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梵高的画 又是雪黎酒店,夜里八点。 当沈舟来到咖啡厅的时候,这里的人并不多,三三两两分散在角落里,耳畔是舒缓悠扬的钢琴曲,空气中弥漫着让人慵懒的小资情调。 沈舟只往四下里扫了一圈,就看见了张越。 她正坐在一个最里面的位置,面前摆着一杯咖啡,但她却没有喝,只是孤零零地坐在那,望着墙壁上的一幅油画发呆。 那是一幅梵高的《星月夜》,是梵高的代表作品之一。 张越望着那幅画,目光怔怔的,似乎已经出神。 默默地注视了片刻,沈舟向服务员点了一杯卡布奇诺,然后便来到了张越面前。 “这幅星月夜,是梵高1889年,在法国圣雷米一家精神病院里创作的作品,在这幅画中,梵高用夸张的手法,生动地描绘了充满运动和变化的星空。整个画面被一股汹涌、动荡的蓝绿色激流所吞噬,旋转、躁动、卷曲的星云使夜空变得异常活跃,脱离现实的景象,反映出梵高躁动不安的情感和疯狂的幻觉世界。” 沈舟在张越对面坐下,微笑着对她示意。 “看来你对梵高还挺熟悉,知道的这么详细。”张越收回了目光,看向沈舟。 “也不算熟悉,毕竟我不是搞绘画专业的。不过,我在哲学课上听到过他的故事,我记得老师当时就是这么说的。老师还说,其实艺术家往往也是哲学家,只不过他们对哲学的表达方式,融入了自己的作品中,而其中有些人执念太多,于是,就成了精神病。就比如梵高。” “原来梵高是精神病?我还是第一次听到。” 张越有些好奇,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惊讶。 “也不算是精神病吧,不过精神肯定是有点问题。这幅画,应该是他在住进精神病院治疗的时候,白天外出写生,才创作出了这幅作品。” “那这幅画是什么意思,我看了半天,只觉得这画里的夜空很诡异,不知为什么,听你这么一说,我才明白,原来作者的脑子不正常。” “哈哈哈哈,我记得学校的老师说过,梵高想要通过这幅画,来传达出一种不向命运低头的精神,同时表达了作者内心的苦闷和忧郁,也表现出了人类的挣扎与奋斗。不过说心里话……我觉得这种话完全是扯淡,梵高活着的时候据说一共就卖出去一幅画,生活穷困潦倒。他在画这幅画的时候到底在想些什么,别人是怎么知道的?无非是揣测罢了。” “这倒是真的,有些伟大的艺术家,生前没有人理解,死后出名了,就立刻冒出了一大堆理解他的人,我也是觉得很好笑。” “你说的没错,每个人的真正想法,只有他自己知道。别人在这个基础上的任何揣度和猜测,都是没有意义的。所以,你今天晚上约我来这里的原因,我没有去猜测,也不想猜测,我想,你一定会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对么?” 沈舟端起服务员刚刚送来的卡布奇诺,轻轻抿了一口,苦中带甜,芳香四溢。 看着沈舟镇定自若的样子,张越略低下头,似乎在思忖着什么,然后才抬起目光,仿佛下定了一个决心。 “沈总,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盯着这幅画看了许久么?” “当然不知道,你说,我听。” “因为,我以前看到过这幅画,就在石桥村。” “你在石桥村看到过这幅画?什么意思?” “是的,石桥村有一个人,也会画这幅画。确切地说,他会画很多画。” 张越又把目光投向对面的墙壁,凝视着那幅《星月夜》,一双眼眸幽深似水,仿佛已陷入了回忆之中。 沈舟便拿了一袋白砂糖,撕开,缓缓倒入面前的卡布奇诺里面,一边听着张越的故事。 他并不急着追问张越,今天晚上约他来这里来的真正目的。 因为他知道,今天晚上,他一定会收获一些,从前他所不知道的事情。 张越说,在石桥村,有一个叫杨林的独臂画工,十多年前在工厂的时候不幸被机器碾断了胳膊,从此就捡起了小时候喜欢的画板,靠着在街上给人画些肖像为生,偶尔也接一些画厂的活儿,还给很多地方画墙画。 他很有绘画的天赋,除了画这些画谋生以外,他经常一个人在巷子口作画,有时候会从白天一直画到深夜。 他临摹的很多名画都非常逼真,逼真到几乎可以以假乱真的程度。 有很多人都说,如果他的出身能更好一些,人生或许跟现在完全不同。 所以,尽管他的画很优秀,但仍然只能勉强维持温饱。 他给画厂画的画,也只能卖上二十块钱一幅的价格。 不过,他有时候闲下来,会把自己的画都摆出来,就在他家住的那条巷子里,免费让大家都来参观。 每当这个时候,不管参观的人多不多,他都会很得意的跟每一个人,讲述每一幅画的故事。 张越记得很清楚,她在上大学之前,曾经在杨林的“画展”上,就见到过这幅《星月夜》。 听着张越的讲述,沈舟慢慢地喝了一口咖啡,有些神往地说:“这个人现在在做什么,还在画画吗,听你这一说,我倒是挺想认识他的。有句话说得好,真正的大师,往往都在民间。” “可惜的是,这样的大师往往也最不受人重视的。除非死了,作品才能被世人所重视。” “就怕死了都没人重视,那就真的白活这一辈子了。不过,其实这也没什么。梵高不也是一辈子就卖了一幅画么?等他死了之后,才被人所欣赏。” “看来,这个世界的悲哀和不幸,大约是相同的吧。” “的确如此,所以你今天找我来,难道就是为了聊画?” 张越抬起头,注视着沈舟,淡淡道:“那倒不是。不过,如果你想认识这个人的话,我倒是可以帮你联系。另外……” 她停顿了下,才继续说道:“有一件事,我想我应该对你坦白。” 沈舟玩味地看着她,微笑道:“你说,我听。” 两人目光对视,谁都没有躲闪,也没有退缩。 刹那间,仿佛有无数个起起落落的念头,在两人复杂的目光中交织、碰撞、对战。 “当初到公司来应聘,其实,我是来捣乱的。” 张越身体后仰,用一种平静的语气,淡淡说道。