到达心理上限了,她无法透露更多,哪怕这个人是邵鸽。“怎么,不能告诉我吗?”作为同学/室友/闺蜜,邵鸽理所当然地认为她们之间不该有秘密,她有权利知道那个男孩儿的名字。这话一出,顾奈心里有些不高兴,类似于被踩到什么痛处似的。邵鸽的“理所当然”,太理所当然了。于顾奈而言,这是一种“僭越”。“还真不能说啊?”邵鸽扬起嘴角,语气轻浮得像是“那种女人”在街角和客人讨价还价——你不说吗?你真的不说吗?不说我们还能当朋友吗?很微妙,很隐晦地表达自己所需,但又不会惹恼对方。顾奈不是听不出,但还是急忙否认:“也不是。”怕邵鸽追根究底,又弱弱地补充一句:“还没稳定,等稳定下来再告诉你好不好?”乍听像极了讨饶。邵鸽撇撇嘴,收起一切怀疑和好奇,将这场走向强弩之末的对话收尾。“那行吧,等你想好再告诉我也不迟。”恰好上课铃响了,顾奈松了一口气,从没这么感激过上课,连忙扬起笑脸挽住邵鸽,一起回教室。只是,往后相处时,不知不觉就多了小心翼翼。除此之外,一切都很好。隔天与纪修在水果店碰头,发酵了一整晚的饥渴让顾奈忍不住在车上就亲了他。当然,只是飞快地啄了一下。好在没人看见。纪修摸摸脸颊上的口水,一副被玷污了的表情,不客气地伸手问她要赔偿费。都这么“熟”了,谈钱多伤感情?顾奈厚脸皮地伸出手,与他十指相扣。男生修长有力的手,像是捕蝇草那样忽然收缩,反向将她紧扣。顾奈愣了一下,稍后才意识到,自己又被“套路”了。这家伙什么时候缺过钱啊?坐车都买两张票的“重度社交障碍患者”……从一开始他就算计好等她来牵手。嘤,好坏。但,好喜欢~顾奈心情很好,纪修心情也不错。商业街学生多,车辆通行不畅本让他有些烦躁。但也因为如此,他才能在车上看见顾奈同熟人打完招呼后,笑着迈进水果店挑水果。她今天穿了一条白色连衣裙,行走在人群里,犹如一个温柔的光源,朦朦胧胧,好看又不刺眼。尤其低头闻苹果的样子,仿佛置身阳光充沛的意大利观光小镇,光照、水汽、角度,都是电影女主角的标配。纪修被后车滴了一下,才重新往前。慢吞吞地来到她身边,好似追香索迹找一朵刚开的栀子。看她提着一网兜的橙子,亭亭玉立站在窗外冲他笑,他这一天的好心情顿时抵达峰值。车子经过小区门口的减速带时,搭在腿上的橙子从网兜里滑落一个,掉在地垫上。顾奈想去捡,纪修紧了一下她的手,不让。顾奈嗤笑,谁说只有女生黏人的?话说,纪修的心情究竟有多好呢?好到就算私家车位被邻居占了也没皱眉,而是慢悠悠地掏出手机打挪车电话。等电话接通期间,顾奈无聊地剥橙子。橙黄饱满的薄皮香橙在她灵巧手里,缓缓脱衣去皮露出果肉。她剥开一瓣喂到他嘴边,“老板说今天的橙子极好,果然呢。”这种橙果肉紧实,果汁丰沛,拿刀切开吃才方便,她却用手剥。怎么说呢?很有诚意。纪修张嘴吃下。老板诚不欺她,果然香甜多汁,一直甜到四肢百骸去。她自己也尝了一瓣,看着他,发自内心的喜悦。“是吧,是不是很好吃?”纪修轻声应,揪了一张面纸去印她湿润上翘的唇边。占人车位的车主终于肯接电话了,一开腔就是骂骂咧咧:“小区车位多了去,你非得停我的位置?”纪修咽下橙肉,语气淡漠地纠正:“准确地说,是‘我’的车位。”楼上传来开窗声,一个中年胖男探出肥硕上身往楼下看了一眼:“我说老弟,你眼睛不瞎吧?旁边不还有一个老宽敞的空位吗?”纪修看也不看楼上,挑了一下眉,平淡说道:“旁边车位也是我的。”胖中年:“……”三分钟后,胖中年穿着背心裤衩下了楼。纵然隔着窗户,但从他两片不停碰撞的嘴唇不难判断,都是些阻碍建立文明先进社会的牢骚话。不过,等他走到近前,看清眼前又高又大的4x4黑色大G,就识趣地闭上了嘴。行,您豪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