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季凉川负责把一大一小叫醒,闹闹还有点起床气,半睁着眼睛冲他爸嚷嚷:“爸爸讨厌……”季凉川昨晚还未愈合的“伤口”这会儿又裂开了,他一脸无奈地捏捏闹闹的小脸说:“闹闹,你再不起来,妈妈可要生气了。”然后这小家伙立刻就睁开眼睛,张开双臂找季凉川要抱抱。季凉川笑着抱他从小床上起来,哄着他穿衣服鞋子。沈檬这边也收拾完毕才进主卧,一看父子俩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匆匆吃过早饭后就直奔市中心的育幼中心。没想到这育幼中心的建筑面积这么大,一开始沈檬还以为它也就是一个私人开的小单元楼,前面广场的停车场己经停了许多名车,看来都是有身份的人才带孩子来这里培训。离开课还有十几分钟,季凉川拉着闹闹在前面走,沈檬紧跟在后面。那小魔头走路也不好好走,非要跳着过去,旁边路过的几个中年妇女不由得都看向这边,还连连夸奖:“这家孩子长得真好,你看那大眼睛、小高鼻梁的,还那么白。”“是啊,爸妈长得就好,也难怪。”沈檬不好意思地对那些人笑笑,赶紧走过去拉着这个小魔头往前走,按他这个跳法,过去非迟到不可。到了教室以后,家长和孩子大部分都己经到齐了,他们是最后一对,底下齐刷刷的眼睛望向他们。沈檬有点不好意思,谁知那小魔头还觉得特别自豪,在大家的目光下喜滋滋地傻笑。沈檬有点无语,赶紧抱着他找了个角落的位子,拉着季凉川坐下。台上的一名老师明显对他们这家有点不满,立刻说道:“家长和孩子们应该都到齐了,这孩子的事情可不能掐着点来,少听了一点东西都是对孩子的一种不负责任,我希望在座的各位以后能提前一点来教室。”见周围人都在看他们,沈檬当下就有点脸红,再看季凉川和季慕辰这两个姓季的,完全没有一点自觉,正自顾自地低头细语,有的时候脸皮厚也是一种幸福。课是一些很简单的生活小常识,比如每天教育宝宝饭前洗手,吃饭的时候不可以随意走动,宝宝看动画片的时间一天不能超过四个小时之类的,后来就是教宝宝礼貌和道德规范,和平时季凉川教他家小魔头的基本差不多,而且沈檬觉得季凉川讲的比这个老师讲的还要全面一些。有时候为了教育闹闹,他能瞬间举出很多例子,还带着童趣,让闹闹能很快融入他的教育当中,效果自不用说。沈檬正想着,忽然耳边传来一句奶声奶气的不满,顿时,她的冷汗都要下来了!“老师!这些爸爸都教过了!闹闹不想听!”?这小魔头简直要把她给气死!耳边顿时传来家长们的哄笑声,台上那个老师有点尴尬,一眨眼便耐下心来说:“小朋友,也许其他小朋友还不知道呢?”季凉川哭笑不得地扶住闹闹的肩膀,小声说:“闹闹,打断老师讲话是很不礼貌的,安静,好好听。”闹闹咬咬唇,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关键时刻,这小魔头还是很听季凉川的话的。在那之后,闹闹果然一句话都没再说,全程认认真真听讲,这让沈檬欣慰不少。她刚放下心来没十分钟,就见坐在季凉川旁边的、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长得温柔贤惠,气质也比较成熟,一直在小声地跟季凉川低语,她立刻凑过去,伸长耳朵偷听。“你儿子真的属于特别聪明的类型,也就三岁吧,我儿子四岁了,还做不到这种程度,顶多大人说什么他能明白,句子说得也挺利索,但没有自己思考的能力,更不会对外界信息做出自己的判断。”那女人说。“是吗?四岁的话应该是可以和大人做很多互动了,也有自己独立思考的能力了,您的儿子是不是挺内向的?”季凉川耐心地问。“唉,都怪我和我老公平时太忙了,回家后也就是哄他睡觉,很少陪他玩,可能他觉得太孤独了吧。”那女人忧心忡忡地道。沈檬见状,应该两人只是交流一下带孩子的心得,也就没多想。不一会儿旁边就传来一阵低低的笑声,那女人笑得花枝乱颤,脸上还生出些绊红。沈檬都看愣了,立刻一把拉过季凉川的胳膊,笑着看他说:“老公啊,我口渴,你帮我买瓶橙汁回来好不好?”季凉川摸了摸她的头:“行。”转而他很有礼貌地对旁边的女人说了声:“不好意思,我出去一下。”“好的,你去吧。”那女人特别温柔地回了这么一句。见季凉川从后门离开,沈檬立刻坐到那女人旁边。那女人一怔,客气地一笑,她也假惺惺地一笑,没理那女人。等了一会儿,季凉川拎着一瓶橙汁和一罐牛奶回来后,才发现自己的座位貌似被人强行换掉了,尴尬地看了一眼那位女士。那位女士也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他坐下来把牛奶递给小魔头,小魔头听得还挺认真,见他爹给他买牛奶了,立刻“咯咯”一笑:“谢谢爸爸!”这家伙,谁给他吃的他就跟谁亲,他算是看出来了。然后他又把橙汁递给旁边面色有些不悦的女王大人,沈檬瞪了他一眼,接过橙汁喝了起来,也没理他。课间的时候,季凉川在教室里带闹闹,沈檬去上洗手间,才刚进去就听见里面有一个女人的声音:“思檬啊,饿不饿,一会儿让爸爸带咱们去吃好吃的好不好?”声音有点耳熟,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然而在她转过身看到那对母女的瞬间,她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两年多以前的记忆忽然就钻进她的脑海中,那些开心的、愉快的、悲伤的、愤恨的,各种情绪几乎都在她的心间流过一遍,这些复杂的情绪几乎要冲垮她本己平静的一颗心。对面那人也注意到门口有个人愣在那里,于是抬起头,然后她也是一愣,一时间两个人都说不出话来。女人怀里的宝宝正睁大眼睛看着沈檬,那五官,那眼神,太像了,太像她的爸爸了。沈檬的心忽然就像被一条生猛的毒蛇咬了一口,针扎般地疼了一下。陈雅洁先打破沉默,微微一笑:“沈檬姐,好久不见,其实刚才在教室我和……就看见你了,只是没机会打招呼。你最近还好吗?”沈檬知道,他也一定看见她了,她和季凉川是最后一个到的,所以她根本就没注意教室里都坐着些什么人,可早到的人一定都看见她了。一时间,她的心里竟然有些慌乱不安。?“我挺好的,我儿子挺调皮的,你……是女儿啊,我记得红豆跟我说是儿子呢!”沈檬也笑笑。陈雅洁忽然大大咧咧一笑:“是啊,红豆还是我和思檬的救命恩人呢。上次我被人绑架,是红豆救的我们母女俩,后来她还来看过我一次,说当时背着我的时候感觉特别沉,肚子里肯定是个大胖小子,你说她讲话多不科学,哈哈!”沈檬也跟着笑,然后她就笑不出来了,看着小姑娘可爱的小脸,低声问陈雅洁:“她叫杜思檬?”这真是个让人觉得悲伤的名字。陈雅洁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小人儿,表情却很是温柔:“嗯,他起的,他死脑筋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沈檬心里忽然觉得很难受,觉得很对不起陈雅洁,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觉得说什么都像是在伤害她。见她表情凝重,陈雅洁笑笑,说:“沈檬姐,你别想太多了,也别觉得对我愧疚什么,选择他我从来就没有后悔过。我是真心爱他的,也知道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忘了你,我尊重他内心保留一部分属于自己的小世界。其实我已经换来很多我想要的,他现在对我和思檬很好,我相信他对我虽然没有爱情,但已经有浓浓的亲情了,所以你就不要再自责了,好吗?”她心里酸酸的,走过去,连带着小小的思檬一起把她们母女俩抱在怀里。陈雅洁知道她心里难受,拍了拍她的后背:“没事的,我们很好,你和你的爱人、儿子也会很好的。”沈檬湿了眼眶,狠狠地点头。等她的心情平复了一些后,她才问陈雅洁:“他人呢?在教室吗?”陈雅洁摇头:“没,他刚才在教室里看见你的时候就从后门出去了,说在停车场等我们。”“雅洁,我想去见他一面,希望你不要介意。”沈檬忽然道。陈雅洁点点头:“没事,去吧,我带着思檬继续听课去了。”“思檬,跟阿姨说再见。”陈雅洁哄着怀里的小人儿道。小姑娘特别乖巧地说了声“阿姨再见”。沈檬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小脸:“再见,思檬乖。”沈檬怀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找到电梯,直接按了地下一层,看着电梯里跳跃的数字,她觉得自己的心也随着这些数字一起跳跃着,不安与慌乱交织在心间,让她的脚步都有些紊乱。偌大的停车场,她环顾四周,搜寻着记忆里属于他的车子。她记得他们交往的那段时间,他为了每天接送她,用自己大部分的积蓄买了一辆高档车,只为了配得上她,只为了让她方便出入。也许因为连接着他们之间的回忆,就算他现在比过去更有钱了,也不会换车,她就这样固执地搜寻那辆车的影子。找了一会儿,她果然看到了一个影子很像的,走近一看,车子、牌照,包括车子里放的香薰都没有换。果然,这人真的是一根筋,认定的东西就是一辈子。只是车里没有人,她往四周看了看,只见一根柱子后烟雾袅袅。忽然她就屏住了全部的呼吸,声音几乎是从嗓子的最深处艰难地滑出来:“小肚子,是你吗?”她明显感觉那阵烟雾猛地一震,柱子后的人把手里的烟猛地扔在地上,撒腿就跑。沈檬看到那个熟悉的背影心念一动,追过去喊他:“小肚子!”他跑得太快了,沈檬穿着高跟鞋,根本追不上,一下子就威了脚。她倒在地上,发出一声惊呼。那背影忽然就僵住了,他犹豫了一下,微微侧过脸来,想看却不敢看,声音低沉而沙哑:“你怎么样?”多少年了,他还是这么关心她。沈檬的脚扭得不轻,她试着站起来,可受伤的脚使不上力气,只能看着对面的杜晓航说:“你别跑,我就想见见你,没别的意思。”杜晓航痛苦地扭过头去,却没敢再走远,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我答应过你,这辈子都不跟你见面……我已经伤害过你了,至少,我不想再失信于你。”一句话,让她心酸不已。“我去打电话给你叫辆救护车。”杜晓航说着掏出手机。“不用了,我没事。”沈檬阻止住他,又问,“你这几年过得还好吗?”杜晓航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回答:“挺好的。”“为什么非要叫思檬?何必呢?”沈檬低着头,声音沉沉的。那边一阵沉默。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当年那个阳光开朗的大男孩会变成今天沉默寡言、喜欢抽烟的男人,也许都是因为她。“你的脚扭得严重吗?真的不用帮你叫救护车吗?”杜晓航依旧背对着她,问道。看着他高大却清瘦的背影,她摇摇头,咬了咬牙想要自己站起来,刚要把重心转移到另一只脚上,胳膊忽然被人扶住,另一个冷漠的声音响起:“不用你操心,我带她去医院。”两个人都是一怔,是季凉川。她抬头看他,他眼里没有任何温度,直直地盯着前面的一个背影,语气凉凉的。杜晓航不再说话,只沉默地站在那里。旁边的闹闹才这么小就已经会察言观色了,看自己爸妈的脸色都不太好就不敢说话,拉着季凉川的另一只手,严肃地站在原地不动。季凉川把沈檬扶起来,一直走到自己车边,开门扶她坐进去。车子发动,一阵刺耳的声音回旋在空荡的停车场里。车子经过杜晓航的时候,沈檬扒着窗口一个劲地往外看他,只匆匆一眼,她的心已经千疮百孔。他瘦了,留了胡子,头发倒是剪得短短的,可精神一点也不好。为什么是那样的表情,好像他也陷入回忆之中,无法走出来?一直到了医院,季凉川都没跟她说一句话,闹闹更是不敢说话。在医院开了一大堆外敷的药后,季凉川便带他们去吃饭。餐桌上,他对沈檬一直很照顾,边给她夹菜,边嘱咐她不能乱吃什么,还抽空哄闹闹玩,可她从他的眼里依旧看不到丝毫温暖。她知道他生气了,他在努力调节自己的情绪。晚上,把闹闹哄睡之后,沈檬去书房找季凉川。他正在敲打笔记本电脑,神情很专注。她走过去,把热好的牛奶放在他的桌子上说:“把牛奶喝了吧,别工作太晚,我先睡了。”季凉川没看她,淡淡地应了声:“好。”然后,她走回房间,索性爬上床睡了过去。第二天,她走路仍一瘸一拐的,可姜一菲的案子她又不想再拖延。这脑袋上的伤刚好,脚又扭伤了,她最近真是该小心点了。临走前,季凉川接过她的包,干脆地说:“我送你吧,你脚有伤,开车不安全。”沈檬心里暖暖的,乖巧地点了点头。一路上,他都没跟她讲话,把她送到翔日里面才走。她心里也是堵得慌,她不是不想跟他解释,她讨厌他们之间的这种气氛,可解释又有什么用?杜晓航永远都是他们俩之间的心结,干脆就让时间去淡化吧。过了几天,姜一菲的案子在法院进行调解,沈檬带着脚伤,一瘸一拐地上了法庭。这还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她难免觉得有些失态。可事不宜迟,她并不了解池骋的底细,他很有可能会被周秉颜收买,在法庭上颠倒是非黑白,捏造一些虚无的证据,到时候让她百口莫辩,这样可就便宜那周秉颜了。两边都坐下之后,沈檬看那法官的表情,很明显,他不太重视庭前调解,一副把事情全交给沈檬和池骋的样子。那边的周秉颜一脸严肃,神情淡淡的,一直看着别处也不愿多看一眼姜一菲。姜一菲看着他那种冷漠的眼神,还是心痛地开了口:“周秉颜,我问你,你是不是不喜欢可可?是你一直想要儿子,所以才冷落我们母女俩的,对吗?”池骋立刻把目光投向周秉颜,用眼神提醒他谨言慎行。周秉颜来之前被池骋训练过,说话不敢太随意,只是语气平静地解释说:“没有,我只是工作忙。”“就算工作再忙,也不至于一个星期才回家两三次吧?你见了可可根本就不哄她玩,对我更是爱答不理的,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话一出口,周秉颜忽然皱紧眉头,瞪大眼睛看向她:“你说什么?”池骋立刻接话:“姜女士,还请您不要对我的当事人做出没有证据的猜测,我们可以告你诽谤的。”姜一菲忽然一愣,指着池骋的鼻子说:“我诽谤?你没结过婚,又不是女人,怎么能体会我的不安?你是不是收了周秉颜很多钱?”沈檬立刻使劲拉了拉姜一菲的袖子,小声地提醒她:“姜女士,你冷静点,你这种态度在法庭上很容易引起法官的不满,而且这种话可不能乱说!”姜一菲本不是那么没素质的泼妇,她是被周秉颜气糊涂了才一时间忘了分寸。她渐渐冷静下来:“沈律师,我不接受调解,我一定要跟这个人离婚。”到最后,庭前调解失败,姜一菲铁了心要打离婚官司让周秉颜净身出户。最后他们又是闹得不欢而散,沈檬无奈,只好开始备战开庭一审。从法院出来后,姜一菲情绪低落地跟她说了两句便走了。沈檬正在门口等车,就见季凉川发了条短信给她,内容简单:等我接你。她心里是很感动的,他明明心里有气,却还是在她脚有伤的时候舍不得让她一个人上下班。她抿抿唇,觉得有必要跟他道个歉,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还是沟通。正想着,旁边一辆车子慢慢靠停,里面一个人探出头来。池骋嬉皮笑脸地看着她说:“嘿!我送你啊?”沈檬瞪了他一眼,下意识地,她己经把池骋划为周秉颜那一号人物了,所以她对他原来的那点崇拜感也荡然无存。她理都没理,扭头就要换个地方等老公。池骋见她好像不太高兴,立刻下车挡在她的面前:“哎,你不能把我跟周秉颜看成一种人啊,我是他的律师,当然要帮他说话了。姜一菲不能理解我明白,你同为律师,不能也不理解我啊!”沈檬冷眼看他,冷哼着问他:“那我问你,周秉颜是不是有外遇了?”池骋坚决否认:“没有。”“你怎么知道他没有?”沈檬懒得理他。见他说不出个理由,沈檬正跟他对峙时,季凉川的电话打了过来。她接起来一听,那边显得有些焦虑:“檬檬,我这边临时有一个美国那边的主治医师的视频电话,就派司机过去接你了,你现在在哪儿?”沈檬一听是关于季源康在那边治疗情况的视频电话,立刻对他说:“不用了,正好我朋友在这边,他有车,能送我。”季凉川那边也没再推托:“那好吧,到家了告诉我一声。”见他情绪焦急,她也不敢再耽误他,匆匆说了两句便挂了电话,转头对池骋说:“送我。”池骋忽然“扑哧”一笑:“你怎么还是一副大小姐脾气啊?算我倒霉,上车吧。”沈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对池骋竟然一点也客气不起来。按理说,读大学的时候两个人因为选修课不一样,公共课也都是天南地北地各自坐在一边,所以根本算不上熟悉。可这几次见面,她却总能毫无顾虑地跟他这样不客气,就好像认识了很久一样,也许是这个人天生带着一股亲近人的感觉吧。那边池骋开着车子,忽然说:“对了,我们一起去吃顿饭吧,旁边有家不错的牛脯粉店,你吃过吗?”沈檬摇头:“没有,正好我也饿了,你请客。”“好好好,我真服了你。”两个人找到那家牛腩粉店后,进去要了两碗招牌牛腩粉。沈檬只是觉得肚子饿,却没什么胃口,谁知那一大碗牛腩粉一端上来,香味催得她立刻有了食欲,二话不说,拿起筷子就吃,毫无形象,把对面的池骋都给看愣了:“你这么饿啊?”“太香了,好吃,以后再推荐一些不错的店啊。”沈檬也不跟他客气,不一会儿还要了一杯饮料。池骋也不生气,反而笑了笑:“真好养活,一碗粉都吃那么香。”沈檬抬眼瞪他,他忽然一怔,像想起什么大事似的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她说:“你快给我拍张照片,拍好看点,一会儿再吃。”沈檬疑惑着接过手机来对准他:“干什么?你一个大男人还拍照?再说,你不会自拍啊?”“我每次自拍都特别不自然,还不如别人给我拍呢,给我拍帅点啊!”池骋一边摆姿势一边说。沈檬让他摆正几个角度,拍了几张照片后把手机递给他。池骋接过来一看,还挺满意,直夸她会选角度,拍出来的照片比他自拍的好看多了。“你要干什么啊?”“登录相亲网站用啊!不然还能干什么?”池骋坦白道。沈檬忍不住眯眼一笑,嘴角还沾着点酱,看着他说:“可别见到漂亮姑娘就瞎聊啊!要是被骗了,可就丢我们律师的脸了。”池骋被她那个眼神看得有点不好意思,立刻转移视线,低声嘀咕?:“兔子不吃窝边草,兔子不吃窝边草,兔子不吃窝边草……”沈檬不解地看他:“你念叨什么呢?快吃啊!”?池骋“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闷头吃粉。直到把沈檬送到家,池骋才说:“你这一瘸一拐的,能上庭跟我对战吗?”沈檬白了他一眼:“咱们是用嘴皮子打架,又不是用脚,就停在这里吧,我自己能上去。”“你确定不用人扶?”池骋问她。她摆摆手,明显嫌他啰唆。“哎,对了,那件事你考虑考虑,实在不行,咱们六四分成,你出四我出六,怎么样?”池骋又问她。她站在门口思考了一会儿:“我再考虑考虑,你回去吧,咱们法庭上见。”瞧这句话说的,一下子就把他打成了她的敌人。他坐在车里无奈一笑,看着她进去了才驱车离开。沈檬进门后,闹闹正让秀云带着画画呢,一见她就立刻扔了画笔,活蹦乱跳地扑进她怀里跟她腻乎。沈檬亲亲他的脸,问他:“闹闹,今天乖不乖?”“嗯!”小家伙点头又道,“爸爸不让我惹秀云阿姨不高兴。”说到季凉川,沈檬倒是没看见他,忙问秀云:“他还没回家?”秀云点点头说:“少爷打电话来说会晚点回来。”沈檬点点头,可能是视频会议很紧急,开的时间比较长。前些日子季源康的病原本渐渐稳定了下来,可在住院观察期间又突然复发了,现在他正在接受紧急治疗。想到这儿,她叹了口气,拉着闹闹上楼,陪他玩了一会儿积木,见他困了又给他洗了澡,哄他睡觉。等忙完己经快十点了,季凉川还没回来。她本想给他打个电话问问,可又怕打扰到他,干脆去书房整理了一下他平时用的东西,再打扫了他办公的区域。之后她坐在那边看自己的公文,等了好一会儿才听见屋外门响。她一个激灵,立刻站起来,走出去迎他。只见季凉川风尘仆仆地进了门,面容疲倦。沈檬走过去接过他的公文包,本想就杜晓航的事情跟他解释一下的,却见他表情淡淡,明显心情不好,她只能先问视频会议的事情:“情况怎么样?”季凉川皱了一下眉:“那边的几个医生正在研讨,问我的意见,说有必要的话要进行心脏移植手术。”沈檬一听,立刻呆住了:“已经这么严重了吗?”季凉川没再说什么,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换好鞋进了客厅。“吃饭了吗?”她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问。他一边径直走进浴室一边说:“不吃了,没胃口,我先洗澡。”她凑过去把毛巾递给他,又把浴衣放在门口的换洗篮里。季凉川脱了一半的衣服,忽然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终是微微一笑:“怎么今天跟只小猫一样,那么乖?”沈檬咬了咬下唇,觉得不该让他在他父亲病危的时候还要照顾自己那点琐碎的小事,犹豫了一下还是转移话题说?“你别不吃饭,你胃不好,上次又住院,你再闹什么毛病,我可真不理你了。”季凉川脱了一半衬衣,胸口还大敞着就凑过去把她拉进怀里。沈檬能感受到他温暖的胸膛传来的热度,一下子就觉得安心无比。他摸着她的头,跟她说话的语气就像平常哄闹闹那样?“好好好,那你帮我下碗面,我乖乖地吃完,不许麻烦秀云啊。”沈檬在他怀里甜甜一笑:“嗯,那你去洗吧,我去煮面。”离了他的怀抱,她觉得心里空空的,拉着他的双手,抬头娇羞地看他?:“今天还那个吗?”季凉川点了一下她的鼻子,轻浅一笑?“今天放过我吧,改天补给你,我有点累了。”她有点失望,不过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沈檬在厨房给季凉川做了一碗番茄鸡蛋面,怕他营养不够,就多放了两个蛋进去。季凉川倒从来不挑食,虽然是季家大少爷出身,但一般都是给他做什么他就吃什么。季凉川洗好澡后,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到餐桌旁吃面。沈檬坐在他对面,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吃,他被看得有点不好意思:“怎么了?”“没事,就喜欢看你。”沈檬的眼神浓浓的。他一笑,继续吃起来。等他吃完,她又忙起身把碗给洗了,然后再去浴室洗澡。她洗完澡后,本以为季凉川早就睡了,可进卧室后才发现他还在等她。季凉川拍拍被子说:“来,过来。”她一愣,不是今天累了吗?这家伙难道又来劲了?谁知她刚一过去,就被季凉川拉过去把脚放平,然后他开始不动声色地揉她被扭到的部位。她低着头,看着他白哲的手指灵活地动着,心里涌出一片浓浓的暖意。揉了一会儿后,他抬头问她:“比昨天感觉怎么样?好点了吗?”沈檬点头:“有您这位按摩大师,怎么敢不好啊?明天还得给我揉揉!”季凉川伸出大手拍了拍她的侧脸,宠溺地笑着:“好的,老婆大人。”能看得出他的心情好一些了,沈檬忽然扑进他的怀里,有点撒娇地说:“对不起,我不该丢下你跟闹闹去看他……我一时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季凉川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她柔软的头发,忽地一声叹息:“去年,他来找过我一次,可我没敢告诉你。”沈檬立刻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从他怀里起身,用眼神询问他。季凉川怕她误会,连忙说:“是他不让我告诉你的。他承诺过不再见你,所以不想让你知道他还惦记着你。其实他也没说什么,就问了问你的近况,然后就走了。”“你们俩动手了吗?”沈檬忽然心急如焚地道。季凉川无奈地拧了她的鼻子一下:“你老公是那种人吗?我是文明人,只讲道理不动手的好吗?再说了,打人也不需要我亲自动手啊,我可以找人。”沈檬知道他又开始不正经了,连忙反过去拧了他的鼻子一下,气呼呼地说:“行啊你,季凉川,瞒得够深啊?是不是这几年还有众多我的追求者都被你给拦下来了?”谁知那人忽然深沉地抿了一下唇,这表情,明显是被她说中了!这只老狐狸!“若是还有给你制造麻烦的,随时通知我,我可以让他们一天之内就消失在你的视线里。”季凉川皮笑肉不笑地道。这话说得她后背一凉?“你是要把人家弄死吗?你怎么这么阴暗啊?你给我阳光点,正能量多点,你还有儿子要教育呢!听见没?”季凉川举双手投降?“不可能,我可是有素质的人,从不打打杀杀的,相信我。”呵呵,她信了,指不定她那些从不知道的追求者都被他在背地里做过啥呢,她都懒得想了。正穷逗着,季凉川表情忽然一沉,拉着她的手,声调沉稳:“那天,他来办公室找我,我本来以为自己能克制住……”沈檬立刻慌了:“你果然把人家打了是不是?!”季凉川立刻按住她:“不是,我们没动手,我说我本来以为我能释怀他对你、对我做过的那些事情,可看他问起你时那种深情的眼神,老实说,我觉得很恐惧,我怕有一天他会利用你的同情心再把你从我身边抢走。所以,我对这个人很避讳,所以有的时候关于他的事情,我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调节自己的情绪。檬檬,我希望你能多少理解我一点,我不是个圣人,我也会有脆弱的一面、害怕失去的东西、难以控制的情绪和不理智的思维。”他要面子、自尊心强,沈檬再了解不过,如今他在她面前那么坦诚地倾诉着他那些脆弱的地方、狭隘的心思,她是真心感动得不行,立刻握紧他的大手点头:“我明白,我跟他毕竟从那么小就认识,虽然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情,但你说要你完全忘记一个从小就跟你一起长大的人,有时候真的挺难的。我理解你,请你也理解我,我们慢慢磨合吧,反正我们还有的是时间,对吧?”季凉川看着她好看的眉眼,温柔一笑:“好了,这件事情我们就不提了,我得跟你通报一声,我准备明天去办公室订最快去美国的机票,可以吗?”她的心忽然就下沉了一点,虽然她早有心理准备他要离开,但没想到会这么快。她不敢在他面前表现出不高兴的样子,很干脆地说:“行,这次不用我陪着你吗?”季凉川摇摇头:“闹闹渐渐懂事了,两个人都不在他身边,他会感觉不安的,而且他今年暑假就要进幼儿园了,你在这边跟老师多联络着点。”听到这里,沈檬再也沉不住气了,她的眼睛忽然就红了:“你要去多久?现在才五月份,闹闹进幼儿园也是九月份的事情了,难道你在那之前都回不来吗?你不是答应我八月份陪我参加红豆的婚礼吗?红豆和叶念瑾是闹闹的干爹干妈啊,你怎么可以不去呢?”沈檬知道这些都是次要的,重要的是,她不想跟他分开这么久。季凉川偶尔去外地出差,经常两个星期不回来,那种程度她就己经很难承受了,更何况这回还是好几个月。季凉川一脸心疼地看着她,揉了揉她的眼角:“不会的,我既然答应你陪你参加红豆的婚礼就一定不会爽约,我只是不知道美国那边的具体情况,很有可能在配型上会花很长时间,也可能找到匹配的心脏,做完移植手术就能立刻回来,檬檬……他是我爸爸。”听到这里,她不敢再闹了,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两个人睡下后,沈檬一直搂着他,贪婪地闻着他身上的香气,就好像这一夜过后,他们就再也不会相见了一般。过了几天,姜一菲和周秉颜的离婚诉讼案正式开庭了,沈檬脚伤倒是完全好了,穿上一身职业女性套装,带好提前准备好的材料,和姜一菲一起进入审判庭。那边作为被告方的周秉颜一身黑色西装,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旁边坐着辩护律师池骋。池骋见了她,微笑着点了一下头表示礼貌,她也点了点头,然后池骋便收回视线,专心而小声地跟周秉颜聊着什么,看样子很有职业素养。她在心里倒是佩服起来,这池骋私底下跟她那么随便,没想到工作的时候却是这么严谨认真。开庭后没多久,双方就打得火热起来,沈檬完全融入姜一菲的角色里帮她辩护,口齿伶俐,言辞犀利:“尊敬的审判长,我当事人和被告周秉颜在结婚三年零五个月后产下爱女可可,可身为亲生父亲的被告周秉颜却在可可出生的那一天并未到医院陪着我的当事人姜一菲女士生产,这是对我当事人一种极大的冷落,也未尽到身为人父的责任。所以我们有理由认为,被告周秉颜在孕检得知我当事人怀的是女儿之后,由于重男轻女的旧观念,对我的当事人造成了家庭冷暴力。”对面的池骋也不甘示弱,立刻捕捉到关键点回击?“如控方律师所述,所谓父母的责任应该是指赡养、教育等一系列对于子女健康成长有益的帮助,这份资料是当时姜一菲女士生产的医院所提供的资料,上面明确地显示了一张支付账单,支付的银行卡号经过核实,的确属于我当事人周秉颜所拥有。也就是说,我当事人在经济上承担了所有他妻子女儿的费用,至于为何当天我当事人没有到场陪伴姜一菲女士生产,是由于当天我当事人接下了一笔巨额的工程项目,项目的签约时间和具体项目内容我们也有充分的资料来证实,而且据我所知,控方姜一菲女士在结婚后就把工作给辞了,成为全职太太,所以所有的经济来源都是依靠我的当事人,而我当事人在工作上忙不开也是情有可原的,我认为这在理论上构不成家庭冷暴力。”?池骋语毕,沈檬一愣,没想到池骋的水平可以到达这种地步,当下就有点蒙了。台上法官大人等着听她的陈词,她这才整理了一下,又继续说:“审判长,这份笔录是我当事人以及被告周秉颜家的保姆的一份证词,请您听一下。”法务人员过来把她的小型录音机收走后便开始公开播放,里面一个声音响起:“周先生回家后一般都直接进书房办公,也不怎么跟姜小姐讲话,偶尔看几眼可可,剩下的时间就自己一个人关在书房里,吃饭都是我端进书房给他,他从来不出来吃……”听完这段之后,周秉颜的脸色有些不好,他不耐烦地看了一眼沈檬,明显是觉得她对他家的事情管得太多。?沈檬看了他一眼,有些嘲讽地继续说:“据姜女士本人说,自从可可出生以后,被告周秉颜先生几乎从来没有和我当事人同过房,这己经构成了严重的性冷暴力……”“够了!你有病吧?这是我们夫妻俩的事,你瞎调查什么啊?”周秉颜忽然暴怒,站起来指责她。这件事明显戳中了周秉颜的肋骨,法官立刻要求周秉颜肃静,池骋一个劲儿地把周秉颜拉下去重新坐好。沈檬忽然觉得有点奇怪,按理说,这种事情在法庭上属于很正常的言论,周秉颜这种有自己的公司,天天和商务、法律、社交打交道的男人应该不至于失去理智才对。难不成,让周秉颜愤怒的不是她调查他们的隐私,而是跟他们俩之间的闺房之事有关?她脑子转了半天都没想明白,就听那边冷静下来后,池骋又接话说:“审判长,我想呈几组照片上去,请问可不可以?”见审判长点头,于是他把资料交给法务人员。一番操作之后,正前方的幕布上便出现了几张照片。沈檬见姜一菲刚看到第一张照片立刻就白了脸色,然后猛地扭头去看周秉颜。周秉颜此刻也正盯着她,那眼神中透着一股笃定和质问,明显不满的情绪已经要宣泄出来。那几张照片是姜一菲和一个青年男子在咖啡馆面对面有说有笑的照片,那男人论长相和气质,一点也不亚于周秉颜,甚至能让人第一眼就对他产生好感。沈檬忽然就愣住了,如果是姜一菲先婚内出轨,成为过错方的话,那么她之前所做的所有努力就都白费了,很有可能这场官司就必输无疑。这个池骋,没想到还真有两下子。想到这里,她立刻提出异议:“审判长,从照片上来看,姜一菲女士并不知道有人在拍这些照片,也就是说这些照片都是偷拍的,我怀疑对方辩护律师的取证手段不当。”池骋立刻回击:“审判长,这些照片并不是我或者我教唆他人拍下的,而是作为丈夫的我的当事人周秉颜先生因为过于关爱自己的妻子姜一菲女士,所以才找的私家侦探来跟踪,并要求私家侦探随时报告姜一菲女士情况的时候拍下的。据我所知,在周先生和姜女士感情破裂之前,因为周先生公司的生意一直很好,有很多同台竞争的公司都被迫放弃了几个利润颇大的项目,所以那阵子周先生曾在他的电子邮箱里收到过恐吓信,例如‘立刻撤出你在某某公司的投资股,不然就对你家人不客气’、‘放弃和某某公司同台竞标的机会,不然就让你等着收尸’等等。这份资料是周先生收到的那几封恐吓信的打印版本,还请审判长过目。”沈檬越来越觉得头大,这次的对手实在是太强大了,说得有理有据、头头是道,而且还都有确凿的证据。审判长看过那些资料后,示意池骋继续讲,池骋接着说:“所以根据这些证据,我有理由认为我当事人是处于保护和关爱的目的偷拍了控方当事人的照片,并不算违背道德伦理。而这些照片能说明什么,我想应该不用我再陈述了吧。”姜一菲脸惨白惨白的,她忽然捏了捏沈檬的手。沈檬一愣,立刻打起精神来,看着有点得意的池骋说:“那么请问对方辩护律师,如果在咖啡馆喝饮料的一对男女能够轻易被认为有不正当男女关系的话,那咱们前几天一起去吃牛腩粉又算什么呢?难道咱们俩也在谈恋爱?”池骋一愣,没想到沈檬会把他们俩的事儿搬上来当论据说。而沈檬知道,这家伙不可能为了反驳她,硬说他们在谈恋爱的。见池骋那边沉默了,审判长又问沈檬?“控方还有什么要陈述的吗?”沈檬抓住了家庭冷暴力这点,势必要打胜仗,于是拿出自己准备的资料呈给法务人员,说:“今年五月十号,我当事人和被告周先生抚养的女儿可可曾经发过一次高烧,病情很严重。可可才一岁多,这个年龄的孩子发起烧来后果不堪设想,可我当事人当天却怎么也打不通被告周先生的手机。我查过电讯公司,周先生的手机在同一时间接到过一个商务电话,也就排除了手机故障问题、会议静音问题,而是被告根本就不想接我当事人的电话。那之后我当事人大约又打了五通电话过去,被告周先生通通没有接听。通常一个人给另一个人拼命打电话,就证明是非常紧要的急事,更何况来电的还是自己的妻子,所以我有理由认为,被告周先生是故意不接电话,从而可以证明被告是对我当事人实施精神上的冷暴力,而呈给审判长的资料则是电讯公司的通话记录复印件。”那边池骋立刻回击:“请问对方辩护律师,如果夫妻之间吵架了,其中一方没有消火又怎么会接对方的电话呢?我当事人只是认为控方拼命打电话过来只是家庭琐事,而业务繁忙的他,就像你说的,因为有一个商务电话要打过来,作为商人,一个电话的重要性我们都能理解,所以我并不认为这算是家庭冷暴力,只能说他们是在吵架,他暂时不想和好罢了。”沈檬忽然自信地一笑,又说:“那么,请问可可被送到三叶医院的早上十点四十五分到晚上的六点十分这段时间,周先生在干什么?我刚才说过了,一岁多的小孩子发烧万一引起呼吸道感染,后果将不堪设想,可她的父亲居然隔了这么长时间才去医院看望她,这不是家庭冷暴力是什么?”池骋瞬间反驳:“刚刚对方辩护律师也提到过,姜女士给我当事人打的关于女儿生病的电话并没有接通,也就说我当事人一直都不知道这个消息,我们又怎么能用这段时间来衡量是否存在冷暴力呢?”说到这里,沈檬看着池骋,忽然浅笑了一下。池骋立刻反应过来,霎时就有点面容尴尬。“当时电话是由我亲自打给池先生让他通知周先生的,那个时间我记得是上午十一点十五分左右,如果推断池先生打给周先生是十一点二十分左右的话,那中间的这几个小时请问周先生又在哪儿?”沈檬言辞犀利地阐述着。通知周秉颜的人正是池骋,而通知池骋的人则是沈檬,那个时间两个人都记得,就在可可被送进医院后没多久,也就是十一点十五分左右。也就是说,池骋自己成了反驳他当事人的有力证人。整个审判庭忽然变得像死一般寂静,沈檬这一下弄得池骋有些措手不及。如果他说实话,他确实是放下沈檬的电话后便通知了周秉颜,并让他迅速赶去医院,可周秉颜却没有听他的话。这就出现了问题,也让沈檬抓住了把柄。可就算他撒谎,沈檬那边铁定没有证据,他可以说他 是有事耽误,忘了通知周秉颜,这样他这场官司还是可以继续打下去。就在这沉默的几分钟里,沈檬从他的眼里读到了一种苦楚,看着挺让人心疼的,可这是她的战场,不能让女人的柔情和同情在这里泛滥,他现在是她的对手。过了一会儿后,审判长问池骋:“被告辩护律师还有什么要陈述的吗?”池骋紧抿了一下唇,忽然深吸一口气说:“没了,审判长。”沈檬瞬间愣住。一审,她赢了。从审判庭出来后,沈檬觉得浑身紧绷的那股力气瞬间从体内散开,一下子就瘫在一边的柱子上。跟在她后面出来的姜一菲对她说:“沈律师辛苦了,你今天的表现很精彩。”沈檬很不满地看着姜一菲说:“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你有什么关于婚姻隐患的事情一定都要跟我说,那个跟你喝咖啡的男人是谁?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你知不知道律师面对没有准备的指证很可能会当场被判输啊?”姜一菲立刻摇头:“那个是我的私人营养师,我跟他没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那你也得跟我说啊,这样我就能准备一份你们之间很清白的证据,刚才弄得我措手不及。”沈檬抱怨道。姜一菲磕磕巴巴地又说:“因为……因为他曾经追求过我,但是我拒绝了。我是有家庭的人,不可能答应他的。我怕节外生枝,所以就没跟你说……”沈檬叹了口气,刚想说些什么,就见周秉颜和池骋也从里面出来了,她们俩立刻提前出了大厅。目送姜一菲离开后,池骋又把车开过来冲她摇手。她见他心情还不错,也没怎么扭捏就坐进了车子里。池骋见她神色有点疲惫,干脆说?“得,我带你去茶室喝几杯铁观音吧,瞧瞧你这脸色。”沈檬看了他一眼,眼里满是敬佩的神色:“池骋,说真的,我毕业这几年遇到的对手里,你算是最强的,也是最理智的。我现在特别相信周秉颜没给过你好处,你也不可能接受。”池骋不好意思地一边发动车子一边回话:“哎,你让我昧着良心说谎来赢官司这种事我做不到,不过你真的挺厉害的,能说会道。以前在S大的时候,我也听到过一些关于你不太好的传闻,不过我都没当一回事。”“这还不算啊?这都多少年了还记得,而且还拿出来说!你是成心吐槽我是不是?”沈檬佯装生气地对他道。池骋憨厚地笑了笑,她仔细看他的右脸颊,那儿居然还有一个浅浅的酒窝。她今天见证了池骋的人品,心里考虑的事情终于有了定夺。两个人坐在茶室里,房间里回旋着古筝曲,配上这里的香茗之气,很有韵味。古铜色的桌椅和古香古色的壁画,让她觉得这个角落宁静得不似人间。两个人一边喝,一边商量着之前谈论过的律师所的事,沈檬对他说:“我同意你的那个主意,不过说好啊,你出六,我出四。”池骋立刻大喜:“好啊,这些都不是问题,关键是我们能有自己的一方寸土。这几天我去查查地址,选几个比较合适的,之后申请营业执照,然后再验资。对了,你手里有钱吗?我准备把地址选在市中心,可能租金相对会贵一些,规模也不能太寒酸,你觉得呢?”沈檬点头:“你说吧,大概多少钱,我看看自己的钱够不够。”池骋算了算:“怎么着也得一百万吧,那么你就出四十万,我出六十万。”沈檬想了想,她开公司就是为了不想当姜一菲那种只花老公钱的女人,想让季凉川大吃一惊,所以她是打死也不会拿季凉川一分钱的。可她才刚入律师行没几年,不算资深律师,贺总为了巴结她,平时给她拉的巨额官司她不屑一顾,全都拒绝了,自己平时积攒的也不到四十万。如果找家里要钱的话,准把她爸妈给吓坏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个人要闹离婚呢,所以还是不要惊动家里人了。沈檬不想让池骋看出自己有经济上的困难,干脆地说:“好,但我需要点时间,没办法太快给你这么一大笔钱。”“不着急,我先选地址。”池骋道。沈檬忽然看了他一眼,好奇地问:“不对啊,你跟我一届毕业的,都不算资深律师,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钱?”池骋忽然得意地吸吸鼻子说:“你是不知道,我在国外留学的时候,天天打工,每天就睡四个小时,其他时间都用来赚钱、学习,还曾写过几篇稿子,关于国际法律的,当时发表后受到了校内表扬,为此学校还发了我一笔奖学金,我都存着呢!”他简直是模范好学生,说得她都感动了,学霸就是学霸啊……这几天,她一直想着资金筹备的事情,季凉川那边去美国的行程也终于订了下来,下个月初飞往美国。她仔细算了算,其实也没剩几天了,心里不自觉地感觉一阵失落。沈檬正发愁不知道该从哪里弄那四十万呢,红豆一个电话立刻提醒了她!红豆啊红豆,你也太倒霉了!沈檬心里偷着乐。“喂,你在哪里啊?我跟婚纱店老板约了时间要去试婚纱,你过来陪我啊。叶念瑾那倒霉蛋正陪一个大客户呢,目前抽不出空来。”红豆明显有点生气。本来沈檬就打算陪她试婚纱的,这下正好连借钱的事情也一起了!想到这里,她应下来,挂断电话就往红豆说的那家婚纱店跑。她刚推门进去,就见红豆正一脸没出息地看那些婚纱册子呢。红豆抬头见她来了,立刻招手喊她过去:“沈檬,你快过来看!这些婚纱都是最新款,我都挑花眼了!快帮帮我!”结婚的女人最幸福了,尤其是选婚纱的时候,她可是深有体会。她记得自己挑婚纱的时候,某人说让她选两套,怎么最后也没兑现啊?沈檬坐在她旁边陪她看起了照片,这些都是从欧洲直接空运来的纯手工、镶水钻的婚纱,一套就要十几万,有的更贵。红豆这家伙有了她家有钱的未婚夫,完全都不考虑这些了,光看哪套漂亮了。两个人正挑着,红豆的电话响了起来,沈檬离得近,能听见是叶念瑾打来的。“丫头啊,我让你帮我买的书买到了吗?”“还说呢,我今天逛了一天网上书店也没找到你说的那本书,你确定它是叫《那些危机这些商机》?”那边叶念瑾差点气乐了,立刻说:“是叫《这些危机那些商机》!名字都错了,怎么可能找得到?我都告诉你三遍了,你怎么还是记不住啊?你偷偷告诉我,你到底是不是傻啊?”红豆见沈檬捂着嘴在笑,立刻有点尴尬地吼了过去:“去去去,还敢嫌弃我,你未婚妻在这边试婚纱,你居然去见什么破客户,是不是美艳动人的女客户啊?”那边轻轻一笑:“是个五十岁的抠脚大汉好吗?我犯不着为了他不要你啊。我正往婚纱店那边赶呢,你先试着,一会儿我给你当参谋。”红豆听说她未婚夫马上要过来,表情立刻就绷不住了,喜滋滋地一笑,特别没有原则地就原谅了叶念瑾会见抠脚大汉的事情,说:“好吧,那我在这儿等着你,开车小心啊!”沈檬还在那儿笑着呢,猛地一反应过来,不对啊,叶念瑾要是过来了,她还怎么跟红豆说借钱的事情啊,于是她立刻抓紧时间把红豆拉到一旁的休息区:“红豆啊,最近有没有自己开小金库,赚外快呀?”红豆赶忙摇头:“别说赚外快了!最近花了好多钱在网游上,心疼死我了!”沈檬无语地瞪她:“你多大了还玩网游?我就不跟你兜圈子了,我是不是你最好的朋友?”红豆眨眨眼睛看着她:“你抽什么疯啊?我可不跟你演什么姐妹情深的戏啊!”“我直接跟你说吧,我想找你借笔钱,你手头宽裕吗?”沈檬也不想跟她绕弯子,直接道。红豆愣了两秒后,睁大眼睛看她,好像没有听懂一般地反问她?:“你刚刚说什么?”她皱眉:“干什么?别跟我说你不愿意啊!”红豆立刻狠狠地拍了她的手一下:“沈大小姐,季夫人,您是在跟我开玩笑吗?您是千金啊,您是豪门贵妇啊!您跟我一个穷上班族借钱,你是不是故意羞辱我啊?”沈檬这才反应过来,这件事站在红豆的角度去考虑确实有点违背常理,连忙跟她解释:“不是啦,情况是这样的,我不想在贺总那儿干了,总觉得我离开季凉川什么都干不了似的,我想自己出来单干。你也知道我的性格,是我自己的公司我就不想动季凉川的钱,昨天我算了算自己的私房钱,加一块也就三十万,还差十万呢。”红豆这才听明白,她想了想:“原来是这样啊,那你跟季王子商量了没?”“我想给他个惊喜嘛!我准备把事情全都办妥了,公司也装修好了,再直接领他过去!他还不得佩服死我啊!”说着,沈檬扬扬下巴,一脸得意。“哎,我回家看看,我手里倒是应该有几万,万一我自己的钱不够的话,你可别让我找叶念瑾借啊。”红豆道。沈檬点头:“我明白,你们还没结婚,这样容易让他的家人反感。”她撇撇嘴:“你也真是的,儿子都给他生了,安安心心在家享受荣华富贵不就好了,你老公又不会挑你。”“别提了,我最近接了个官司,女方结了婚就在家当全职太太,现在时间一长,老公都不怎么珍惜她了,我觉得肯定有这方面的原因在。”沈檬分析着。红豆点了点头:“好啦好啦,全借你,陪我继续挑婚纱吧。”沈檬陪着红豆选了几套款式比较新颖的婚纱后,红豆连忙抱着这几套进了试衣间。等她试婚纱的工夫,叶念瑾也到了,沈檬坐在休息区冲门口挥手。叶念瑾挥手跟她打了个招呼就走过来问:丫头呢?”“在里面试衣服呢。你坐下来,我问你点事。”沈檬忽然神神秘秘地对叶念瑾道。叶念瑾不解,坐在她对面,凑过去:“怎么了?”“万一红豆跟你结婚以后在家相夫教子,当全职太太,你会不会瞧不起她啊?”沈檬问。叶念瑾一笑,面容和煦:“不是吧?我家“r头这么跟你说的?”“不是啊,我就是好奇,随便问问。”“当然不会啊,她出去工作还是在家里待着我都支持,关键看她自己喜欢哪种生活方式。”叶念瑾道。沈檬思索了一会儿,她没问过季凉川这个问题,本能地觉得季凉川的回答应该和叶念瑾差不多,可她就是不喜欢自己被人看成嫁入豪门就不再拼搏努力了。算了,她还是按照自己的意志行动吧。“怎么了?忽然问起这个。”他问。沈檬摇头:“没什么,随便问问。对了,再问你个事,万一红豆生了个女儿,你会不会有点失望,然后就不那么热情呢?”这话把叶念瑾给逗乐了:“你别逗了,我巴不得她快点给我生个女儿呢!”沈檬眨眨眼:“红豆难道不愿意生小孩,还准备等两年吗?”这时,叶念瑾有点尴尬地耸耸肩,忽然凑过去,在她耳边小声说:“她一直不让我碰,我这都快憋出内伤了,你跟她要好,赶快帮我劝劝她。”“扑哧”一声,沈檬一个没忍住就笑出声来,瞪了他一眼:“你怎么这么没用啊?直接把她按在床上,她还敢不从?”叶念瑾哭笑不得:“你这也算闺密啊?”正说着,红豆穿着一身闪着银光的纯白色长款婚纱从试衣间走出来,坐在休息区的两个人精神都为之一振,特别是叶念瑾,简直看呆了。这款婚纱是沈檬和红豆一眼看中的,欧式抹胸长款,胸口正中间有一个环形的镂空花纹,显得特别优雅美观,裙摆上还点缀着纱织蝴蝶,整体看上去,显得人既高贵又美艳。叶念瑾笑眯眯地走过去,拉起她的手。红豆羞红了一张脸,等着他夸自己美若天仙呢,结果那腹黑鬼开口就说:“所以说,人靠衣装马靠鞍啊!”红豆撇开他的手瞪他?“叶念瑾!你一天不气我就心有不甘是不是?这种时候就得直接夸我是天生的美人坯子,穿什么都好看!你这人会不会聊天啊?”叶念瑾拍拍她的脸,忙哄道:“逗你玩呢,你最美了。真的,这套很漂亮,咱们就买这套吧?”红豆撇撇嘴,见他一脸真诚?“我再试试别的款式,你帮忙参谋参谋。”“好,去吧。”叶念瑾宠溺地捏了捏她的脸颊,笑道。结果试来试去,后面的都不如第一套惊艳,三个人不约而同地决定还是第一次试的最好。趁叶念瑾在那边付定金,沈檬暗藏不住笑意地偷偷跟红豆咬耳朵:“人家刚才可跟我哭诉了啊,你婚都跟人家订了,还不给人家肉吃啊?”红豆脸一红,用胳膊肘顶了她一下:“哎呀,你瞎打听什么啊?还不都是我家圣母娘娘,老人家的传统观念改不了,非要我留到新婚之夜。”沈檬了然,叹气道:“你家圣母娘娘我早有所耳闻,甘拜下风了。”晚上,叶念瑾拉着两人去外面吃饭。沈檬陪两个人一边吃一边聊准备自己筹钱开公司的事,本来都没有提到钱的,叶念瑾却突然说了一句:“有需要尽管给我打电话,你要把公司开到市中心,估计要花不少钱。”话一出口,沈檬和红豆都有点感动,但两个人都约好不找男人要钱,女人要自强!然后沈檬笑笑说:“叶念瑾,就冲你这句话,以后你就是我沈檬的铁哥们儿,有什么事一个电话。”说完,她豪气冲天地倒了杯啤酒跟叶念瑾干杯。叶念瑾温和地笑笑,跟她碰杯:“行啊。”三个人聊得特别愉快,要不是季凉川催她回家的电话打了过来,她都恨不得今晚不回去了,一直聊到天明才过瘾。她开车回家,等绿灯的工夫,红豆的短信传了过来:叶念瑾这死鬼会这么好心?我有点怀疑他的真诚度。沈檬忍不住低头一笑:你白痴啊,人家明面上是跟我说,其实是说给你听的啊。不知道追女人的男人要先搞定闺密吗?你是不是听完了特别感动,恨不得扑进他怀里啊?红豆的短信秒速传来:天哪!原来是这样!怎么我的智商仿佛有点跟不上你们的节奏呢?沈檬回复:呆萌少女!红豆发了个表情:你们俩就天天嫌弃我吧!我要跟他分手!跟你友尽!沈檬低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